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嬌按照她的安排坐下，笑道：“正好家里還有點rou，再不吃就要壞了，過來湊個盤?！?/br>
    秦玉萍按在她肩膀上的手頓了頓，知道葉嬌的好意，感覺心里暖暖的，臉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幾分。

    “快，大家別站著了，都坐下吧?！?/br>
    小方桌不大，大家坐得很近。

    或者該說，秦玉萍他們家這間房面積就不大，滿打滿算二十多平，放了床、柜子等物就不剩多少空間了。

    今天一下子來了五個人，走路的空隙都要沒了。

    看著自家局促的樣子，秦玉萍尷尬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嬌嬌，你們湊合著擠一擠?！?/br>
    葉嬌拉她坐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們拖家帶口地過來蹭飯都沒不好意思呢。玉萍姐，今天我可得好好嘗嘗你的手藝呀，這聞著可太香了！”

    秦玉萍連忙笑道：“來來來，我給你倒酒?！?/br>
    喝上酒了，桌上的氣氛瞬間就融洽了。

    兩個小孩本來就熟悉了，坐在一處，手里拿著筷子吃得頭也不抬。

    葉嬌她們三個女人喝著紅酒，湊到一塊聊天，基本集中在孩子和衣食住行上。

    另外一頭，陸乘、吳天康、陸建國則是就著花生米喝白酒。

    喝酒的時候，桌上的rou菜都沒花生米香，一口酒一?；ㄉ?，三個男人也吃得津津有味。

    酒過三巡。

    女人們都下了桌，移到邊上去聊天了。

    吳天康才說到正事上。

    他不好意思地看向陸乘：“陸工，我聽說你項目組還缺人？”

    陸乘笑著點頭：“嗯，我打算找二十個人，現在還差五六個?！?/br>
    吳天康心跳加快了不少，喝了酒的臉上浮起淡淡的紅色，不知是酒熏的，還是緊張。

    “陸工，你看我能進你的項目組嗎？我是廠里的五級技術工，擅長焊接、鍛造、冶煉。我剛入職的時候，跟的是章師傅，他什么都教了點……”

    怕陸乘覺得自己學得太雜，每樣手藝都沒有學得很精細，吳天康又趕忙解釋了幾句。

    “我這兩年一直做的焊接，我們廠里的弧焊都是我和另外一個老師傅負責的。我雖然才五級，但是技術絕對沒得說。就是我的學歷有點低，小學都沒有畢業……”

    吳天康家里窮，早些年鋼鐵廠缺人，他運氣好進去做了臨時工，跟著章師傅學了七八年，工資拿的是最少的，干的卻是最累的活。

    其實他的技術還不錯，就是沒有學歷，沒有背景，在鋼鐵廠十多年了，拼了命也就只能升到五級了，再往上千難萬難。

    “陸工，如果你能招我進項目組，我保證會好好干！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吳天康拍著自己的胸膛保證著。

    他這句話的聲音很大，整個房間的人都聽見了。

    葉嬌她們也停下了，轉頭看過來。

    秦玉萍緊張地捏緊自己的手指，屏息等待著。

    陸乘看著吳天康，沒有說話。

    吳天康嘴唇動了動，心一陣陣地發涼，他勉強扯起一個弧度。

    “沒事的……陸工，不能進你的項目組也沒關系的……”

    “也不是不行?！?/br>
    陸乘暗自嘆了口氣，扭頭看了眼葉嬌，見她和秦玉萍坐得挺近的，自己的女兒和那個小男孩也玩得很好。

    他想了想，說道：“吳師傅，我的項目組并沒有你想的那么好。組內很多都是邊角的工作，真正的實驗室并不在鋼鐵廠?！?/br>
    陸乘目前參與的項目是和國家實驗室強綁定的，鋼鐵廠的職位只是明面上的，算是給他一個高待遇捆綁的職位。這也是陸乘的選擇，能和家人在一起，又能保證安全。

    這樣的項目組，和吳天康的工種并不搭。

    “是這樣嗎……”

    吳天康失望地低下頭去，很快又笑了起來。

    “沒事的，今天能認識陸工已經是我吳天康的幸運了！我敬您一杯?！?/br>
    說著，他仰頭喝了一大口。

    陸乘看著他，突然想到了深城的姚師傅他們，其實也不是不可以讓吳天康加入他們公司啊。

    第229章水落石出

    陸乘心里有了這個念頭，卻沒有沖動的說出來，他打算先在鋼鐵廠里打聽一下吳天康的情況。

    兩家人吃了頓飯，熟悉了不少，之后的日常走動也會增多。

    這頓飯吃到挺晚，小孩子覺多，回家的時候，珠珠已經睡著了，陸建國和張翠翠帶她回房。

    葉嬌則挽著陸乘的手沿著小巷散步。

    在飯桌上，陸乘可沒有少喝酒，走走路能散點酒氣。

    “阿乘，你明天開車帶我去探望一下孫瑩瑩的家人，我今天收到她回的電報了?！?/br>
    葉嬌小聲地把自己這幾天發現的疑點說了一下。

    陸乘眉頭皺起，握著她的手捏了捏：“好?！?/br>
    在商場上也混了這么多年了，陸乘見過的黑暗事比葉嬌要多太多了，只是聽她說了一遍，就大概猜出了其中的內幕。

    外面溫度低，陸乘感覺自己清醒了不少后，就帶著媳婦兒回家了。

    第二天，兩人開車到了孫家。

    孫瑩瑩家住在廠里的家屬單元內，大院整體的格局和葉家在北河市的那個家屬院差不多。

    不大的院子，六棟五層樓，孫家分到的是五樓。

    敲了門之后，孫母來開門，看見葉嬌的時候還挺驚訝。

    “自從我們家出事之后，就再也沒有人上門了?！?/br>
    孫母放下熱茶，笑著說了一句。

    “真是不好意思。阿姨，我剛知道您家的情況……”

    “沒事，沒事，我聽瑩瑩說過你，你和她同一批下鄉的?，摤撨@些年麻煩了你不少，她現在能有一份穩定的工資也是你幫的忙?！睂O母趕忙擺手。

    “沒有。是瑩瑩自己能力強?！比~嬌捧著茶杯，說起幾年前的事情?！拔覀兪称窂S招工都是公平公開的，瑩瑩跟您學過不少會計方面的知識，考試的時候分數最高?！?/br>
    “是啊，瑩瑩一直很聰明?！睂O母有點慚然地低下了頭，“是我們拖累了她?！?/br>
    看孫母情緒低落，陸乘開口說道。

    “我和孫瑩瑩同志雖然不是很熟，但是也聽說過她的性格，很好勝、很能干、家人在她心目中有很高的地位。她肯定不會覺得你們是拖累?！?/br>
    孫母苦笑地嘆氣：“我現在身體不太好，沒辦法繼續工作了，只能在家照顧瑩瑩的大哥。如果不是瑩瑩定期寄錢回家，我們早就撐不下去了?！?/br>
    孫母之前是在廠里當會計的，現在眼睛不好，看不清賬面上的數字了，工作自然沒辦法繼續下去。她把自己的崗位賣了，賺了點錢，但是，這些錢也貼進藥里了。

    孫瑩瑩的大哥受了重傷，腰部以下無知覺卻有傷口，每天都需要換藥，抗菌消炎類的藥物在這個年代可是天價。

    葉嬌斂下眉眼，突然忐忑起來，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說的這個消息，是否會打破孫家好不容易得來的平靜。

    孫瑩瑩家太困難了，她如果呆在下河村可能還有一份固定工資。一旦她恢復學籍，到大學讀書了，可能家里會更困難。

    “阿姨，我想問您點事兒?！?/br>
    無論孫家人會做出怎樣的選擇，都應該由他們自己去決定。

    葉嬌已經下定決心。

    “什么事？”孫母疑惑地看過來。

    葉嬌道：“阿姨，您收到過瑩瑩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嗎？”

    孫母眉頭微皺，不明白葉嬌為什么這么問，但是依舊老老實實地回答。

    “沒有啊?，摤摬皇菦]有考上嗎？她這次回家還挺沮喪的。唉，我本來還以為一家人終于可以團聚了……”

    陸乘眨了下眼睛，是他想得太過陰暗了，他還以為是孫母把名額賣了呢，畢竟孫瑩瑩現在是孫家唯一的收入來源。

    “是這樣的?！比~嬌把自己在學校里發現的事情說了一遍。

    孫母震驚地站起身：“你是說有人頂替了瑩瑩的入學資格？！”

    “媽？！你說什么？！”

    房門半掩的臥室內傳來杯子落地的聲音，男人的怒吼聲傳了出來。

    孫母趕忙進屋。

    葉嬌和陸乘也跟了進去。

    “亮子，別亂動，傷口又要崩開了！”孫母趕忙按住他的身體，驚慌地看見他腿部的繃帶已經沁出血來。

    孫亮瘦得近乎脫相，本來剛毅的臉頰凹陷，顯得他的雙眼特別大，眼睛里的紅血絲也格外醒目。

    “葉同志，你能形容一下你見到的那個孫瑩瑩長什么樣嗎？她眼睛下面是不是有一顆痣？比普通的淚痣要大上很多?！?/br>
    不知為何，葉嬌總覺得這句話是從孫亮的牙齒里擠出來的，他的情緒很激動，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

    陸乘不悅地皺眉，上前兩步，護在葉嬌身側。

    葉嬌拉住陸乘的手，輕輕捏了捏，安撫完他的脾氣，這才回憶了一下那個女孩的樣貌。

    很普通的長相，梳著現在很流行的麻花辮，垂在她兩肩……

    她當時上臺競選班干部，演講的時候很自信……

    “好像是有一顆痣……”葉嬌說的很不確定，“我需要回去再看看?！?/br>
    “不用了……”孫亮仿佛渾身的力氣被抽干了一般，他仰躺在床上，苦笑著?！皨?，你把我抽屜里的那張相片拿出來?！?/br>
    孫母正在給兒子換繃帶，聞言手上動作頓了頓。

    孫亮知道母親的糾結，搖了搖頭：“媽，你拿出來吧，我不會再想不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