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才聽見了許清遠喊他“老齊”，也就順著喊了。

    齊思駿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品嘗到甜味了，當年他也是拿著國家獎學金去美麗國留過學的。

    他學的經濟學，當時在美麗國最繁榮的金融投機市場（股市）也是賺了不少錢，很多東西都享受過了，如果不是心心念念著祖國，他也不會毅然決然地回來，只是沒想到回來之后等待他的不是一展抱負，而是窮途末路。

    唇邊感覺到了甘甜，齊思駿下意識地喝了起來。

    他的身體虛弱大部分原因是心頭抑郁，加上嚴重的營養不良。

    現下，他喝到了甜甜的麥乳精，心情變好了（大部分人吃到甜食都會開心），低血糖引發的頭暈目眩也好了很多。

    他的狀態眼見著就和緩了不少。

    邊上看著的許清遠大大松了口氣，拿起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剛才冒出的冷汗。

    “老齊啊，你剛才可是嚇死我了?！?/br>
    他還想說些什么，就聽見陸乘的聲音。

    “許老，您的麥乳精我也泡好了，就在桌上，您自己端過來喝吧?！?/br>
    “我也有？”許清遠愣了一下，下一秒就沒忍住笑出了聲?！靶』镒?，我就不用了，我身子好著呢，別浪費了這么好的營養品?！?/br>
    “給你們吃怎么能說是浪費？”陸乘很認真地搖頭，接著說道?！澳M管喝，我帶了兩罐過來呢?！?/br>
    看齊老的呼吸緩和了，陸乘這才把人放下。

    “麥乳精是我昨天專門去市里買的，您可別客氣，等會兒我還想求您給我幫幫忙呢?！?/br>
    “你先說是什么忙?！?/br>
    如果陸乘一進門就說自己要求許清遠幫忙，許清遠一定不會理他，但是經過剛才的事情，許清遠覺得這小子的人品還不錯。

    “嘿嘿，我等會兒說，您先喝麥乳精！”

    陸乘才不會被他轉移開注意力，看許清遠不動，干脆給他端了過來，塞進手里。

    然后，陸乘就給自己拉個板凳坐下。

    他的坐姿向來端正，給人很正派的感覺。

    陸乘很真誠地開口：“許老先生，我之前說過我剛從深城回來，在深城做的是錄音機的售賣和維修?！?/br>
    “嗯，你剛才說了?！痹S清遠拗不過他，只好端著杯子開始喝。

    麥乳精清甜中帶著淡淡奶香，是時下不可多得的營養品，許清遠感覺自己的精神頭都好了很多。

    “錄音機的生意做久了，我就開始不甘心?！?/br>
    陸乘俊美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許清遠有點詫異，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好似想得到什么答案。

    “你在不甘心什么？”

    “我不甘心每修一臺錄音機，我就要去買一次外國人生產的零件，維修賺來的錢大部分都花在購買零件上，我們華國人只能賺到微薄的手工費?！?/br>
    陸乘說到后面，聲音都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他本來就是自尊心很強的人，在下河村的時候，他就能帶著兄弟們把欺負他們村的人都打一頓，用很短的時間就樹立起了自己的威嚴。

    現在，到了深城，一開始處處碰壁，好不容易生意走上正軌了，又發現自己只是在給“國外資本主義”打工，拼死拼活連人家的零頭都賺不到。

    他能不生氣嗎？！

    “許老先生，我想自己建個廠子來生產這些零件。但我確實沒讀過幾年書，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不知道您這邊能幫幫我嗎？”

    許清遠平靜地看著他，目光依舊深邃，他問道：“你是想自己做錄音機？”

    “如果能研究出配套的零件，我確實是想把錄音機也生產出來。錄音機的構造很簡單，大部分我都能解決……”

    陸乘也毫不避諱地說出了自己的野望。

    是的，他從來不是只看眼前的人，著眼于未來才是陸乘的性格。

    而且，他最喜歡的是通吃！能自己從頭賺到尾，為什么要拱手把利益讓給外國人？

    “我明白了……”

    許清遠若有所思。

    他還未回答，已經緩和了不少的齊思駿就撐起身來，半靠在床頭，率先開口。

    “別說是錄音機了，要不是當初……咱們國家早就有自主制造的電視機了?！?/br>
    許清遠眉峰皺了皺：“老齊，你少說兩句?！?/br>
    “我們都慘成這樣了，還怕什么？咳咳咳……”

    他一激動，之前壓下去的咳嗽就再也忍不住了，但是不吐不快。

    齊思駿強行抑制住到嘴邊的咳意，冷笑出聲。

    “老許，你昨天晚上不是還在用草稿紙推演技術發展嗎？既然陸家小子想要，你就幫他一把！”

    “不行，這是在害他?！痹S清遠斷然拒絕。

    陸乘趕忙道：“許老先生，您沒有害我，您是在幫我?！?/br>
    “咳咳咳，你看，他一點都不害怕。哈哈哈哈，老許啊，你都一把老骨頭了，一只腳都踏入棺材了，還藏著掖著……咳咳咳！”

    他說話越來越艱難，咳嗽時已經有了血絲。

    陸乘臉色微變，起身扶住他：“我們現在不說這些了，齊老，我送你去衛生所?！?/br>
    齊思駿臉都咳紅了，譏笑地抬頭。

    “陸小子，你看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哪有錢去看??？”

    第41章曖昧

    “我有錢，我送你去！”

    陸乘毫不猶豫地回應，手上用力，直接把他抱了起來。

    齊思駿超過一米七的個子，體重卻輕得嚇人，陸乘抱著毫不費力。

    “放我下來！我不去看??！”

    陸乘看出了他的尷尬，直截了當地打斷他。

    “您也別想太多，這錢我也不白出，等您二位拿出了值錢的技術，我肯定把您的醫藥費給折算進去?！?/br>
    “我哪來的技術？”齊思駿被他說的臉紅，“我是個學經濟的?！?/br>
    “我有技術！”剛才一直拒絕的許清遠出聲了，“陸小子，你送他去衛生所吧。這筆錢算我借你的，我會用技術償還?！?/br>
    “成！”陸乘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知道自己這趟來對了?！褒R老，您可別動了，等會兒摔著了就不好了?！?/br>
    陸乘過來的時候就讓人在外面等著，這時候出去喊了一嗓子，好幾個年輕人立馬就躥了過來。

    “乘子哥！”

    “陸哥！”

    陸乘點頭：“把拖拉機開過來，我們去一趟衛生所?！?/br>
    “好嘞！”

    ——

    衛生所的醫生在給齊思駿打點滴，陸乘和許清遠在邊上坐著。

    許清遠從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本子，看向陸乘。

    “陸小子，你具體說說，你都遇到哪些困難？”

    陸乘瞬間來精神了：

    “是這樣的……我每次打開錄音機，里面有個電磁片只要我稍微動一下，它就有可能失靈……”

    陸乘維修過很多臺錄音機，此刻講起來也是頭頭是道。

    “那個電磁片是長這樣嗎？”

    只是聽了一耳朵而已，許清遠拿起邊上的筆就在本上畫出了電磁片的樣子和上面的電極分布。

    陸乘看得眼睛都亮了：“沒錯，就是這樣！”

    “好，那我知道了?！痹S清遠也松了口氣。

    他這幾年消息閉塞，就怕科技發展太快，他的知識已經過于陳舊。既然陸乘現在說的技術和他以前知道的一致，那就好辦了。

    很快，許清遠就畫出了圖紙，每一個圖片都纖毫畢現，分解圖詳細的可以直接拿去生產。

    “我再給你說說生產這些零件需要的機器型號和生產線……”

    許清遠希望自己能幫上陸乘，也希望這些技術不要被自己帶入地下，更希望能用這些“他以前的學生們看不上的知識”給他現在的同伴們改善一下生活。

    反正他自己年紀已經很大了，如果真的被查到來源，他也能承受后果。

    陸乘并不知道許清遠內心的真實想法，只認真地聽著、努力地記著。

    他們兩人，一個教，一個學，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老許！老齊怎么樣了？”

    陸乘正聽得認真，衛生所門口就沖進了三個面容消瘦的中年男人。

    “你們來了？別急，老齊沒什么事，就是天氣太干了，他的嗓子有點發炎，牙齦出血了?！?/br>
    長期營養不良會造成口腔潰瘍、牙齦出血等癥狀，剛才齊思駿咳嗽里有血絲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并不是肺病。

    聞言，三人齊齊松了口氣，這才有心思理會其他人。

    “這位是……”

    陸乘趕忙起身問好。

    許清遠也把劇情情況說了一遍。

    三人都松了口氣，向陸乘道謝，并且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錢要塞給他。

    “我們三個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湊到三塊錢，陸小子你先拿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