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恒遠之風的質問，也沒有人能看見那個與阿薇麗雯·青葉戰斗的身影，世界樹之都中的所有人都只看見了一道道輝煌奪目的光與咆哮，就連墻壁都被那耀眼的光芒刺穿，讓整個世界都變得蒼白。

    而在戰斗的過程中，因為以太不斷被抽離，即便是第五能級的恒遠之風也不得不隨著以太流離開，朝著高天之上而去。

    輝煌的光與雷霆下，青色的風直入云霄之頂，虛空之中，這一幕，或許就是‘飛升’最好的定義。

    學識之都，一個巨大的，旋轉著的銀色納米機械體從天上都中飛躍而出，它的核心是一團虹彩的七色光暈，宛如一顆銀底虹瞳的眼眸。

    守護者正在與某個存在戰斗，一道道青藍色的閃電，赤金色的光線與細密的，無形的時空鞭抽打物質，在空氣中迸發出一道道勝過太陽的光流。

    而與之相對的是背景——天上都的絕大部分空島都在緩緩下降，失去了以太的支持，哪怕是有云景和銀天之門的支持，天上都也不可能維持如此巨大的空島數量，只有最核心的部分才能懸掛在天。

    大守護者沒有言語，但是祂正在不斷變形，似乎在適應當下的環境，但這終究是徒勞，因為任何抵達第五能級的存在，就絕難在不存在以太的時空中生活，哪怕能活下來，也必須是自我閹割了絕大部分功能的茍活。

    所以最后，祂也不得不飛上天空，順著以太流的方向，朝著那屹立在天外之天的高塔而去。

    延疆。兩道光線急速在天空中折返著，他們似乎正在圍堵一個虛幻的影子，但始終卻無法成功，兩位第五能級留下的殘影甚至在天空中勾勒出了一個繁復無比的幾何矩陣。

    九寒寂山，一座座山峰和巨巖被投擲著，在群山中劇烈地翻騰震動，制造著足以摧毀一切的大地震。

    遠劍港，一次盛大的海嘯爆發，即便是遠劍港的防御護盾能擋住海嘯，但所有都無比錯愕地看向遠方的大洋深處——在那里，有漆黑的矯健陰影似乎和同樣的巨獸搏殺，最終，一條威嚴而優美的結晶龍不得不從海洋中騰起，朝著天穹而去。

    還有更多，更多。

    幾乎所有的第五能級都不得不離開泰拉，前往外太空，數十道不同的，或是威嚴，或是淡薄，或是如山峰般巍峨，或是如大洋般浩蕩的氣息從他們位于人世間的居所中走出，然后邁步，走向他們知曉，但從來不在意的遠方。

    蒼天王庭。

    這里并沒有伊恩的化身降臨，與貢塔熙莫爾戰斗，消耗這位第五能級的以太，逼迫他前往星空，‘飛升’至天外，離開泰拉這個承受了太多痛苦的星球。

    “原來如此?！?/br>
    有些恍然的大可汗回過頭，看向仍朝著自己舉刀的末弟，啞然失笑道：“你就是我的對手?！?/br>
    “伽珥，你是如此地想要追上銀峰先知……這就是你的愿望啊?！?/br>
    “是的，大哥?！辟ょ淼淖旖且踩缤约旱男珠L那般漸漸抬起：“但這并不是我的愿望，伊恩·銀峰……是我的指引?！?/br>
    “他告訴我如何走向未來，這個世界的真相，我想要挑戰他，但前提是，我能追上他?！?/br>
    “只有擊敗你，奪走你的頂座之血，我才有去追逐他的資格?！?/br>
    如此說道，年輕的狼暢快地笑著：“第五能級的力量再怎么強大，也要基于以太，排除頂座之血帶來的力量，你們說白了也不過就是異常強大的第四能級巔峰?！?/br>
    “在我們的力量都因為以太的消失而不斷衰弱的現在，大哥，你還有信心能戰勝我嗎？”

    “現在嗎？”貢塔熙莫爾感受著自己體內不斷消退的力量，他知道，自己已經敗了，自己的計劃徹徹底底的失敗，無論是帝國意志還是什么其他亂七八糟的玩意，他已經不可能繼續推進。

    這就是伽珥之所以會找上他，和他聊侃那些計劃的原因——他比所有人都早知道伊恩銀峰會搞出這個大動作，他或許早就從屬于先知麾下。

    但此刻，他居然并不感到半點失望。

    因為他們兄弟二人，此刻的目標都一模一樣。

    ——只有戰勝了伊恩·銀峰后，他們才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他們爭奪的，正是這份挑戰伊恩的資格。

    所以，面對自己兄弟的挑戰，貢塔熙莫爾握緊了自己腰間的錘柄，笑著向前踏出一步：“誰贏誰輸這種事?！?/br>
    “那要打過才知道?！?/br>
    泰拉。行星軌道。

    黑暗無盡，唯有以太之光橫貫時空，化作道路。

    伊恩站立在以太高塔塔頂，他看著一顆又一顆的星辰從大地之上逆飛而起，朝著自己靠近，匯聚。

    以太匯聚成大道長路，接引著這些強者，來到他面前。

    全泰拉，除卻懷光外，幾乎所有第五能級都來到了高天之上。

    【伊恩，你究竟打算干什么？】

    那是一個熟悉的聲音，語調憤怒。

    “我要做的事情很簡單?！?/br>
    但伊恩此刻并不是針對任何一個個體，他針對的是全泰拉所有的第五能級。

    所以，銀發的先驅平靜地說道：“如今的泰拉，根本無法承受你們的夢想，在實現夢想之前，你們一定會互相戰斗，泰拉承受不起那樣的破壞，誰都不會是勝利者?！?/br>
    “你們每一個都是天驕人杰，都是文明最寶貴的財富，我不愿意看到那樣的結局，所以打算指引你們去走另一條路，一條所有人都能勝利的路?！?/br>
    【……所有人都能……贏的路？】

    所有人都疑惑了，他們根本無法想象這一點——他們相互之間都是老對手，互相之間的目標還沖突，怎么可能全員共贏？

    “很簡單?！?/br>
    但他們顯然不夠了解伊恩，先驅輕笑著，說出超乎所有人想象的話語：“你們的研究和理想在不同階段，不同時代，對文明都有極大的幫助，就像是燈塔那樣，在漆黑的無知之海中，可以指引過往的船只方向?！?/br>
    “但也正因為如此，你們的存在本身就會影響文明的發展，每個時代最好只有一個?！?/br>
    “所以，稍后，我會將你們所有人都封印起來，連帶永動機帶來的異常以太一同封印——等到了相應的時間，泰拉抵達了正確的時代，我留下的封印就會將你們按照順序，依次釋放?！?/br>
    “那時，你們一定可以一展宏圖，達成心中所愿！”

    第1088章 就要像音樂那樣，啟示每一顆想要起舞的心

    世界靜謐了，因為天地之間只有以太在心靈深處奔流的聲音。

    全泰拉的所有生命，哪怕是在星球背面的新大陸，也能看見那座高塔，它彎曲，旋轉，猶如螺旋，卻高聳的難以置信，以星球大陸為基底，直插黑暗未知的太空。

    城市中的人們瞠目結舌地抬起頭，他們身側的路燈，電器，終端以及各式各樣與虛境，靈能有關的工具都短暫地失效了一段時間，他們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他們感受不到其他人與自己的聯系，他們手中的工具化作廢鐵，在黑暗的靜謐中，他們仰賴的文明脆弱的無以復加。

    在這一瞬間，他們感覺到了自己似乎被整個世界拋棄，自己不過是無窮靜謐之海中的一座孤島。

    而山野中的人們抬起頭，無論他們位于何處，是位于地底，山腹，還是位于深海，湖底。

    群山中的子民能看見，諸水之濱的子民亦能看見——他們總是能看見，一座純白的高塔以超越物質世界的視角探出，深入黑暗深處，從深邃幽暗，無窮無盡的宇宙中俯瞰著下方的世界。

    他們能感受到顫抖。大地，河川，山峰，海洋，所有的一切都在微微震動，魚群躍出海面，飛鳥驚掠叢林，所有生命的集體都感受到了一種恐懼。

    就像是人類失去了文明與智慧，就像是魚群失去了大海與河川，就像是飛鳥失去了蒼穹與枝梢，所有的生命都失去了立足之地，失去了翱翔之所。

    那是生存的根基被奪走的恐懼。

    可事實并非如此。因為很快，所有的一切都回來了，惶恐的鳥兒再次降落樹梢，躍動魚群歸海洄游，世間的燈火再次明亮，靜謐后的喧嘩再次歸于大地。

    剛才工具的失靈似乎只是錯覺，人間的喧囂又回到了耳畔。

    他們只是失去了一些自自己誕生以來就存在的東西，甚至在自己誕生之前就已經存在的東西，可是那些東西并非是必須的。

    它便是以太。

    以太的確讓更多的生命存在，但是生命本身并不需要以太?；蛘哒f，需要的不是純粹的以太，而是以太中的一些本質，一些更加基本，更加源頭的東西。

    其名為‘靈’。

    ——無所不在，無所不至，無始無終，無窮無盡——

    星球在無聲地顫動。

    積累在泰拉中的那些以太被抽離而出，這或許是某種意義上的掠奪，但對于一顆承受了太多負累的星球來說，這或許也是某種輕松。

    畢竟，從未有人想過，泰拉上的以太有如此之多，如此之龐大。

    【永動機-無涯之潮】在過去一千六百年間，一直都在泰拉星球的深處源源不斷地釋放著足以改變整個星系，浸潤‘靜謐之環’的以太。

    即便它并沒有進入工作狀態，但僅僅是‘維持’級別的以太放出，也足以供應數十位第五能級所需，越是強大的人越是明白以太之海的力量，它沉寂如死海，但如若動蕩，足以吞沒世界。

    泰拉星球作為永動機的基點，被極其龐大的以太充盈強化，讓它變得堅固許多，不至于被升華者們的戰斗輕易破壞，哪怕是破壞了，也能快速修復。

    這便是【蓋亞星球】的特征——被以太完全支撐的星球生態系統會不斷修復，而且可以應對各式各樣的災害，庇護其中生存的生命。

    但這種充盈的堅固，就和一個人鼓氣那樣，只是一種堅硬的假象，甚至，假如有第五能級強者全力戰斗，戳破了這氣球的氣，反而會導致一次巨大的爆發。

    這或許會勾連被千星之獸吸收的那些天墜之災的余波，令爆發的量級遠遠超過昔日始祖真龍們的‘碎星之戰’，整個星球都將化作一顆小型超新星，徹底變成星間的煙火。

    甚至可以說，泰拉中的以太被抽走后，整個星球相較于之前，其實更加堅固了。

    因為，抽走以太的那個人，并非是徹底將泰拉掏空，而是為它留下了骨架來支撐。

    稠密的液態金屬雖然堅固，但仍然會流動，被壓癟，而簡單的金屬骨架卻能支撐更多重量，抵御更多沖擊——事到如今，泰拉星球被留下的以太骨架充斥，它變得更加堅固，更加難以被破壞。

    尤其是在第五能級強者們都離開后，被削弱的第四能級更是無法造成之前災變般的破壞。

    高塔頂端的人塑造著這一切。

    在過去的數年中，伊恩一直都在以太之海中遨游，回溯，越過一個個道標，朝著歷史的最初躍去。

    他回到過【源頭】。

    所以，他知道，這個世界的最初，充斥著一種浩大而無窮無盡的力量，這種力量名為【靈】，塑造了最初的星神，也因太過凝聚集中，導致‘弱小’的生命無法出現。

    超高濃度的靈力締造了一個真實無限的宇宙，卻令這個宇宙只有光的【萬有】。

    故而光之子以自己的死創造了黯與影，締造了【空無】。

    ——靈生源，源生有無，有無生萬物。

    以太就是靈，是靈力的另一個名字，無數種面相之一。

    故而以太中蘊含有無限的信息，人類的歷史，人類的一切都記載在其中。

    泰拉中的以太構筑出了通天之塔，而伊恩注視著塔，也就注視著泰拉的一切。

    伊恩看見了人類的過去。

    他注視著，注視著古老的先民驅趕毛茸茸的獸群渡過河灘，從此方的草原邁步走向彼方的他鄉。

    他注視著遷移的部落從南至北，踏向遍布魚群卻深寒的北方，也看見北方的部落追逐遷移的獸群南下而行，直抵茂密的山林。

    他注視著拾荒者撿拾荒野中的礦石，注視著鐵匠捶打燒紅的鐵塊，注視著雕石人以鐵雕刻古拙的雕像，注視著人們在石像前稱頌天父的偉名，歌頌那拯救了世界，引領未來的神跡。

    他注視著人類的文明在天父雕像的目光下一代代地出生，長大，衰老，死去，經歷一代又一代的輪回，直到昔古的城市被掩埋進黃土，直到現今的文明登上天際。

    這些很偉大嗎？

    渺小。

    渺小的如同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