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姐弟倆回到松陽村時, 滿臉灰層撲撲的，衛蘅在家門口狠狠拍了拍后, 才進門。

    一進入衛家老宅的堂屋，竟然沒有看到奶奶。

    衛蘅有點奇怪：“怎么不見人呢？”

    不過，家里收拾的很干凈, 這也是奶奶的個人習慣，她這人雖然大字不識一個，卻很講衛生，每天都把家里搞得干干凈凈的，便是衛蘅他們在家里住時，瞧著衛蘅他們不收拾屋子衛生, 奶奶也要說兩句, 督促著衛蘅姐弟幾個搞干凈。

    將東西放下后，衛蘅便道：“阿錦，你去隔壁奶奶家瞧瞧, 我去菜地那邊看看?！?/br>
    衛錦扔下東西，就抱著自己的玩具, 想要找自己的小伙伴的，但聽了jiejie的吩咐，還是放下玩具，跑去找奶奶。

    衛蘅也轉身去了菜地。

    衛家二房、三房、四房、還有黃翠香與老五的自留地，都在一起，分別用竹柵欄隔開。

    此時，二房由于已經搬走，且離著老宅遠，這邊的菜地暫時荒廢了，就種了幾棵果樹。

    三房、四房、還有黃翠香與沒成家的老五的自留地，都種著綠油油的蔬菜與瓜果，除了紅辣椒外，竟然還有西紅柿，看著極為鮮嫩。

    衛蘅抬手，就摘了一顆西紅柿，用袖子擦擦就往嘴里咬，就在這時，聽到黃翠香哎呦一聲，叫住了她！

    “快別吃！”

    “我上午剛淋了大糞?！?/br>
    衛蘅：“……”

    衛蘅好懸沒吐出來，她手里的西紅柿，就要握不住了，忍著滿頭的黑線，她略有些埋怨道：“奶奶，這西紅柿都已經紅透了，你還澆什么大糞??？這不埋汰人嘛?！?/br>
    黃翠香笑瞇瞇道：“騙你的，趕緊吃吧?！?/br>
    衛蘅盯著手里紅彤彤的果子，感覺吃不下了。

    黃翠香笑道：“真騙你的，我要是淋了大糞水，你聞不出來？”

    衛蘅用鼻子嗅了一下，笑嘿嘿道：“那確實也是，這地一看今天就沒有澆水?！?/br>
    泥土上都是干巴巴的，要是澆水，肯定不會馬上就干燥。

    黃翠香手里挎著一個菜籃子，說：“你咋好幾個禮拜不回來呢？知道你愛吃，這些我特意給你留著呢?！?/br>
    黃翠香是從隔壁聽說自家孫女與孫子回來了，便趕緊從家里找了個竹籃，給衛蘅他們裝菜。

    按照黃翠香的理解，衛蘅他們住在鎮上，肯定需要買菜，這從家里帶過去，至少也能吃個幾天，能省一點是一點嘛。

    衛蘅笑道：“我說你菜這么好，怎么舍不得賣掉呢?！?/br>
    黃翠香揉著略有些泛酸的腰部，說：“年紀大了，走不動了，這菜啊，挑到集市也挺費力氣的?！?/br>
    她這段時間也賣菜，不過并不是經常去，因為去集市確實不方便。

    衛蘅眼睛轉了一圈，忽然道：“奶奶，要不然我教你騎三輪車吧？”

    黃翠香立馬搖頭：“那不行，我哪里學的會啊?！?/br>
    衛蘅瞧著奶奶還算年輕、也還算硬朗的身體，說：“這你要是學會了騎車，豈不是就可以輕松去到集市上啦？”

    “那也不行啊?！秉S翠香搖頭，說：“我一個老婆子，學這個有啥用?！?/br>
    衛蘅大聲道：“賣菜啊?！?/br>
    黃翠香瞪一眼衛蘅，說：“我一把年紀了，能賣幾年菜？”

    衛蘅笑道：“你還別說，我覺得以您老的身體條件，至少也能賣上20年的蔬菜?！?/br>
    黃翠香被哄的很開心，衛蘅的這張嘴，現在是越來越會哄人了，不過，黃翠香還是很享受這種糖衣炮彈，說：“那肯定的，不說別的，我的身體條件可是比在周圍其他同年紀的強?！?/br>
    接著。

    衛蘅便跟奶奶一起，將菜園里的蔬菜，摘了一籃子，因為黃翠香種的太多了，根本就吃不完，摘太多，反而要搞浪費，衛蘅就阻止了奶奶繼續摘下去。

    黃翠香瞪一眼衛蘅，說：“我瞧著你跟阿錦是騎著三輪回來的，我給你把三輪都給裝滿，反正這些我一個人吃不完，也賣不了，你要是吃不完，就讓你外婆給腌制起來?！?/br>
    “說起來，你外婆做腌菜的手藝，那可是比我強的多?！?/br>
    衛蘅笑著說：“我外婆做腌菜的手藝，我說句實話吧，還是沒您強，我從小就吃奶奶做的腌菜長大的?！?/br>
    這點衛蘅沒說假話，黃翠香這個人勤儉節約慣了，家里吃不完的蔬菜，都會用來做腌菜，什么腌豆角、辣椒、茄子、紅薯梗、雪里蕻、蘿卜纓子、蘿卜干……反正只要是可以腌制的東西，她都舍不得扔，給全部腌制起來，家里最多的就是大大小小的陶罐。

    黃翠香自己當然吃不完，每年除了給老四兩口子帶去陽市，給衛老五帶著去打工，以及三個閨女帶回去，還能剩下不少。

    青黃不接時，衛蘅姐弟三個沒菜吃，黃翠香也不會吝嗇，就會搬出陶罐子，給他們腌菜。

    ……

    黃翠香笑道：“你這話，可別叫你外婆聽見了?！?/br>
    衛蘅心道那肯定的。

    作為一個合格的端水大師，她哪能讓外婆知曉自己跟奶奶說的話啊，在外婆面前，自然又是另外一套話術了。

    衛蘅臉色笑著，嘿嘿應是。

    接著。

    兩人就回到屋里，衛蘅拿出給奶奶準備的東西，黃翠香連連埋怨：“咋費那個錢？”

    “我衣服多的都穿不完?！?/br>
    “下回讓你媽別給我買了?！?/br>
    “這針線不錯?！?/br>
    黃翠香笑著將東西收起來，就轉身要去做飯，衛蘅攔住她，說：“奶奶，現在做飯多麻煩啊，你就別做飯了，我等下跟阿錦就走了?！?/br>
    黃翠香聞言，指尖一頓，心里也說不出是失落，還是失望。

    這些日子，她的確是省事了很多，可她一個老婆子每天自己吃飯，做一頓能吃三頓……

    也確實有點孤獨了些。

    衛蘅看出了奶奶的失落，忙道：“奶奶，我的意思是我來做，也讓你嘗嘗我的手藝?！?/br>
    黃翠香立馬轉失落為笑，說：“那行，我給你燒火?！?/br>
    進了灶房，衛蘅瞧見灶房干干凈凈的，顯見是每天都搞衛生的，衛蘅便笑著夸了一句：“咱奶奶就是講衛生，我們學校食堂每天都搞衛生，感覺還是沒我奶奶做的飯菜干凈?！?/br>
    黃翠香笑：“學校那是大鍋飯，吃的人多，自然沒有咱們自家弄的好?！?/br>
    衛蘅回來半天也沒瞧見衛蓉跟衛鋒，心里有點好奇，就忍不住問出了聲：“奶奶，阿蓉他們呢？”

    黃翠香撇嘴，說：“他們不得了了，也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錢，天天都在外面買飯吃，不輕易回來的?！?/br>
    衛蘅問：“周末也不回來嗎？”

    黃翠香搖頭：“兩人都住校呢，偶爾才回來一趟，換換衣服什么的?！?/br>
    衛蘅問：“你跟我四叔四嬸說了嗎？”

    黃翠香板起臉，道：“說啥？說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br>
    衛蘅：“……”

    黃翠香忽然道：“你四叔四嬸要給阿蓉轉學?！?/br>
    衛蘅以為自己聽錯了：“轉學？轉哪兒去？”

    黃翠香道：“轉到陽城那邊去?！?/br>
    衛蘅驚訝的張嘴：“那可就是轉去外省了，聽說在外省上學，要繳納不少借讀費呢?！?/br>
    黃翠香皺著眉頭，說：“我哪里知道里面的情況，反正聽你四叔、四嬸的口風，是要將她轉過去?！?/br>
    衛蘅試探著道：“我二伯、我三個姑姑他們知道嗎？”

    黃翠香道：“還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哪能不鬧騰呢？”尤其是老二兩口子，絕對不會那么好打法的。

    老四兩口子，欠錢不還，老二這邊一直追得緊，要是聽說了要給衛蓉轉學，還要繳納一筆借校費，老四兩口子想回來接人，估摸著不好接走。

    衛蘅忽然道：“奶奶，只接阿蓉嗎？不接阿鋒嗎？”

    黃翠香皺眉，說：“我也問過，聽說是這事情挺不好辦的，想將衛蓉接過去試試，成的話，到時候再接衛鋒?！?/br>
    這理由倒是很充分。

    可——

    衛蘅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她其實對四叔四嬸了解不深，可按照一般人的情況，女兒始終要嫁出去，大多數人家都是偏愛兒子多一點，奶奶帶著兩個孩子時，也是偏愛衛鋒。

    但，四叔四嬸卻不一樣，尤其是四嬸，最愛護的就是女兒衛蓉，給女兒買東買西，各種零花…… 只要女兒想要什么，她都是盡量滿足的，反而是衛鋒，如果鬧著要什么，四嬸經常很不耐煩，偶爾還呵斥衛鋒，說衛鋒被奶奶寵壞了。

    衛蘅以前總覺得四嬸偏愛女兒，是因為衛蓉貼心還喜歡說好話，把四嬸給哄住了。

    然而，在給孩子轉學到大城市的大事情上，竟然也是優先衛蓉，這就很有些讓人不理解。

    衛蘅問：“奶奶，咱四叔也同意？”

    黃翠香撇嘴，說：“他不同意又怎樣？四房當家的又不是他，都是你四嬸說了算?！?/br>
    第215章 奶奶學車

    衛蘅聞言, 不由點點頭。四房的一切, 確實由四嬸說了算，四叔就算有不樂意的，最后也會同意下來。

    衛蘅想了想，問：“已經說好了什么時候去辦理轉學嗎？”

    黃翠香道：“不知道?！?/br>
    說著, 她嘆口氣, 說：“因著我突然撒手不管衛蓉跟衛鋒的事情，你四叔四嬸記恨我記恨的不行, 啥事情都不給我商量，我能知道還是因為衛蓉自己說漏嘴了?！?/br>
    黃翠香是真心寒啊。

    就算她跟兩個孩子鬧了矛盾, 但她十幾年來對四房、對四房孩子的好，那都是真實的, 還能因為這點矛盾，就一筆勾銷？

    她那十幾年的付出，又算什么？

    衛蘅看著奶奶面上略有些失落的樣子, 猜測她這段時間獨自生活，估摸著還是沒有徹底習慣，且為兒女們付出了一輩子，她的思想觀念還沒能轉過彎兒來，還認為自己的一切，快樂、榮耀、成就……都要寄托在兒女子孫身上呢。

    似乎沒有得到兒女子孫們的認同, 她就沒有成就感, 沒有滿足感，會感到失落與孤獨……

    衛蘅想了想，說：“奶奶, 衛蓉既然要轉學了，衛鋒估摸著也快了, 這樣家里就你一個人啦，你要不要……”

    衛蘅的話還沒有說完，黃翠香立馬擺手，拒絕道：“我可不跟你們去縣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