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 第3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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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一幅巨大?的行架矗立在展覽館外的空地上。行架正面是幅抽象派油畫作品,以明黃和深藍兩種色彩為主?,畫面左側是舉辦這次畫展的畫家的背影照片,最底下?映著畫家個人簡介——顧城,當代抽象派青年畫家代表人物之一。 費疑舟問殷酥酥:“你喜歡這個畫家的作品?” “之前念大?學的時候看過他?的畫展,也談不上多喜歡?!币笏炙终\實地坦言,“我是個外行,不懂畫,看畫展純粹就是看個稀奇和熱鬧?!?/br> 費疑舟目光收回來,平靜無波地看向?她,說:“你不知道怎么謝我,我倒是有個想法?!?/br> 殷酥酥:“你說?!?/br> 費疑舟:“明晚你有空么?” “應該是有的?!?/br> “好??!辟M疑舟說,“明天晚上八點鐘,我會派人到樟樹巷接你?!?/br> 殷酥酥起初是迷茫的,條件反射地問:“接我去?哪里,去?做什么?” 費疑舟聽出?她情緒中的慌亂,慢條斯理地問:“這么緊張,又擔心我對你不軌?” 殷酥酥卡住,搖搖頭予以否認:“不是。我相信費先?生你的為人,你不是那種人?!?/br> 費疑舟聞言,并不肯定?也不否定?,只是模棱兩可勾起一個散漫的笑,意味深長道:“明晚八點,不見不散?!?/br> “不見不散?!?/br> 殷酥酥下?午四點上的車,等她從車上下?來,已經是一個鐘頭之后。 清影擁有絕對的隱私空間,四面玻璃不僅防彈,還是單向?透視材質,從外往里看,一片漆黑,輕而易舉便為車主?擋去?了所有好?奇窺視的目光。 殷酥酥再次全副武裝,低下?臉抓緊了手袋,腳下?步伐飛快,很快便消失于人群深處。 費疑舟坐在車里,見她這副做賊似的儀態狀貌,眼底有笑意微不可察地漫開。 須臾,他?收回視線打了個電話。 不到半分鐘,候在數米外的陳志生便返回清影,坐進?了駕駛席。 陳志生發動了汽車引擎,眼簾抬高。透過中央后視鏡,他?看見費疑舟從西服里兜摸出?了一盒香煙,用金屬點煙器點燃,裊裊白色煙霧背后,面容模糊。 “先?生,去?公司么?”陳志生問。 費疑舟指尖夾煙,后腦勺抵著座椅枕墊,臉色冷冷淡淡,沒有立刻回話。 今天出?門忘記帶抑制煙癮的糖,從見到殷酥酥的第一瞬,他?煙癮就犯了。 那種深入骨髓的欲和癢,分分秒秒折磨著費疑舟的神經。 現?在抽了煙,尼古丁暫時將心底的躁動麻痹,卻還是處處不對勁。 費疑舟心頭感到無端的煩躁。 他?視線再次望向?車窗之外,那個巨型的抽象畫行架。明媚而充滿生機的明黃色,和深沉陰郁的深藍色,被畫筆混合,在白紙上水rujiao融抵死纏綿。 費疑舟閉眼靜了會兒,夾煙的手抬高,覆上額頭,薄唇微啟吐出?幾個字:“回南新?!?/br> 陳志生知道“南新”是指南部新區的費宅,應道:“是?!?/br> 勞斯萊斯清影緩緩開動,駛出?停車場,淹沒進?滾滾車流。 * 一路驅車回費宅,車廂內一路都是死靜。 陳志生退役自國內最精銳的特種部隊,服役數年,執行過的大?小?任務數不勝數,天生對危險擁有強烈的感知。他?敏銳地發現?,今天大?老?板的氣場不太對。 陳志生不知道原因,也不好?奇。 作為費家大?公子明面上的專車司機,實際上的私人保鏢,陳志生不僅有著一身硬本領,性格也是滴水不漏的謹慎,沉默,寡言,惜字如金。 陳志生只隱約有個感覺,導致費疑舟出?現?這么強情緒波動的,應該是那個叫殷酥酥的女?孩。 畢竟,在殷酥酥出?現?之前,老?板給他?的印象就是一片深海,無風無浪,深不見底…… 靜謐的林蔭路駛至盡頭,古色古香的紅墻綠瓦從樹冠頂端顯露出?一隅。 陳志生將車停穩,恭恭敬敬地說:“先?生,到了?!?/br> “嗯,辛苦了?!?/br> 留下?這句話后,費疑舟下?車徑直進?了獸頭大?門。路上遇見了管家慎叔和幾個園丁,幾個中年人跟他?打招呼,他?彬彬有禮地應下?,一切似乎都和往日沒有區別。 可是慎叔看出?了一絲端倪。 “阿生?!鄙魇灏櫰鹈?,問自家侄兒,“先?生剛才和誰見過面?” 陳志生回答:“和殷小?姐?!?/br> 慎叔明顯一滯,好?幾秒才又試探著問:“他?們聊了些什么?” 陳志生聳聳肩一攤手,表示自己不得?而知。 慎叔跟在費善清身邊幾十年,看著幾個少爺小?姐長大?,是真心實意愛護費家的一眾小?輩。他?探頭往樓梯方?向?瞧了眼,自言自語似的嘀咕打趣兒:“我說走得?那么急,連費董都拋一邊兒了,原來是急著見這位?!?/br> 二樓棋室。 臨近傍晚,一輪夕陽懸垂在城市的最西邊,天邊的晚霞紅得?像火,嬌艷瑰麗,讓費疑舟想起了殷酥酥的臉。 他?臉上沒什么表情,隨手關了棋室門,走到巨大?寬闊的落地窗前,唰一下?,將擋光簾合攏。 偌大?的屋子頓時陷入黑暗。 費疑舟不喜歡太過明亮的光線,也不喜歡太過鮮艷的色彩,窗外的晚霞太美了,美得?太像那個姑娘,看久了,容易讓他?失控。 他?摁亮了一盞壁燈。 昏沉沉的光灑下?來,棋桌的桌面收拾得?整整齊齊,白子黑子也躺在各自的棋盅里。 費疑舟坐到了棋桌前,捻起一枚子,卻久久無法落定?。 舉棋不定?,因為心是亂的。 下?不了棋,索性就去?畫畫。 他?從棋桌前起身,來到里間的畫室,于一面巨大?的空白畫布前站定?,拿起了顏料與畫筆。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抹鮮艷的明黃,與寂靜的幽藍。 他?將黃藍兩種顏色放進?調色盤,懶得?用水稀釋,直接用兩支筆分別蘸取兩種色,在畫布上描出?重重的兩道。筆尖的走向?隨心所欲漫無目的,蔓延開兩條截然不同?的虹。 畫到畫布的盡頭,收勢不及,筆刷滑出?,又在白墻上也蹭出?點點顏料。 費疑舟抬起筆,平靜淡漠地看著眼前的畫布。 這樣單調單薄的兩條線,不能稱之為作品,更不能稱之為藝術。 費疑舟在昏暗中點燃了第二根煙。 端詳數秒后,他?生出?一個念頭。 下?一瞬,他?端起桌上那杯已經冷透的蜂蜜水,潑在了畫布上。頃刻之間,顏料被稀釋,藍色黃色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流淌,融合在了一起,像兩具正在纏綿的人體…… 作完畫,費疑舟來到水龍頭前,擰開。 嘩啦啦的水流沖下?來。 他?低頭垂眸,面無表情地清洗沾在手上的顏料殘污。洗完,又點了第三根煙。 坐回沙發上,費疑舟抽著煙靜默半晌,忽然一彎唇,自嘲似的笑了。 不是瘋了是什么。 分開才不到一個小?時。 他?看天空是她,看晚霞是她,看棋局是她,看那明黃欲滴的顏料,也是她。 他?整副精神、思想,甚至他?整個人,從頭到尾從里到外,都在被她侵蝕侵占。 可她對他?毫不設防。 居然信誓旦旦地對他?說,相信他?的為人,相信他?不是那種人。怪他?太會克制偽裝,還是怪她太天真純粹? 第三支煙抽完,費疑舟將煙頭扔進?垃圾桶,拿出?手機,給何建勤去?了一個電話。 “先?生,您吩咐?!焙沃碓陔娫捓镂⑿?。 “這幾天我不用飛機?!辟M疑舟淡淡地說,“你做個安排,晚上親自飛一趟蘭夏,去?辦件事?!?/br> * 殷酥酥不知道費大?公子是如何處理的那件事,不知道他?動用了哪些人脈、做了哪些事,她只知道,要收拾那幫潑皮無賴地頭蛇,于費疑舟而言,就如同?拂去?桌上的灰塵一樣簡單。 因為第二天下?午,她就接到了張秀清女?士打來的電話。 “蛋蛋我跟你說,真神了?!睆埿闱逑残︻侀_,興高采烈地說:“那個高利貸公司的人前兩天不是還頤指氣使,非逼著我跟你爸掏錢嗎?結果今天一大?早,那邊的老?總居然親自來了,態度好?得?不得?了,說是底下?的人之前不懂事,給我們添了麻煩,一個勁道歉賠不是,還買了老?多東西給咱們呢!” 殷酥酥一聽就知道是誰的手筆,沒有多言,只是笑笑回道:“本來也是呀。冤有頭債有主?,五爸欠的錢沒理由我們幫著還?!?/br> 張秀清感嘆:“之前我還以為那個公司全是流氓,沒一個好?人。想不到,那個老?總長得?五大?三粗兇神惡煞,還是個明事理的?!?/br> 殷酥酥正在準備錄小?紅書?視頻,調整著支架隨口附和:“嗯嗯?!?/br> 閑談了幾分鐘,張秀清洗衣服去?了,殷酥酥這邊也開始干今天的工作。 晚上八點鐘,她洗去?身上做推廣的磨砂膏,順便沖了個澡,換身衣服下?了樓。 果然又見到了那輛已不算陌生的純黑邁巴赫。 來接她的人是何建勤。 殷酥酥上了車,左右環顧一眼后有些好?奇,隨口問駕駛室的英俊精英:“何助理,你家先?生要帶我去?哪兒?不會又是直接讓我去?機場吧?” 何助理雙手把持著方?向?盤,聞言一笑,很自然地回:“目的地不遠,二十分鐘車程,殷小?姐稍安勿躁?!?/br> 何建勤對車程估摸精準,二十來分鐘后,黑色邁巴赫如約熄火停下?。 殷酥酥下?了車,抬頭一瞧,發現?自己正置身京城一環核心地帶,四面八方?,霓虹閃爍,鋼鐵巨獸環繞,摩天高樓高聳入云。 就在她不解之際,何建勤已經將車鑰匙扔給專職泊車侍者,上前來,攤手比出?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她跟隨自己前行。 殷酥酥不好?多問,只好?含笑點點頭,跟著走。 不多時,兩人一前一后來到一家三層高的玻璃房前。 這是一間純手工定?制店,左鄰hermes,右鄰delvaux。透過玻璃往里瞧,店內燈火通明金碧輝煌,裝修是民國時期的舊上海風格,各處都流露出?一種低調又復古的奢華。 殷酥酥皺了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