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翠香的心，瞬間涼透了。

    她想，自己的養老問題，估摸著不能指望老四了。

    自己的孫子，才幾歲，就敢這樣對待自己，等長大了還得了？而孫子嘴里說的這些話，又是跟誰學的呢？

    誰教他的呢？

    一口一個老不死的，張口就是死老婆子……這顯然是兒子兒媳婦嫌棄自己啊。

    黃翠香的眼淚，嘩啦啦流下來了。

    她很難過，也很痛苦。

    老頭子走得早，她一輩子都沒有過過好日子，辛苦將幾個兒女拉扯大，到現在也沒有享一天的福，兒女們都成家立業后，她雖然有點偏心眼老四，但也沒有說完全不管其他幾房。

    就是老四，她至今也沒有花老四一分錢，相反，這幾年跟著老四生活，給老四帶大了兩個孩子，還自己種了幾畝田地，一年至少養兩頭豬，幾十只雞鴨……

    她花費的每一筆，都是自己辛苦賺來的。

    有時候，老四兩口子借口沒賺到錢，交不起孩子的學費，她也是賣了豬后，給衛鋒衛蓉姐弟倆交學費……

    可換來的是什么？

    ……

    黃翠香越想，越難過，眼淚流的更加洶涌了，可是衛鋒的拳頭，依舊沒有停止。

    直到衛鋒踢打累了，才停下。

    然后，他撒丫子跑出門了，完全不管躺在地上的黃翠香。

    衛蓉吃完飯后，倒是出了門一趟，看到黃翠香躺在地上，說了一句：“奶，你沒事就趕緊起來吧，躺在地上多臟啊?！?/br>
    接著。

    衛蓉將碗筷扔下，便甩手出門了：“我找春芽幾個玩兒去了?！?/br>
    衛家老屋這一幕，沒有外人在場，衛蓉姐弟沒有說，便一直沒有人知道。

    黃翠香在地上躺了很久，直到覺得身體涼了，手腳發麻了，才爬起來。

    衛鋒年紀小，盡管用力踢打了，但也沒有對黃翠香造成很嚴重的傷害，只是，她的心徹底是傷透了。

    黃翠香將眼淚擦干凈，又照鏡子，瞧見自己眼泡腫脹，走出去肯定要被人瞧見，便窩在家里不出門。

    她收拾了殘局，將散落的飯菜撿起來，又刷碗清掃灶臺，接著將房屋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

    接著。

    黃翠香看著這個干凈、整潔的灶臺，看了好一會兒，目光之中很是不舍。

    這里的一磚一瓦，土灶的每一塊泥巴，碗筷、柜子、瓢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給添置的。

    半晌。

    黃翠香在心里重重嘆口氣，道：“算了，都留給老四一家子吧?！?/br>
    接著。

    黃翠香頭也不回的，走到了隔壁的小屋，這間屋子跟灶房是聯排的，當初便是留給她自己用的灶房，這些年，都拿來放雜物了。

    黃翠香開始清理這間雜物房。

    檢查一遍后，發現土灶還能用，就是要稍微修補一下，柜子什么的，也都能用，瓢盆碗筷做飯用的鐵鍋鏟勺之類的，需要重新添置。

    明天就是大集，黃翠香自言自語道：“我明天就去集上買回來。以后啊，還是自己跟自己過吧?！?/br>
    躺在地上默默流淚，無人關心，無人詢問了好長一段時間，黃翠香已經在心里想明白了，她這一輩子，就沒有依靠別人的命，無論是一磚一瓦，還是一粒一飯，一分一毫……她都只能靠自己。

    老大？

    有老大媳婦在，老大是靠不住的。

    老二？

    老二兩口子精明的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每塊rou都給稱斤輪兩，也完全靠不住。

    老三？

    就老三那憨貨，糊涂蛋，媳婦這么賢惠，孩子這么聰明乖巧，都完全不放在心上，自己一個老婆子，他哪里會在乎？

    老四？

    不提了，不提了。

    老五？

    老五年紀最小，至今還沒有成親，但外出打工也有三年有余了，她到現在也沒有從老五手里拿到一分錢的孝敬錢，每年過年回家，還要吃她的喝她的……

    靠不住啊。

    都靠不住啊。

    黃翠香的老淚，又沒有忍住嘩啦啦的流下來。

    她心想自己這一輩子，過得那叫一個糟糕，那叫一個失敗，還不如按照自己孫女衛蘅說的，自己都這么大年紀了，要對自己好一點，別管那些亂七八糟的呢。

    第195章 老娘不伺候了

    松陽村。

    太陽掛的老高, 陽光很好, 黃翠香收拾完了灶房后，只覺得疲憊中帶著一絲釋然，以后啊，她一個老婆子, 就要自己一個人吃喝了。

    是的。

    釋然。

    她收拾屋子, 收拾了半天，也哭了半天, 越哭越難過，越害怕, 也越茫然，不知道未來該怎么辦……

    然而, 當看著干凈、整潔的灶房時，原本那顆不安忐忑的心，竟然奇異的平靜下來。

    她不知道未來如何, 但她知道從今天開始，以后的每一天，她都不再將養老的期待放在別人身上了。

    她呀。

    以后就靠自己，自己對自己好，自己疼自己，自己讓自己開心, 誰不孝順她, 她都不在意了。

    哭了那么久，也痛苦了那么久，黃翠香捂著自己發脹的臉頰, 覺得自己活了幾十年，都已經成了個糟老婆子了, 才明白一個道理，其實一個人想要做什么，想要什么活法，不在于別人，而在于自己。

    只有自己，是永遠也不會嫌棄自己，背叛自己的，只有自己，才是一輩子陪伴自己的人。

    這一刻，黃翠香覺得自己的心，真正的釋然了。

    于是——

    當衛鋒從外面玩?；貋?，弄的一身泥土，滿臉烏漆麻黑，他一進屋就去找黃翠香：“奶，你給我找身衣服，阿波那個大傻蛋，又打我了，你等下幫我去罵他?！?/br>
    衛鋒說完，就坐在堂屋里，瞧著二郎腿，等著自己奶奶上來。

    然后——

    1秒。

    2秒。

    3秒。

    ……

    等了好一會兒，屋里都靜悄悄的，沒有人吭聲，也沒有人給予回應，衛鋒皺起眉頭，小嘴也噘起來：“糟老婆子，我說話你沒聽見嗎？”

    還是沒人吭聲。

    衛鋒等的不耐煩了，嘩啦一下站起來，就進黃翠香的房間找人，然后沒有發現人影。

    衛鋒接著又去灶房，就發現灶房也沒有人，而且灶房沒有升火，也沒有飯菜。

    很快，他就發現隔壁的雜物房，竟然收拾干凈了。

    衛鋒心里很奇怪，不過年紀小，又比較自我，就算知道有點奇怪，也沒有興趣探究，他想著自己奶奶既然不在屋里，也不在灶房，那肯定就在菜園子里。

    估摸著又挑了大糞，去澆菜了。

    衛鋒不太想去，那大糞多臭啊，往日里一靠近，就熏得他想吐，但現在自己身上臟，肚子還餓，必須要找到奶奶才行。

    于是——

    衛鋒擰著眉心，皺著小臉，跑到菜園子，結果還是沒有找到人，這下子，衛鋒徹底生氣了。

    他看著四周，就見菜園子里有澆大糞用的瓢，他想也沒有想，立馬將飄給摔了！

    啪嗒~

    用葫蘆做的瓢，沒有摔碎，反而砸了他的腳，衛鋒疼得一下子擠出眼淚來。

    “哇嗚~”

    “壞人！”

    “糟老婆子真是個壞人！”

    他嘴里大罵著，嚎哭著，就跑回了屋里。

    這邊，衛蓉也回來了，在外面玩耍了半天，都已經超過了午飯時間，結果奶奶也沒有出來找她，她都餓了，衛蓉想了想，就自己回家了。

    往常，如果她跟弟弟在外面玩，到了飯點不回家，奶奶就會滿村子的找人，直到把他們姐弟找回家為止，今兒咋回事？

    難道真的被弟弟揍狠了？

    應該不會吧？

    衛蓉略有些狐疑，弟弟拳打腳踢奶奶時，她在旁邊看著的，就覺得造不成嚴重影響，才沒有插手。

    因此，這會兒，衛蓉倒是沒想明白。

    衛鋒進屋，就碰見了剛回來的jiejie衛蓉，他哭嚎著問：“那遭老婆子在家嗎？”

    衛蓉搖搖頭。

    衛鋒揉著眼睛：“怎么還沒有回來？”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覺得半濕的衣服很難受，就道：“姐，你幫我找衣服換衣服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