拜托,反派怎么可能傻白甜 第2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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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早朝提前結束了,此時不過巳時。 謝元帥府依然掛著白,一片刺目的白,半空中飛舞著片片白色的銅錢,似這八月下起了鵝毛大雪。 也不需要人通報,顧非池就帶著蕭燕飛進去了,徑直地去了靈堂。 最近這幾天,顧非池一直住在元帥府的,與謝無端一同守靈,處理喪事。 遠遠地,兩人就看到一襲白袍如雪的謝無端背對著他們地站在靈堂里,堂內的地面上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具具棺材。 謝無端自風吟的手里接過了三支香,靜靜地對著香案的上那一排牌位上了香。 將那三支香插入香爐后,他轉頭面向了顧非池與蕭燕飛,神情平靜地微微一笑:“你們來了?!?/br> 這淡淡一笑,便給人一種月明清風之感。 仿佛把一切的悲痛都放下了。 但誰又能真的放下。 “謝公子?!笔捬囡w上下審視著謝無端,他瞧著好了一些,精神了一點,不似先前那般有種不屬于這塵世的飄忽感,也就是臉上多少透著點疲憊。 蕭燕飛回頭去看顧非池,眉梢挑了挑。 顧非池摸了摸鼻子,訥訥道:“……表哥跑了一趟并州,剛回來?!?/br> 她說了,謝公子得好好休養的!蕭燕飛危險地瞇了瞇眼。 顧非池:“……” “二少爺,時辰到了?!蓖瑯哟┲⒎睦畲蠊芗疫@時來了,拘謹地提醒了一句,也同時解了顧非池之危。 謝無端輕輕地“嗯”了一聲,環視著安置在靈堂里的這一具具棺槨。 不僅有昭明長公主與謝以默的棺槨,還有謝家其他人的棺槨,斬首后,他們的尸身被拋到了亂葬崗。 是顧非池一一收斂起了尸骨,安放在慶云觀。 在謝無端回京后,一并迎回了謝府停靈。 謝無端深吸一口氣,壓著嗓子慢慢道:“起棺?!?/br> 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似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第139章 巳時過半,謝元帥府的大門再一次開啟了。 謝無端這次回京相當高調,頭三天辦的事樁樁件件皆是驚人,在京城掀起了一片波瀾,但是自柳汌行刑后,他又轉為低調,元帥府閉門謝客,無論是去吊唁的,還是去問候敘舊的,一概不理。 直到此刻元帥府的正門大開,一個個漆黑的棺槨從府內被抬出來,京中才知道謝以默與昭明長公主于今日出殯。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出殯的隊伍才走過了三四條街,謝元帥今天出殯的消息傳遍了大半個京城。 整個京城為之一震。 京城的百姓們自發地聚集在前途的街道兩邊。 那些剛剛才下朝去衙門當值的官員們還沒來得及互通消息,消化今□□上的驚天巨變,就又趕緊換件衣裳,急匆匆地趕了出來。 或是設置供桌,或是揮撒紙錢,或是灑了酒,做路祭。 不知何時,天空中浮現一片片陰云,太陽隱于厚厚的云層后。 京城的街道上、半空中,無數密密麻麻的白色紙錢紛紛揚揚地飛舞著,翻滾著,平添一種悲愴的氣氛。 謝無端神色平靜地舉著那雪白的引魂幡走在出殯隊伍的最前面,幡布隨風飄動,獵獵作響。 后方的十幾輛靈車上運載著一個個沉甸甸的棺槨,在引魂幡的指引下,車隊靜靜地跟在謝無端的身后。 一行隊伍冷冷清清,安安靜靜。 沒有吹奏嗩吶,沒有哭喪,也沒有一眾親人相隨。 謝家也只剩下一個舉著引魂幡的謝無端了。 相較別家的出殯隊伍,眼前這一幕只有“寂寥”二字。 車隊所經之處,引來路邊百姓的一陣陣啜泣聲,哀嚎聲,擲杯聲,還有百姓自發地跟隨在出殯隊伍的后方,幫著謝無端一起為謝元帥送靈。 當車隊從西城門出去時,后方至少浩浩蕩蕩地跟著數百人,目送謝無端一行人走遠。 謝家沒有祖地,也沒有宗族。 謝家先祖不過是個乞兒,南下逃荒時,被一伙流民抓走,做了兩腳羊,后來被太祖救下,賜名“策”,之后謝策就一心跟隨太祖,從一個小兵,一步步地成長為一軍之帥。 謝策戰死后,太祖在皇陵千秋山附近賜了一塊地作為謝氏陵墓。 千秋山距離京城足有三十里,當他們抵達謝氏陵墓時,已經未時一刻了。 陵園中,一片靜謐無聲,一眼望去,蒼松翠柏滿山青,半山腰的位置,三四十道灰色的墓碑林立其中。 謝家幾代人為大景守北境,抗長狄,謝氏子弟大多英年早逝,死在戰場上,尸骨不全,就沒一個人活到知天命之年。 其中更有不少是衣冠冢。 墳土一撬一撬地堆在了棺槨上,一點點地將那些棺槨徹底覆蓋,堆砌起一個又一個墳包。 塵歸塵,土歸土。 蕭燕飛默默地跟著顧非池一起上香,磕頭,燒紙。 燭火點燃了紙扎與紙元寶,赤紅的火焰飛速竄高,只瞬間就將它們吞沒,也映紅了眾人的面龐與眼睛。 謝無端親自把一塊空白的墓碑立在了雙親的墳堆前,又將引魂幡和喪棒插在了墳頭。 之后,他靜靜地跪在墓碑旁,右手執一把刻刀,一筆一劃地在石碑上刻著下先父謝以默和先母昭明的名字。 盯著墓碑的眼眸深邃,表情專注凝重。 他刻得很慢。 每一筆、每一劃都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顧非池和蕭燕飛都沒有走,肩并著肩,站在不遠處。 兩人都沒有去打擾謝無端,也沒有勸他回去。 這是他為人子的執念。 下午的陽光一半灑在樹梢,一半照在他們身上,周圍分外安靜,唯有那沙沙的風拂枝葉聲,越發顯得這陵園空寂。 蕭燕飛掃視著這里的一塊塊灰撲撲的墓碑,只是這樣靜靜地望著,就讓人心頭憑空生出一種悲傷的感覺。 謝家人四代人幾乎沒一個得善終。 蕭燕飛的目光最后投向了在場唯一的謝家人身上,謝無端還跪在那里刻著墓碑。 上午他們從謝家出來的時候,天色還早,但現在,已經日頭當空了。 陰云早就散去,日頭灼烈,哪怕蕭燕飛戴著帷帽,也還是被曬出了一片薄汗。 陽光暴曬下,謝無端的臉色蒼白如雪,額角凸起根根青筋,愈來愈虛弱,仿佛隨時會脫力,卻依然固執地捏著手里那把刻刀。 溫潤的青年即便不言不語,也從骨子里透出一股任他狂風暴雨也無法撼動的執拗。 “他總這么熬嗎?”蕭燕飛拍了拍顧非池的肩頭,用下巴指了指謝無端。 顧非池點點頭:“……對?!?/br> “你也是?”她又歪過頭,斜睨著顧非池。 當她從這個角度看他時,眼睫濃黑,眼尾微微向上傾斜,嫵媚而漂亮,帷帽旁邊垂下的面紗飄飄蕩蕩。 顧非池:“……” 他覺得這種送命題還是不答得好,修長的手指勾住了她的一根手指。 “命真大啊?!笔捬囡w幽幽嘆道。 某人輕輕搖了搖她的手指,像是大貓歡快地搖著尾巴,又似是在撒嬌。 蕭燕飛努力地板著臉,訓道:“以后不許了?!?/br> 秋水般的眸子里止不住的笑意。 “好?!彼州p輕地搖了搖兩人勾在一起的手指,薄唇間逸出一個淺笑,綻出似驕陽般絢爛逼人的光華。 下一刻,蕭燕飛無情地放開了顧非池的手,轉過了身,朝馬匹那邊走去,只丟下一句:“我去給謝公子倒點水?!?/br> 蕭燕飛說是去倒水,其實是從她急救箱里拿了一袋葡萄糖。 葡萄糖通常是注射用,不過在人疲累過度,急需補充水份和能量時,也可以直接飲用。 她把葡萄糖倒在了杯子里,拿過去給了顧非池,顧非池親自送到了謝無端手邊。 “表哥?!?/br> 顧非池輕喚了一聲,謝無端這才停在了手中的刻刀,嘴唇早就發干、發白。 接過顧非池遞來的杯子,謝無端喝了一口,發現這杯水是甜的,眉目微微舒展,心知肚明地朝蕭燕飛看了一眼。 糖水什么的自然不是他這個表弟的風格,以阿池的性子,也素來不注重口腹之欲,這小子恐怕連自己的口味都沒留心過。 這杯糖水是誰準備的,顯而易見。 謝無端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糖水,唇角輕輕地翹了翹。 放下空杯子,他又一次執起了那把刻刀,眼神沉淀下來,一個字一個字地繼續往下刻。 顧非池早就退到了蕭燕飛的身邊,不近不遠地看著墓碑上面刻的這一列列字,瞳孔一點點地變得深邃,心里有點沉沉的。 忽然,他低聲以只有蕭燕飛能聽到的音量說道:“從前,表哥有一手好字,纂刻也是,華陽姑祖母常說,表哥的字已有了風骨,骨力遒勁,若是專心于此道,說不定將來也能成為一代大家?!?/br> “如今,字是好字,卻少了些力道?!?/br> 謝無端何止是不能動武,連握筆、握刻刀的力度也再回不到從前了。 僅僅是想到這點,顧非池的心頭便猶如一陣翻江倒海。 在別人看,謝無端能活下來已經是大幸,可他與謝無端從小一起長大,謝無端了解他,他也了解謝無端。 如果他是謝無端,他又豈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