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不要動,好好休息?!睕]等陳復止有所動作,一只溫暖的大手輕柔地放到他肩膀上,示意他不要動。 聽到純正的漢語,陳復止狠狠愣了一下,不可置信扭頭,在看清來人后,猛地瞪大了眼睛。 不算大的房間,一張實木床,一個衣柜已經將房間擠得滿滿當當,他沒想到房間內除了女士還有其他人存在。 但在看清坐在床邊的人后,陳復止腦袋瞬間宕機,口舌已經不聽使喚,千言萬語堵塞喉管,最后不可置信問,“現在是什么時間?” 向來冷淡如菊的人,早已沒有平時的云淡風輕。 他有些狼狽,頭發似乎打濕過,卻沒有得到及時處理,雖然已經干了,但一縷一縷貼在腦門上,像是很久沒有打理。 清亮精神的眼睛充滿血絲,兩只淡青的黑眼圈映在白皙英俊的臉上,讓他看上去沒有平日里的體面。 最慘的還是他身上那件純白羊絨毛衣,早就被糟蹋的不成樣子,松松垮垮掛在身上,沾滿了亂七八糟的黑泥。 陳復止眼睛頓時一酸,喉嚨像是堵了一塊厚重的鉛塊發不出聲。 是孟昨非。 一個他想破頭,連幻想都無法想到會在這里的人。 他就真真實實坐在自己身邊,掌心的溫度透過棉被,傳到胸口上。 陳復止手激動的不住發抖,閃躲又貪婪地盯著孟昨非眼睛,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狼狽,又怕以后再也沒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看他。 孟法醫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失去意識很久了嗎?久到孟法醫都跑到米國親自來找他了。 醒來看到熟人的第一件事,是問時間。 孟昨非也沒想到陳復止會是這個反應,他掖好被角,輕垂眼眸,認真回答陳復止的問題,“23:52分?!?/br> 雪天黑的早,他六點出發,路上行駛大概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從華國到米國乘坐飛機需要二十多個小時,孟法醫是怎么過來的,他昏迷了很久嗎? 陳復止惶恐又慌張,快速打量周圍環境,這里的陳設透著年代氣息,像二十世紀初的米國電影里的小旅館。 陳復止無措地盯著孟昨非眼睛:“現在是第二天了?” “不是?!泵献蚍敲加钗?,察覺到陳復止的緊張,啞著聲一遍遍解釋,“不是,不是,你遭遇了意外,你很慌張,但你不用害怕?!?/br> “復止,我把你救回來了。我把你撿回來了?!泵献蚍锹曇粲行┻烊?,只要想起,如果不是他聯系不上陳復止難以安心,不顧父親阻攔,執意要連夜去希希所在的矯正中心找陳復止,他不會在路邊雪地看到一個攏起的人形雪坡。 米國貧困街區的治安向來遭人詬病,早年他也有被人堵在角落收保護費的經歷。 看到被遺棄在路邊不止生死的人后,出于人性,他停車察看情況,但怎么也想不到,原以為是倒在雪地里的流浪漢,會是毫無血色的陳復止。 他不敢想象,如果那個時候他聽取爸爸的意見,等到天亮再從出發,復止會不會就悄無聲息死在遼闊無人的雪夜里。 那個時候,如果他低頭或者目光瞥向馬路另一邊,會不會就此錯過復止。 光是想到有這個可能,他就心如刀絞。 沒有人會感同身受,他在看到陳復止毫無生機淹沒在雪里的心情。 那種心中一瞬間被捏緊,隨時可能爆炸的痛苦。 來不及細想陳復止為什么會躺在雪地里,他第一時間推掉身上的雪,發現陳復止四肢已經凍僵了,好在羽絨服夠厚,現在還不是積雪融化的時候,他的胸膛還有溫度。 他幾乎是喜極而泣,小心抱起陳復止,卻發現四肢使不上勁,但他不敢耽擱,腿軟抱著陳復止上車,好幾次差點摔倒。 恐懼,深入骨髓的老婆蠻好看i,以至于讓他喪失了判斷力。 上了車后,他第一時間打開暖氣,檢查陳復止身體,露在外面的手指凍地通紅,像小賣部的香腸,他一邊用嘴給陳復止哈著熱氣,一邊不停叫他。 在這一刻,他忘記了自己是經驗豐富的法醫,只能用最原始,最笨拙的辦法,給陳復止取暖。 等到手忙腳亂又慌張搓了陳復止幾分鐘后,才冷靜一點,發動汽車往地圖上的服務站旅館開去。 “雪還沒有停,現在離你下火車過去了快七個小時?!泵献蚍巧钋卸⒅悘椭寡劬?,幾乎想要將他刻進眸中深處,“俏俏說你以為我爸是我,他說你很失望?!?/br> 孟昨非聲微啞,但眼睛卻亮的出奇,“昨天你要睡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沖動買了來米國的機票,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希希,但等我到醫院,醫生和護工說你已經出發了,我就跟了過來?!?/br> “你電話一直打不通,外面又在下雪,我不放心,就開車去希希的矯正中心?!?/br> “謝謝,我能遇到你?!?/br> 孟昨非搭在陳復止胸口的手掌猛地蜷縮成拳,臉上少有的出現凝重的神色。 他真慶幸,自己一時沖動,不然誰也不敢保證陳復止會發生什么。 從醒來看到絕不該出現在這里的人,陳復止遲鈍的大腦終于轉動。 他癡癡盯著孟昨非狼狽的神色,眼眶中的淚水再也繃不住,決堤般滾落下來。 又是孟法醫,只有他會在自己絕境中,一次次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