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妖女真的好快樂 第3節
梅七蕊聞言沒有追問,只道:“去睡一覺吧。等睡醒了,咱們再好好說話?!?/br> 語氣雖淡,卻莫名教人信服,好像真的只要睡上那么一覺,醒來就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玉晚也覺得自己確實需要睡一覺。 便沒再寒暄下去,利落地告了辭,繼續走獨木橋。 過了橋,往前行百步,就到了掩映在竹林深處的寮房。 往旁邊看,竹林另一側坐落著另一間寮房,應該是梅七蕊的住處。 她們是鄰居。 寮房里東西很齊全,連被褥都是才曬的,摸著松松軟軟又暖和。玉晚翻出嶄新的銅盆,依寂歸說的去山泉眼那兒打了水,認真洗漱過才上榻睡覺。 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寅時,天還沒亮,但打板聲已響,意在叫眾人起床。玉晚順應地睜眼,卻沒立即起,而是對著屋內和玉族截然不同的樸素裝飾發呆。 直到這會兒,她才油然生出一種恍恍惚惚的不真實感,她居然從玉族出來了。 她居然擺脫了jiejie,更擺脫了母親的掌控。 她好像…… 自由了。 等鐘聲也響起,玉晚回神,下榻更衣。 然后才出門,就見梅七蕊已經在橋頭等著了。 “你剛來,這幾日就先與我一道吧,”梅七蕊說著,招招手讓她過來,“現在該去上早課。你能去嗎?” 玉晚點頭說能。 梅七蕊道:“那我帶你去。不過你要是不舒服了,千萬別硬撐,養好身體最重要?!庇值?,“昨天住持應該是知道我在,就有意讓我聽到他同你說的話,算是跟我通氣,好叫我帶著你,方便咱倆一塊兒養病?!?/br> 玉晚聽了問:“你病情又加重了?” 梅七蕊嗯了聲:“不然就我這樣半點舟車勞頓都不能受的藥罐子,怎么可能大老遠從中州跑過來?!?/br> 玉晚說:“我昨日看你臉色還挺不錯的?!?/br> 梅七蕊說:“興許是因為見到你,心情好,臉色自然就好了?!?/br> 梅七蕊是在胎里時得的病。 她光出生就很兇險,差點夭折。好容易生下來,卻被當場斷定體質極差,修煉困難,天地靈氣進她丹田能跟進篩子似的一分不剩全漏掉。故而她沒法靠修煉來救治自己,靈丹也不能吃,概因里頭蘊含的靈力太強,她身體受不了。 她便只能像尋?;疾〉姆踩四菢?,吃少數特定的食物,喝藥如流水。至少玉晚從認識她起,她就一直大小病不斷,玉晚時常聽到她家人為她奔走求醫的消息。 前段時間沒聽到消息,玉晚還以為她終于痊愈了,打算有空就偷偷去看她,不想她竟千里迢迢來了西天,并且看樣子還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玉晚問她家里人呢,怎么沒和她一起。 梅七蕊道:“我沒讓他們來?!?/br> 養病又不是什么好差事,她一個人就夠了。 隨即換話題道:“早課完是過堂,也就是去齋堂吃飯。昨天我跟齋堂打了招呼,讓多煮一份養生的湯藥,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喝?!?/br> 玉晚:“???” 而梅七蕊話還沒完。 “這兒只有早午兩齋,然后就是晚上的藥食。他們修士辟谷不吃,到時候咱們混進凡人里去吃?!鳖D了頓,“午齋和藥食你也要和我一起喝藥?!?/br> “……” 盛情難卻。 不過想想梅七蕊的藥多用凡間藥草熬制,不含天地靈氣,正適合現在毫無靈力的自己,玉晚便沒拒絕,只問:“我要喝幾天的藥?” 梅七蕊:“不知道,怎么著也得你步子不虛浮吧?!?/br> 玉晚:“這么明顯嗎?” 梅七蕊點頭:“你在我眼里跟凡人差不多?!?/br> 玉晚聽罷,倒沒失落,反而笑道:“那正好,等我身體恢復了,我不用費力散修為,直接就能修新的法門?!?/br> 梅七蕊說:“那可不?!?/br> 聊了這么會兒,她們已走出紫竹林。 之后再爬一段山路,便到達通往大殿所在主峰的吊橋。 這吊橋非常簡單,僅用幾根極長的鐵鏈作底,上搭木板,風一吹搖晃作響。放眼望去,燈光映照下,那一塊塊木板皆被踩得光滑平坦,和兩旁生了鐵銹的扶手成鮮明對比。 玉晚問梅七蕊,修士有靈力傍身,無需扶手就能過橋可以理解,怎么凡人也不需要扶手嗎? 梅七蕊道:“走多了就不用扶了?!?/br> 話落,有居士先她們走上吊橋。 這正好是位凡人居士,玉晚視線追隨過去,就見這位師兄直接無視扶手,甚至連手都沒伸出來,整個就如履平地,踏踏踏走得跟要飛起來似的。 梅七蕊艷羨道:“我也好想走這么快?!?/br> 但她一個資深病秧子,還帶著個新晉病秧子,注定只能想想。 “走吧?!?/br> 兩人先后登橋。 雖說都是病秧子,但真踩到木板上,還是走得很順暢,沒誰需要扶著。下了橋,落地即是主峰,到這里,梅七蕊不再說話,其余居士也俱都安靜地前往大殿。 很快,眾人聚齊,早課如期開始。 金碧輝煌、燈火通明的殿內,煙霧縈回,磬音繞梁。 誦聲不歇,誠心亦不歇。 玉晚雙目微閉,仔細傾聽著。 越聽越心靜,越聽就越像受到了洗滌。于是靈臺陡的為之一清,體內損傷似也隱約有所好轉。 不久,早課結束,玉晚沒和梅七蕊一起,而是在角落等寂歸忙完了,才上前同師父說她剛才的感受。 語畢,寂歸還未開口,一旁的方丈就先笑言:“這說明你是真的聽進去了?!?/br> 方丈道真。 別看面相年輕,二十來歲的樣子,實則早在千年前便已渡過劫難、修出金身,境界極高,堪稱須摩提之首。 不過論輩分的話,玉晚得叫他一聲師兄。 玉晚便喊了句道真師兄。 寂歸頷首:“你師兄說得對,你真正聽進去了,才會受到好處?!?/br> 又說以前也有過類似的例子,受了重傷的修士才進到山門里,傷勢就明顯好轉。所以不必擔憂,這是很正常的。 “是,謝師兄、師父指點?!?/br> 玉晚放心前往齋堂。 她到的時間剛好,凡人們正排隊依次入內。她跟著進去,一眼便望見梅七蕊在事先說好的位置那兒等著。 走近了,才發現梅七蕊面前的桌上還擺著兩碗湯藥,熱氣騰騰,黑漆漆的藥汁一看就很苦。 由于過堂有止語的要求,玉晚沒法說話,便只好看了看湯藥,再看向梅七蕊,眼里表達的意思不能更明顯。 梅七蕊同樣沒說話,只眨了下眼以示回應。 玉晚懂了。 于是等偈咒唱完,眾人皆端起碗筷開始吃飯,玉晚則和梅七蕊先將湯藥一氣悶完,方以飯食來壓下嘴里的苦味。 可能是因為藥真的夠苦,也可能是因為自從修煉辟谷后就再沒吃過什么像樣的食物,尤其是凡人的食物,玉晚覺得這齋飯還挺好吃的,光白米粥都香得讓人口齒生津。 她不免喝完一碗后,又添了半碗。 旁邊梅七蕊偷瞄她好幾眼。 果然資深和新晉就是不一樣,瞧新晉這胃口好的。 但再新晉,終歸也還是身虛體弱、不能受累的病秧子,遂飯后的出坡勞作活動,誰都沒叫她倆,寂歸更是派了人傳話,讓她倆回去休息,晚課也不必上了。 玉晚第一反應是師父對她的要求是不是太寬松了點,梅七蕊倒接受良好。 原本玉晚來之前,梅七蕊就是每天能上個早課就已經算不錯了,有時發作厲害躺床上起不來,都得人專門往寮房送飯食湯藥,更別提參與別的活動,萬一累著傷著,麻煩的還是師父師兄們。 “回去吧,”梅七蕊轉身就走,“等身體好了,全都參加也不遲?!?/br> 玉晚想想是這個理,跟著她走了。 正是暖春時節,哪怕走在空蕩蕩的吊橋上,迎面吹來的風也分外和煦?;氐阶现窳?,兩人取了草帽、茶水等,坐山泉邊吸收天地日輪之精華。 豈料才吸收一半,梅七蕊就坐不住了。 她仰身往后面大石頭上一躺,喝口茶同玉晚說話。 “凡間有句詞寫得很有意思,玉蕊歌清招晚醉……我早就想說了,你名字這么美,想必是有很好的寓意吧?!?/br> 玉晚聞言睜眼,搖頭。 沒什么寓意。 只是晚之一字剛好和她jiejie的名相反,便給她起了這個名字,除此之外并沒有任何特殊含義。 在母親,在所有玉族人的眼里,她連給jiejie當影子都不配。 “但你名字真的很好?!?/br> 梅七蕊扶住帽檐,把草帽往上一抬,露出眼睛看她:“玉本身就已經足夠美,晚上的景色也很美。所以你瞧你這名字多好,連住持都用晚字給你取法名,你又何必妄自菲薄?!?/br> 玉晚低笑:“就照七師兄會哄人?!?/br> 梅七蕊道:“誰哄你了,我說的是實話。名字這種東西,本來就不是誰起的誰就說得對,它是你自己的,有沒有寓意還不得你自己說了算?!?/br> 玉晚沒接話。 她仰頭,瞇眼看向空中太陽。 陽光過于強烈,才看數息,眼睛就有些受不住。玉晚便閉上眼睛,道:“照七師兄,等晚上,太陽落山了,要一起賞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