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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死后夫君后悔了 第131節

    沈星語回來, 睿貝子剛帶人將她院子簡單粗略的收拾了一遍。

    同上一次刺殺不同,這一回門窗具損,連幾都沒有一只是完好的, 就算這院子已經里里外外用水沖刷過,空氣里還是浮著一層粘膩刺鼻的鮮血味道。

    沈星語踩著一地水漬進來, 院子里的花都毀了,花枝倒了一地,花冠零落成泥,秋千的木頭也斷了,只剩光禿禿的一截柱子杵在院子里。

    “這里不適合再住人了,去書嫻那邊的院子吧, 她和阿迢還等著你呢?!?/br>
    這里死過那么多人,沈星語自然沒那個膽子住兇宅,就是想到自己這小院子花那么多錢和精力弄的, 還怪可惜的。

    “我不住, 就是看到這么晚了這里有人就下來看看, ”沈星語道:“沒想到她背后居然有這么厲害的暗衛,她為了抓我也是拼命了?!?/br>
    上次見識到盛如玥派來殺自己的人, 似乎并不是睿貝子的對手,她以為這次自己能平安, 叫曹氏過來,只是想讓她親眼見識到盛如玥狠毒的一面。

    這次睿貝子的人卻沒招架住,那時候她意識到自己怕是逃不掉,匆忙之中將曹氏換上阿迢的衣服, 給自己換了一個活命的機會, 倒是連累的曹氏舊病復發。

    “貝子,你這次的人是不是都折光了?”沈星語眼中都是歉疚:“你幫我這么多, 我這輩子也報達不了了?!?/br>
    像那種級別的高手,應該不是有錢就能請的,不知親王府花了多少代價才訓練出這樣一支隊伍。

    睿貝子不太自然的避開目光,低聲,“其實我能做的并不多?!?/br>
    “已經很多了,”沈星語道:“你那些侍衛安葬在那里?我明日想去祭拜他們,雖然說我還是被抓走了,但他們真的盡力了,你不要怪他們?!?/br>
    想到那些人為了護她無一生還,最后倒下的那個,身上戳的都成了刺猬還擋在她身前,死死抓住她的手,不讓那些暗衛帶走他。

    最后那截手臂生生被砍斷。

    睿貝子道:“我明日帶你去祭奠?!?/br>
    想到這院子里死過的人都是為了保護她,沈星語覺得這重重黑影好像也沒那么可怕了,進去轉了一圈,再出來又道:“安置他們家人費用的事我來出吧?!?/br>
    睿貝子自然沒有意見,沈星語同他分別。

    沈星語進了院子,書嫻和阿迢兩個人都成了呆瓜,又哇的一聲哭出來。

    沈星語兩只胳膊分開,左擁右抱的笑,“沒事了沒事了,這件事徹底過去了?!?/br>
    “仇敵已經過世,以后我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了?!?/br>
    書嫻狠狠拍她屁股,“跟你這女人過日子也太嚇人了!”

    “你們這什么狗屁貴族生活!這狗屁日子也沒比青樓安穩多少……”

    沈星語摸摸鼻梁,好像還真是,自己身份這暴露才幾天,已經差點死了幾回了。

    榮華富貴,到底富貴在哪?

    “說起來,你們月影樓下面居然有個地下宮室,這次刺殺我們的暗衛都是那里頭的,以前是廢太子的勢力?!?/br>
    書嫻像是被雷劈了,“不可能吧!”

    沈星語道:“真的,月影樓現在已經封了,花娘都被請去大理寺調查了,估計老鴇肯定是頭目之一,大概是怕有漏網之魚,今晚那些客人也被抓了去審?!?/br>
    書嫻回憶過去青樓里的那些細節,高官特別多,那次她被廢太子凌虐,廢太子似乎一點也不擔心她講事情傳出去,原來那就是他的地盤。

    她以前以為花娘封了她的嘴是為了生存,合著原來廢太子就是她的主子,現在想來,月影樓很多頭部的姑娘或是琴棋書畫,或是詩書文章,或是聰慧睿智,亦有不諳世事的純澈,很多都是為某位位高權重的大臣喜好定制,故而月影樓出入的達官貴人數量驚人,上京高官,大概有半數都是月影樓的長客。

    原來花娘也不是為了錢,為的是這些大臣手中的消息。

    她有些后怕的摸著胸膛道:“幸虧我從小就胸無大志,沒有做頭部姑娘的想法,否則,那我現在怕是也得在牢里?!?/br>
    她最怕疼了!受刑什么的很嚇人。

    花樓里的好苗子從小就會重點培養,當然,與之對應的吃穿待遇也是最好的,伺候的也是極有身份的人,書嫻從小胸無大志,并不像旁人羨慕頭部姑娘的風光,一直在應付著完成差事,故而一直都是最普通的那一類姑娘。

    她道:“人這福運,還真是說不準?!?/br>
    她提了裙擺一溜煙跑上樓,再下來抱了兩個紅泥封酒罐子下來,塞一只給沈星語:“大難不死,必需得慶祝一下?!?/br>
    阿迢比畫:“為什么我沒有?”

    書嫻:“你去弄杯葡萄飲子?!?/br>
    阿迢沒脾氣的去廚房弄了幾杯飲子并幾樣小食回來,書嫻已經在廊下鋪好了油毯子,插了幾瓶花,木制樓梯給她踩的咯吱作響,上下來回搬了不少花枝燈過來,桑皮紙暈出一圈光暈,被風吹的光影晃啊晃。

    盛如玥壓這顆壓在心上的大石頭除去,沈星語亦輕松,清風明月,歌舞助興,笑鬧著酌到下半夜,三個姑娘都累了,迷迷糊糊倒下來,天將白之際,忽的,夜空中炸出一道沉厚悠揚的鐘聲。

    沈星語驚的從地上坐起來,尋著鐘聲的方向看去。

    書嫻迷迷糊糊揉著眼睛起身,“出了什么事了?”

    “這是官府的鐘聲,不是又發生什么變故了吧?”天可憐,她才過了一夜的安生日子!

    上頭這些貴人可別再鬧了,她這種小螻蟻就想過個安生日子??!

    沈星語數著鐘聲,似乎還有鳴鞭聲,這輪鐘聲過后,身后亦響起鐘聲,沈星語背過身子看向身后鐘聲方向,那是護國寺云煙寺的鐘聲:“宮中二十七下停,寺廟喝,這是……帝王喪鐘?!?/br>
    掀了被子下床,站到欄桿邊,墊足遠眺,目光穿過一片人字屋脊,街上縱橫列隊的官兵處處戒嚴。

    “你做什么?”書嫻見沈星語忽然轉過身去翻著衣柜問。

    沈星語尋著素縞扔到床上:“我要出去,棚祭你來弄,千萬別出差錯?!?/br>
    -

    頭一夜,月影樓,內官催促了三次,“殿下,陛下還等著您呢,去遲了怕是三皇子那邊會有動作……對您不利啊?!?/br>
    九皇子珉珉唇,終于是返回到皇宮。

    “殿下,半個時辰前,三皇子來過?!庇A上,內官低聲提醒九皇子。

    九皇子眼簾闔了一下,目光在地磚上頓了一會,撩起衣擺走了進去。

    老皇帝這輩子前半生一直被護國公壓制,恨他入骨,那支一直沒有蹤影的玄羽衛更是他的心病,沒成想,這支隊伍竟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在太子妃盛如玥這個柔柔弱弱的后宮婦人手里!

    他支著已經病入膏肓的年邁身姿,靠在引枕上,闔著眼皮閉目養神,九皇子從外頭進來,撩起如枯樹一般的眼皮。

    免了九皇子的請安聲,這才道:“事情進展如何?”

    九皇子呈上那支玄羽衛的令牌,“暗衛已經窸窣落網,哪個花樓便是護國公一手建立的情報信息網……”

    老皇帝這輩子的心結終于了去,縱滿溝壑的眼角折起蜿蜒笑意,他起了身,九皇子自然的伸手去扶,聽見老皇帝閑話家常一般的親密語氣道:“這里也沒外人,你我不是君臣,只是父子?!?/br>
    “依你來看,這事,顧修究竟有沒有參與?盛氏一個女子,真的能有本事悄無聲息將玄羽衛弄到手?”

    九皇子道:“這件事本就是他查出來的,若是他要有心吞下這支暗衛,又怎會惹出來,盛氏她……”

    “確實有幾分本事?!?/br>
    老皇帝偏過頭,目光和藹,“你就對顧修一點不起疑?”

    “顧大人一直是父皇的心腹,兒臣觀他心懷天下,為人表面看著冷情,卻實在是個長情之人,亦有大軟肋,至今連子嗣都沒一個,”九皇子笑道:“父皇的眼光極好,兒臣亦覺得顧大人可用?!?/br>
    老皇帝被扶著走向露臺:“你對他評價倒是高?!?/br>
    九皇子道:“兒臣自幼受父皇教導,許多事同父皇想法一樣?!?/br>
    “在這件事的眼光上確實一樣,”老皇帝看著這皇宮夜色,溫和道:“早早便將人籠絡了過去,一道結盟,謀奪了這江山?!?/br>
    溫和的春風化作細細的冰渣子瞬間覆蓋了原本的慈祥和藹。

    九皇子撩了衣袍跪下來,“父皇息怒,兒臣不知您這話是從何說起?!?/br>
    “兒臣這太子位,是您給予的,從不曾有二心?!?/br>
    老皇帝道:“你也不必急著否認,我只問你,這件事你打算如何處理?給朝臣什么交代?”

    九皇子道:“對外就宣稱是廢太子余孽作亂,至于顧大人,雖說盛氏是出生鎮國公府,但能繳獲玄羽衛,本就是顧大人的功勞,功過相抵不追究?!?/br>
    “盛氏和淙兒,對外宣稱染惡疾離世?!?/br>
    老皇帝:“這盛氏如此不安分,犯下這滔天大罪足以殺九族,你不廢她的太子妃位份,難不成百年之后還要同她同寢?那么大的動靜,朝臣盡數怕是都知曉,你這瞎話能騙過誰?”

    九皇子:“人死債消,兒臣不想再去同一個死人計較?!?/br>
    老皇帝深吸一口氣,“她給你帶了那么大一定綠帽子!這樣不貞不潔的女人,怎可入皇陵,去污染祖先?”

    九皇子道:“到底夫妻一場,給她體面也是給我自己體面,不過一塊陵寢,給她也可?!?/br>
    老皇帝看著九皇子許久,眼中是明顯的恨鐵不成鋼:“我總算知道,為何顧修會選你繼承這江山?!边@人選,哪里他定的?

    分明是顧修給他物色的!

    老皇帝心口梗著一口深深濁氣:“因你心腸寬厚,足夠婦人之仁,好拿捏?!?/br>
    九皇子:“父皇……”

    老皇帝抬手打斷他:“明日一早,將廢盛氏的圣旨從六樞發下去,尸骨于鬧市剖曬七日之后行火刑,骨灰撒到河里,那野種也從族譜劃出去?!?/br>
    九皇子:“父皇……”

    “你不必再說,朕已經決定,”老皇帝道:“為君者,不可婦人之仁,該有的疑心也當有?!?/br>
    “顧修這人,深不可測,為父這輩子都沒看透他,你想想,他若真是純臣,又怎會早早給自己找了退路選你?!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威望太盛,又從無差錯,這是現成的收回他鹿鼎公權力的機會?!?/br>
    老皇帝躬下身,手摁上他肩,捏的用力:“人是會變的,作為儲君,你當要學會弄權,平衡朝堂,牢牢將局面控制在自己手里,而不是靠虛無的人品衷心這種東西,這件事不必再說?!?/br>
    “你回去吧?!?/br>
    九皇子抬眼,對上老皇帝強勢的命令警告眼神:“多謝父皇教會?!?/br>
    “今日時辰已晚,父皇不宜太過cao勞,明日再招起居郎擬旨意吧?!?/br>
    老皇帝眼中閃過勉強滿意的神色,九皇子又關懷了幾句皇帝的身體情況,扶他去內室,這才告退轉身出了內寢室。

    內侍官正端著皇帝的睡前藥上了御階,見到九皇子,躬身跪下行禮。

    九皇子邁進一步,走到那藥前,掀開蓋子,白色的煙霧蒸騰,苦澀的藥味撲面而來。

    他盯著那幽深色藥汁:“這藥落了臟東西,去膳房重新弄一碗來?!?/br>
    內侍官領命而去,老皇帝不知,今日他睡前飲得藥里,少了一味續命的關鍵藥,下半夜,驟然肺腑糾扯,呼吸阻塞,驟然離世。

    鎮國公府,喪鐘聲落,顧修軒筆亦落,晾干墨跡,他卷了卷軸起身,極為緩慢的扶著扶手起身。

    沈星語有內務府皇商腰牌,路上戒嚴卻倒也順利走了出來,帝王國喪,各府都開始沿路設棚祭,鎮國公府的下人倒也在搭設祭棚,只是沒個像樣的主子跪拜,規矩上比別的府第差太多。

    馬車停在鎮國公府門口,恰好,顧修一身國喪素縞,踏出府內,右手手心握著一只卷軸,面色比那純白的素縞還白,略寬松的衣衫下,給人一種纖薄的脆弱感。

    另一手握成虛虛的拳頭抵在唇邊,壓制不住的低聲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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