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伊恩漂浮在銀白色的太陽旁邊，發出了遏制不住的大笑，他笑得無比舒暢，毫不遮掩：“一點一點地去種田，去收集資源根本毫無意義！”

    “時代的變革，不可抵御的浪潮，只需要一個關鍵技術的突破就能帶來！”

    “如今，我已經有了泰拉之心，只要等到‘個人終端’普及整個領地，我就能讓它接管終端系統，自此之后，掌控領地內的所有人的數據庫！”

    “而領地內的所有人，也都將得到泰拉之心的幫助——無論他們想要什么資料，詢問什么問題，只要數據庫中有，他們就能立刻得到答案與建議！”

    “人類的未來，都將被我，被泰拉之心握在掌中！”

    年輕的研究員抬起頭，他看向此刻的伊恩，白發的先知長發亂舞，難以遏制的喜悅讓他打破了自己過去的面具，展現出了最為真實的一面。

    并非是令人感到‘親善’的先知與領主。

    而是令人感到‘不安’的狂人。

    但是……

    “只有賢者與狂人才能改變世界吧?！?/br>
    亞德伯特仰視著此刻的伊恩，他不禁也露出了和伊恩相差不遠的笑容：“也對?！?/br>
    “這個腐朽的世界，也早就該被火焰焚燒一遍，才能重煥新生！”

    此時此刻，伊恩何止是高興得想笑，他簡直是想要狂笑。

    人工智能引導的效率加速，生產力提升，絕對公平的資源調配，人類學習和創造的速度加快……

    這一切，都是伊恩前世‘地球’已經走過的路。

    毫無疑問，泰拉之心在未來，將會取代絕大部分人的工作，最少也是讓一個人就能輕松搞定過去十幾個人的工作，工作崗位大大減少。

    想到這里，亞德伯特也不禁問起這個問題。

    “伊恩?！彼麊柕溃骸凹热惶├倪@么強，那么你領地內那些失業人，以及未來想要找工作的人該怎么辦？”

    這是和當年‘二皇子米卡埃爾’與伊恩說過的問題差不多的問題。

    ——當人工智能與生產力提升到了不需要人類的時候……那么普通人的意義何在？

    伊恩那個時候給不出回答，因為他還并不完全理解泰拉如今的情況。

    但是現在，他能給出回答了。

    “普通人不需要意義。他們需要讀書——書都沒讀完，就在那里思考人生的意義？”

    “就像是你我，才幾歲大啊，就開始回憶過去？先看看遠方的未來吧大伙?！?/br>
    伊恩認真道：“假如泰拉之心取代了所有人的工作，那么所有人都給我去讀書！”

    “等到他們讀出了名堂，搞明白了自己想要追求什么，搞明白了自己的夢想和理念，那他們自然而然地就會主動去學習，去修行，去掌握冥想法，進而成為‘奧法道途’的升華者?！?/br>
    “如此一來，他們的意義就自然凸顯了——因為他們將得到力量與長生，可以更加自由地追逐自我價值的實現！而他們也終究找到自己在新世界的位置?！?/br>
    “至于其他的問題?！?/br>
    伊恩側過頭，他的身側，浮現出了農業大樓的虛擬3d模型：“事到如今，農業大樓的設計已經逐漸成熟?！?/br>
    “霞輝領和山民領地內，適宜建造農業大樓的區域超過二十個，現在就可以建造超過三百棟農業大樓，而這個數量會隨著拜森山脈的開發而逐漸增加?！?/br>
    “只要煉金工坊能產出足夠多的培養液，那么霞輝領一地就能產出足夠大半個南嶺食用的糧食——樹海之靈在這方面也會幫助我們，我們根本不用擔心養不活人！”

    “接下來，我將會設計一套根據‘學業’為標準的獎勵與職業權限體系，但這個就是之后的事情了?！?/br>
    聽到這里，即便是一向能跟上伊恩思維的亞德伯特也愣住了。

    “讀書？用人工智能和樹海之靈管理農業體系，免費提供糧食，然后讓所有人脫產讀書？”

    “這……這根本就是要摧毀過去的所有生產體系啊……”他不可思議道：“更何況有的是人不愿意讀書！”

    “是的。你說的沒錯。但現在也有的是人不想工作，最起碼我會為他們免費提供飯和房子，這就是進步?！?/br>
    伊恩平靜道：“我就是打算塑造一個，從根本上就與泰拉大陸完全不同的文化與社會制度?！?/br>
    “你可以將其稱之為‘技官治國’……亦或是‘修正派遠視主義’?！?/br>
    “并不是完全放棄娛樂手段，而是將原本用于奢侈享受的資源用在公共設施建設與教育資源上?！?/br>
    轉過頭，伊恩與眉頭緊皺，似乎想要說些什么的亞德伯特對視：“我知道你想說什么?！?/br>
    “自古以來，那些意圖為人類打造既定路途，設計未來的人，全部都以失敗告終，即便我是先知……不，正因為我是先知，我已經看見了我這一套體系未來失敗的結局?！?/br>
    “人類的欲望永無止境，人類的進取之心也永無止境——人類始終會不滿，向往更好的生活，這就是進步的原動力?！?/br>
    “但是，不經歷失敗，人類社會就無法變得更好，而且時間無情奔流，絕不會因為你顧忌失敗，想要成功就會停止流淌?！?/br>
    “人們的想法是最沒有意義的東西，成功和失敗也是如此?！?/br>
    此刻，伊恩露出了笑容，這笑容并不陽光明媚，反而有一種鋼鐵般的決絕：“所以，亞德伯特，陪我，陪伴整個泰拉，去經歷這一次的失敗吧！”

    “即便失敗，也比停滯要來的好?！?/br>
    “因為未來滾滾而來，不問人們意見！”

    第877章 渴求一次敗北

    ——未來滾滾而來，不問人們意見。

    聽見了這句話，亞德伯特感覺到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戰栗。

    他終于明白伊恩的想法了。

    與伊奈迦二世不同，與索林大公不同……

    與泰拉上所有自信自傲，自大自負的王者們都不相同……

    伊恩從來不奢求一個‘正確’，也不想締造‘永恒’。

    他不追求萬世一系，不追求血脈的長久延續和強大。

    他要的不是一個名字永恒流傳，也不是一個體系可以穩定地運轉數百上千年。

    他相信自己走的路是‘現在的正確’，但不是‘未來的正確’。

    他認為自己‘現在會成功’，而未來‘終將被淘汰’。

    無論是ai，奧法道途，農業改革，崇靈教……所有的這一切，都只是伊恩的工具，用來改造世界的刻刀。

    但那不是伊恩的夢想與目標。

    伊恩的目標……

    “只有高天之上?！?/br>
    他有些顫抖地說道：“你只想要那個，對嗎？除此之外，一切都等之后再說?！?/br>
    “是的?！?/br>
    伊恩的目光溫和而堅定，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等到人類真的可以安全地前往遠方后，我的體系就會被淘汰——但在那之前，我會創造出一個人人安居樂業，不愁吃穿的世界?！?/br>
    “所以，亞德伯特，愿意與我一同走向失敗嗎？”他發出邀請。

    “我怎能拒絕？”

    閉上眼睛，研究員苦笑了起來。

    但很快，他睜開眼睛，苦笑變成真的笑容：“迄今為止，我的研究沒有出現過哪怕是一次錯誤，即便是亡君，雖然結果不盡人意，但也算是成功?！?/br>
    亞德伯特的雙眸中亮起了光芒，如同火焰般猩紅的光，一向柔和的亡君研究員露出了堅定的表情：“不止是你，伊恩?！?/br>
    他認真地說道：“我也在渴求一次敗北?！?/br>
    伊恩露出了微笑。

    泰拉之心靜謐地懸掛在血紅色的蒼穹頂端。

    銀色的太陽照耀著這一切。

    發生在芯片空間的交流與創造，注定不為外人所知。

    而霞輝領的領導班子，在第一時間接觸到了變化的味道。

    在伊恩歸來后的第一個月。

    以羅蘭為首的一批矮人技術工人，陸陸續續得到了一系列的提拔與獎勵。

    因為他們已經在霞輝領與米德拉自治區間的峽口地勘探出了完美的煉金園區建設點，并且已經開始著手施工。

    而霞輝領內部，市政廳的許多工作人員都被要求每周三次參加干部學院開設的學習班。

    學習內容涉及到一些相當專業的銘文知識，終端cao作系統和靈能網絡相關的概念。

    這些課程聽上去很難，但實際上就像是建筑工那樣，哪怕是真的什么都不懂，認真學總是能學會一些安全條例和cao作方法的。

    消息靈通的人，知道這是領地即將鋪設來自迦南摩爾的水晶終端系統，尤其是那些在帝都有渠道的消息靈通人士，相當清楚最近這段時間埃倫家族的依森嘉德相當活躍。

    作為先知在帝都的友人與代言人，他不吝余力地為伊恩申請諸多優惠政策，并建設霞輝領的商會渠道。

    但是更加聰慧的人，卻發現了一個要點：那位白之民領主似乎并非打算將自己的親族安插在本地政府班子中，霞輝領和山民內部的管理崗位，只有接受過干部學校教育的人才能擔任。

    而且，任何干部，包括青潮這種單純的武力派，也必須要上學，通讀諸多書籍，接受高等教育。

    雖然目前還沒有明說，但似乎，在霞輝領想要上位，并不依靠血脈，也不單純依靠武力，而是需要……知識。

    需要教育。

    教育的風正在吹向整個霞輝領。

    雖然只是最簡單的基礎數學和文字，但霞輝領官方的確致力于消除領地內的文盲。

    無論是誰，哪怕是終日呆在山里的獵戶采藥人，也要接受教學，市政廳會對每一位全勤率達標的學生發放‘學習補助’。

    這些補助雖然只有一半是錢，但另一半也是糧食，牛奶，水果和油這種相當實用的物資。

    對于剛剛遭遇了糧災一年多的南嶺人民來說，這玩意可比直接發錢實惠多了。

    時間流逝。

    很快就到了泰拉774年，12月。

    平靜的四個月過去，并沒有發生什么大事。

    霞輝領的第二批大規模種植的農業大樓版霞輝草豐收，產量相較于試驗性質的第一批有著顯著成長，總產值甚至達到了夸張的六十七萬塔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