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吃不完的茄子、辣椒，都是等太陽正烈時，切成片，搓點鹽巴，再曬成菜干的。這樣一泡制，至少可以吃到來年開春。

    黃翠香一錘定音，道：“別胡鬧，明天把這些菜洗干凈了，搓點鹽巴，拿去曬了?！?/br>
    丟下話，黃翠香匆匆趕去自己的灶房升火做飯了。

    衛菡心里又開始打起鼓來：“若是奶奶不讓我們去賣菜……”

    “姐！”

    “你管奶奶的意見做什么？”

    “反正明天我們早點起床，天擦黑，我們就挑著擔子出發，到時候奶奶哪里管得住我們？”衛蘅一向來都不算是個老實孩子，大人的話，她覺得有道理，就會聽，沒道理，她絕對不會盲目聽從。

    衛菡弱弱說：“好……好吧……”

    接來下，衛菡去做晚飯，衛蘅就去找些稻草、塑料袋之類的東西，將摘回來的蔬菜全部整理一下，弄得整整齊齊，干干凈凈……

    總之，將賣相弄得好看些。

    幽靜的小山村，縷縷炊煙飄蕩在房屋上空，一絲絲飯香，從各家各戶的灶房飄出來，雞群一只只回了窩，老黃牛也被牽著繩子，牽回了牲口棚……

    夜幕降臨了。

    衛蘅清理蔬菜時，清理的很仔細，待衛菡燒好飯菜，她都沒有弄完，衛菡走過去，幫著一起弄，說：“阿蘅，我們先吃飯吧？不然天黑了，就看不清了。要是點燈吃飯，奶奶又要罵了?！?/br>
    主屋這邊，每個房間都裝了電燈，這一開燈，就必須要花費電費。

    從前，四叔是電工，每個月負責收取臨近幾個村的電費，他還偷偷給自家謀取了點兒福利，基本上自家都不交電費，衛蘅家主屋這邊的幾個房間，電線全是相通的，所以，衛蘅家也享受了這點好處。不過，自從四叔外出打工，不再做電工后，這點小便宜就沒了。

    每個月，新來的電工，都會準時上門收取電費。

    交出去的電費，可是實打實的錢啊。黃翠香是個摳門的性子，一想到此，就一陣陣rou疼，所以，她嚴厲控制著家里人的用電情況，一到了夜里，黃翠香的眼睛就仿佛裝了探測雷達似的，誰要是晚幾秒不關燈，必然惹來她的一頓罵罵咧咧。

    這里面，四叔家的堂弟堂妹還好，她一般不怎么罵兩人，但是衛蘅姐弟三人若是不準時關燈，黃翠香一定會發很大一頓火。

    三姐弟都是乖巧的性子，不敢惹毛奶奶，所以每天天黑之前，就會把所有事情做完，天一黑，就爬上床睡覺。

    這會子，眼看著天要黑了，meimei還不肯去吃飯，衛菡就有些著急了。

    衛蘅放下菜，說：“好，我們去吃飯，這些清理不完，明天擺攤的時候再慢慢清理?！?/br>
    一轉頭，衛蘅問：“姐，阿錦還沒回來嗎？”

    衛菡笑瞇瞇道：“回來了，在洗漱房洗澡呢，跟黃家那兩個小子去玩，弄得一身泥，也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br>
    衛蘅聞言，臉色一沉，說：“以后少讓他跟黃家的兩兄弟一起玩?！蹦莻z兄弟，就不干正經事，小小年紀就混社會了，后來，更是差點把弟弟衛錦拉下水。

    要不是衛錦生性乖巧，不敢作惡，還真的有可能變壞。

    衛菡說：“嗯，是得管管他?！?/br>
    說著話，兩人把飯菜擺上桌。

    今天的晚餐，很普通，一道燒茄子，一道辣椒炒豇豆、再一個清炒空心菜，除了油鹽，沒有多余的調料，但衛蘅一裝上白花花的米飯，夾了一口菜塞進嘴里，記憶中那些味道，突然清晰了起來，味蕾也被點燃了，幾乎是一下子就扒了半碗飯。

    這些菜里，沒有一塊rou，衛菡、衛蘅、衛錦三姐弟卻吃得十分香甜，每個人都吃了兩碗飯，刮干凈了飯鍋地后，才扔下碗筷。

    衛蘅砸吧著嘴，感嘆：“好久吃飯沒這么香了?！?/br>
    成年后，山珍海味都嘗過了，她也沒覺得多么香，可是這些簡簡單單的清炒蔬菜，卻讓衛蘅一下子吃完兩碗飯，果然，最美好的其實是記憶里的味道吧。

    用過飯，衛菡與衛錦收拾衛生，衛蘅抓緊時間去洗漱，她剛洗漱完，還沒走出洗漱間的門呢，就聽見黃翠香房里傳來一陣罵聲：“還不關燈睡覺？不要電費的??？”

    衛蘅：“……”

    算了。

    不跟奶奶計較。

    她匆匆回房，只囫圇拿毛巾擦了下頭發，就鉆進了被窩里。

    衛蘅是與jiejie衛菡睡一張床的，她剛一躺下，衛菡就挪了過來，貼著meimei悄悄問：“阿蘅，我們明天真的要去賣菜呀？”

    衛蘅：“嗯呀?！?/br>
    衛菡遲疑著，小聲說：“我……我有點害怕?！?/br>
    衛蘅忍著困頓，問：“怕什么呀？”

    衛菡略不好意思，道：“就是……覺得賣菜挺害羞的，也……也有些丟人，要是碰上同學，該多不好意思呀?！?/br>
    衛蘅：“……”

    這也是正常的心理，她表示理解，并道：“姐，你到時候就在一旁看著，我來賣，我來吆喝就好了，等我實在忙不過來了，你再來幫忙?！?/br>
    衛菡聞言，搖搖頭，說：“哎呀，明天看情況啦，我肯定是要跟你一起的?！?/br>
    meimei可是比自己小三歲呢，自己年長這么多，本來就該多照顧meimei，怎么可以反過來，讓meimei照顧自己呢？

    衛蘅道：“姐，咱們睡覺吧，別想這些了?！?/br>
    睡飽了再說。

    衛菡其實是想到明天要去賣菜，心里有些興奮，又十分忐忑……種種復雜的情緒之下，她……一時間有點兒睡不著了。

    衛蘅已經睜不開眼，也沒心思安撫jiejie了。

    漸漸的……床頭傳來清淺的鼾聲，衛菡閉上嘴，不再說什么。她想著meimei說的話，輾轉反側，好一會兒后，才慢慢睡著。

    翌日。

    天不亮，衛蘅與衛菡就爬起床，兩人背著背簍，跑去菜園里將新鮮的空心菜、豆角、韭菜……摘完后，才挑著擔子趕去集市。

    一路上，黑乎乎一片，沒有路燈，只能借著月光看路，一人挑累了，就換另外一個人挑擔子，磕磕絆絆間，竟然也讓兩人摸到了集市上。

    衛蘅事先已經預想過擺攤的位置，就在豬rou檔口的旁邊，那兒有一條小路，剛好正對著豬rou檔口，是一條臨時攤販的聚集地，平時也有不少人光顧這里。

    按照商量好的，直接往那個位置走去。

    抵達時，這條街道上空無一人，也沒有任何人，衛蘅笑道：“姐，我們剛好可以挑個好位置呢?！?/br>
    衛菡很有憂患意識?！鞍⑥?，萬一我們選擇的位置，是別人固定的呢？”

    衛蘅笑，說：“姐，你不用害怕，這里是臨時擺攤的地點，誰先來，就是誰的。而且集市的市場管理人員，還要收取一點攤位費的，好像是五毛錢?！?/br>
    “五毛？”衛菡嚇了一跳：“這么多？”

    衛蘅道：“我不太確定……反正只要咱們賣出幾斤辣椒，就能賺回來了?！?/br>
    衛菡內心忐忑了。

    衛蘅笑著打趣，說：“你看，你又未戰先怯了?！?/br>
    衛菡白她一眼，說：“你昨天還騙我，說我們這是零成本呢，這擺攤都要交五毛錢攤位費，也太貴了吧?！?/br>
    衛蘅心下一笑，暗道：不這樣說，你怎么可能鼓起勇氣跟我一起來賣菜呢？

    不過，衛蘅還是安撫道：“不一定的，也許是我記錯了，可能不收取攤位費呢?！?/br>
    然而，聽了這話后，衛菡不僅不覺得寬心，她的心，還是懸了起來。

    但木已成舟，菜都挑到集市上了，現在想打退堂鼓，已經來不及了，衛菡只得懸著一顆心，由著自己的meimei去折騰。

    第6章 出攤告捷

    整個集市上，陸陸續續的來了一些人，大多是小商家，賣瓜果的，賣蔬菜的，賣豬rou的，賣魚蝦的，賣豆腐的……花樣繁多。

    買東西的顧客，也零星來了些，衛蘅看到她們對面的豬rou檔口，就已經有三波的客人，全部都是稱了rou，就走的。

    衛蘅眼里羨慕不已，說：“原來rou這么好賣呀?！?/br>
    可惜，這不是她能折騰的生意。

    時下，豬rou檔口的豬rou，全部都是屠戶自己宰殺了，然后運到集市上的，在安山鄉這個地方，基本上沒聽說過有屠宰場。

    當然，后世市場會逐漸規范起來，為了安全，豬rou羊都會統一送往屠宰場，檢驗合格后，才會抵達消費者的手中。

    自從陸續來了些購物的人后，因為從來沒有做過買賣，這樣拋頭露面，還挺讓人害羞的，衛菡的小臉一直繃緊著，緊張得連說話也不大順暢：“rou……rou……rou當然好賣了?！?/br>
    衛蘅道：“姐，你別緊張了，你看，我們倆蹲在這里，誰會特意瞧我們？”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約莫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盯著姐妹倆看了幾秒，竟然直直朝姐妹倆走來。

    衛菡呼吸一滯：“妹啊~有……有人來了?！?/br>
    衛蘅也瞧見了，她瞬間挺直背脊，嘴角及時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大哥，您是要買菜嗎？我們這里的菜全部是今早采摘的，新鮮著呢?！?/br>
    說話時，衛蘅內心也有些小小的緊張，她嘴上跟jiejie說著不怕，其實自己前世也沒做過這樣的小買賣，心里當然有些害羞，但想著jiejie已經夠緊張了，她不能也這樣，所以自己必須立起來，不能表現出絲毫的緊張與害怕。

    男人聽后，瞟一眼兩人攤位上的菜，臉上毫無表情地問：“新來的？”

    這人問話的表情，的確有些嚇人，但衛蘅嘴角依舊掛著笑，說：“嗯，這些菜都是我們家自己種的，沒打農藥，也沒打化肥，吃著健康?！?/br>
    男人道：“茄子、辣椒、豆角多少錢？”

    衛蘅一聽，覺得有戲，忙道：“茄子5毛一斤、辣椒一塊錢3斤、豆角也是五毛一斤?！?/br>
    男人聞言，眉心輕輕一皺，就說：“貴了，茄子1塊錢3斤，辣椒1塊錢三斤半，豆角1塊錢3斤，我全給你要了?！?/br>
    衛菡聽后，大喜，想要同意，但她還是小心瞟了眼meimei的神色，衛蘅故意擰起眉，稍作思考后，才忍痛說：“我們家這個菜真的是自己種的，從沒打過農藥，下過一?；?，吃著絕對健康。但看大哥你一下要這么多，那就賣給你吧！”

    說著，衛蘅還故意咬咬牙，做出一副因為價格低廉十分痛心，但深思熟慮后，又非常爽快同意的模樣。

    她這一番表情變化，男人一直板著的臉，果然柔和了些，他在菜攤前蹲下來，捻起幾棵茄子與豆角瞧了瞧，才說：“我是看你這里的菜新鮮，才過來的，還有，我給你的這個價格絕對公道，你們等會兒自己去其他攤位問一問，就知道了?！?/br>
    一下子把所有的茄子、辣椒、豆角全部賣出去了，衛蘅臉上已經快要笑出一朵花來了，她聽了后，趕緊說：“大哥你沒看錯，我這些菜，都是我跟我jiejie一早上才摘的，新鮮著呢?！?/br>
    這人不僅面容嚴肅，話也非常少，聽了衛蘅的話，沒發表什么看法，而是將所有的茄子、辣椒、豆角全部挑揀了一遍，將幾顆有蟲眼的菜挑了出來，便讓衛蘅過稱。

    衛蘅分別麻溜的稱了一遍，說：“茄子15斤，辣椒12斤、豆角9斤?！彼烈饕环?，道：“嗯……一共是11塊4毛?！?/br>
    男人聞言，略微詫異地瞧她一眼，說：“算的還挺準，給你11塊吧?！?/br>
    衛蘅一聽，頓時苦著臉，說：“大哥，別差我們這四毛錢呀，剛才我可是爽快同意你說的價格了呢?！彼f著，突然抓起一把空心菜，道：“這樣，這把空心菜至少也有一斤半了，我就送給你吃吧。我們家的空心菜可好吃了?！?/br>
    男人聽后，道：“行吧?！?/br>
    這邊，衛菡就看著meimei與買菜的男人交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下見事情成了，她支支吾吾，也跟著說了一句：“對……我……我們的菜，新……新鮮?！?/br>
    說定后，男人從小皮夾里掏出了11塊4毛，遞給衛蘅，便將所有菜全部裝進了蛇皮袋里。

    衛蘅接過錢，開心得就像個孩子，還笑瞇瞇說：“大哥，你放心吃，要是吃了好，下回還過來買，我還給你便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