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劍 第98節
“蕊姬,放她過來?!?/br> 舞姬這才收回了淬毒的指甲,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叭丝涂烊グ??!?/br> 虞禾走過去,跟上曲流霞的輪椅。 他嗓音慵懶地問:“殺人尋物還是要情報?!?/br> “幫我找找柳汐音和玉虛境少主顧微的下落?!?/br> 曲流霞仰起頭,提醒道:“五百金?!?/br> 虞禾眉頭緊皺,憤憤道:“就一個情報,五百金?” “分明是兩個情報,五百金可不虧?!鼻飨己稚难劬ν钢器锏墓饬??!拔疫@還是看在謝衡之的面子上,不然收你一千金?!?/br> 虞禾簡直要吐血了,隨后便聽曲流霞說:“我對你已經極留情面,要知曉,有人出價五萬金活捉你??上Я?,這筆生意自在飛花可不敢接?!?/br> 她下意識想,這些錢可以買十幾個鶴道望的人頭了,沒想到有一天她會有這樣的身價。 雖然不情愿,最終她還是乖乖掏了錢,緊接著就聽曲流霞說:“再附送你一個好消息?!?/br> “什么?” 他話里帶著點笑意,倒像是真心與她分享喜悅?!爸x衡之為了洗去魔氣,在一個破爐子里燒了十五日,那爐子承受不住他體內的魔氣而損毀,直接將魔宮都炸成了一個大坑……” 他眉梢輕挑了一下,說“你的好郎君,八成也被煉化成了,跟你上輩子的結果一樣,挫骨揚灰?!?/br> 虞禾先是懵了一瞬,緊接著懷疑道:“他若當真沒命,你何不接下那五萬金?!?/br> 曲流霞大概是覺得沒了顧忌,竟也坦誠起來?!鞍顺?,不是十成,等確認他身亡,這五萬金是一定要收的?!?/br> 她干笑兩聲,心情復雜到了極點,也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好。 曲流霞見她面色僵硬,風涼地笑起來,拍著她的手,不懷好意:“別怕,五萬金還要一段時日。你先回仙府,待找到柳汐音的蹤跡,我立刻派人告知你?!?/br> 虞禾心情沉悶,將他的手打開,一路神行回了悔過峰。 告示碑前圍了一圈人,都在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什么,虞禾扭過頭也去看,只見高大的石碑上,清晰地刻印著邽州被發動借花之陣,四千多名修士以身祭道了。 虞禾原本因為曲流霞的話而遲緩的腦子嗡得一下,頓時身體石化般無法動彈,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悲哀沖上心頭。 她攥緊拳頭,迅速登上峰頂尋找鶴道望。 鶴道望見她怒容滿臉,也知曉她是為何而來。 “外界傳聞,這些人都是陽關道信眾,自愿獻身正道?!?/br> “我不信!”虞禾感到憤怒?!耙粋€尊修士,貶凡人的陽關道,怎么可能為了拯救蒼生獻身?” 這種人就算是修士,也一定自大自戀。有凡人才有蒼生,將凡人當做低賤,又怎會甘愿為了低賤的凡人犧牲自我。陽關道的人必定用了什么法子,哄騙亦或是強迫他們獻祭。 “還有一件事?!柄Q道望瞥了她一眼?!敖r日,跟在你身邊的那只黑鳥不見了?!?/br> 虞禾怔住,問:“你早就知道,謝衡之一直盯著我?!?/br> “近日一直沒有他的動靜,魔宮就在邽州,發生這樣大的事,依然不曾聽聞他出面?!柄Q道望說得很直白?!八赡芤呀浰懒??!?/br> “不可能?!彼⒖谭瘩g道。 “為何?”他問。 迅速出言反駁的虞禾,這個時候忽然又說不出話了。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似的否認,根本就沒有想到為什么他不可能死,甚至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堅定從何而來。 “他……他不會……不會這么輕易就死?!?/br> “輕易?”鶴道望發出一聲毫不留情的嘲笑,似乎在笑她的天真無知?!熬艂€圣骨法器,便是由日月洪爐煉出,你以為這是公儀蕤煉丹的破爐子不成?放你進去,撐不過半日便能化成飛灰,你竟覺得輕易?!?/br> 虞禾沉默著低下頭,手指不自覺攥緊了衣袖。 “他對你的執著,總是令人意想不到?!柄Q道望略顯惋惜地說:“可惜了,沒能聽他叫一聲阿爹?!?/br> —— 鶴道望走了以后,虞禾去了趟劍宗,找了一處山崖,而后一個人從天黑坐到天亮。 日出時分,她能看到腳下壯闊的云海,日光灑落下來,翻涌的云海也被照成了金色的浪。 謝衡之叛出棲云仙府后,會不會也有那么一刻,懷念過劍宗的景色。 可惜人死后,再好的風景都見不到了。 其余人不知謝衡之的目的,猜他是怕了天火誅魔,或當他是想開了要棄暗投明,但虞禾很清楚。其實原因遠沒有那么復雜,謝衡之只是換了一個法子,想要與她和好而已。 但事實哪有那么簡單,就算他洗去了一身魔性,也洗不去已造下的罪孽。 晨風一吹,虞禾的頭發胡亂地飛舞。 離開魔域后,她的發髻又變得潦草。 望著逐漸消散的云海,虞禾眼眶忽然酸了起來。 她抱緊懷里的斷流,冰涼的骨戒也被暖得溫熱。 要是謝衡之真的死了,他以前做得那么多混蛋事,她就當做一筆勾銷。 逢年過節的時候,她會記得給他燒點紙錢。 —— 就在棲云仙府決定聯合其他仙門,阻止陽關道再次獻祭無辜修士的時候,自在飛花也找到了柳汐音的下落。 虞禾收到信,是曲流霞送給她的一份名單。 傳言說謝衡之失去下落,其實是在天墟養傷,想殺他的人如同過江之鯽,紛紛聚集在了天墟。 然而正是陽關道散播了這一謠言,名單上的散修邪修,亦或是各大仙門的修士,將近兩千人,都只是用來開啟天火誅魔的祭品罷了。 柳汐音與顧微赫然在列,除此以外,虞禾還在上面看到了霽寒聲的名字。 第92章 虞禾在看到名單上霽寒聲的名字后, 立刻用傳信符去找他,奈何一直沒有得到回應。鶴道望詢問姑射山弟子,也說霽寒聲與眾位弟子有幾日沒音訊了。 鶴道望本意是讓虞禾好好留在棲云仙府, 然而此刻她與霽寒聲性命相連,根本沒法安心坐在棲云仙府等待。何況以她如今的修為,跟著一同去也算是個助力, 若是一直留在仙府不干正事,仙府其他主事們必定也要有些微詞了。 思慮一番后, 鶴道望還是將她給帶上了, 只是一直提醒她,不可意氣用事, 闖出禍來丟了他的臉面。 有了前兩次的教訓, 他們都不敢再輕視借花之陣的威力,行事上格外小心。 天墟處在魔域之中,一大半都是廣闊的海域, 海水映著灰蒙蒙的天色,像是被暈開的濃墨一般發灰,人看久了都會覺著心情沉郁。 鶴道望聯合宗門內擅長陣法的幾位能人一通探討, 找到了陽關道開啟借花之陣的規律。 九境之內, 每一境都有一個靈氣最為充盈,地脈最開闊的中心, 棲云仙府就是這個位置,而魁州與荒北,同樣的位置, 也能追溯到借花之陣的痕跡。 幾人一同找出了天墟法陣的大致所在, 避免再像從前一般,無知無覺被引入其中。 虞禾一路上都能感受到靈氣的殘留, 四處都有刀風劍氣留下的痕跡,數不勝數的魔物尸體中,零星也能看到些被破碎的衣角,和無名派門的修士殘軀。 顯然是這些人在前往天墟的時候,引起了魔族的攻擊,有過幾次動靜不小的廝殺。 也不知是誰散落了謝衡之在天墟的消息,魔族被魔宮前的尸山血海威懾,紛紛想要遠離這個瘋子,反而是修士們都撲上去想要趁他力弱而要他性命。 棲云仙府派出的弟子一路上也遇到不少魔物,然而為了留存實力救人,他們只能想法子避讓。 鶴道望見虞禾焦急不已,教訓道:“命劍護體這種咒術也敢隨意用出,我看你是當真不怕死?!?/br> 她忍不住嘴硬了一句:“謝衡之不是也用過……” 鶴道望冷笑:“憑你的修為與劍法,也敢與謝衡之相比較?!?/br> 她說完就后悔了,只能唉聲嘆氣道:“為了謝衡之不要他性命,我不得已才想到這個法子……” 能要霽寒聲性命的殺招,對她而言是必死無疑。而能要她性命的殺招,對謝衡之的軀體來說,或許只是一次重傷。 命劍之咒不僅能保護人,也能用來傷人,她早就知曉這一點,要不是當初沒辦法了,也不至于做到這個地步。 一行人臨近海邊,海浪呼嘯著拍打在礁石上,發出響亮的嘩啦聲,空氣中似乎也有海水微涼而咸腥的氣息。 天墟的無妄海吸納了世間的濁氣,孕育了許多的魔族,尚善也是其中之一。 虞禾站在漆黑的礁石上,朝著廣闊到無邊無際的海面看去,忍不住出神地想,尚善此刻是不是就在這片海底睡覺,還是正在里面興風作浪,欺負更弱小的魔物。他與謝衡之認識這么久,會為他傷心嗎? 鶴道望忽然停下腳步,朝著海面看去,說:“借花之陣的位置,應當在海上?!?/br> 話音才落,眾弟子紛紛祭出武器,亦或是御風而起,準備渡海救人。 陽關道的行為,說不上是善是惡,甚至在更多人眼里,這才是救世之舉。因此即便有些仙門對此不認同,也不會像棲云仙府一般出手阻止。 棲云仙府被陽關道害慘了,尤其是暉陽劍宗的弟子,當初英才無數,逃過謝衡之的墨火,卻折損在了借花之陣上,從此輝煌不復,如何令人不痛心。 一行人飛至海面,翻涌的海水中時而有黑影游過。 無妄海中的魔族,對于有著磅礴靈氣的修士,無不是虎視眈眈。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已經離岸很遠了,海上漸漸起了霧,隨著霧氣越來越濃,同門的身影也漸漸變得模糊。 虞禾就跟在鶴道望身邊,不敢輕舉妄動,生怕自己跟丟了,時不時就喊一聲,確認鶴道望還在。 鶴道望被她喊煩了,惱火道:“隔著不到一丈遠,怕什么?” 有弟子試圖驅散這片濃霧,卻沒有絲毫效用,很快他們便發現,這濃霧是術法,而非天然生成。 周圍人的身影變得隱隱約約,虞禾偶爾扭頭看一眼他們,忍不住有些心神不穩,隨之御風術便出了小岔子,她腳下一歪,平穩后再一抬頭,朦朧霧氣中,鶴道望的背影已經望不見了。 “峰主?” 沒有得到應答,虞禾嘆了口氣,好在身邊還能聽到同門的聲音,她這才恍若無事地跟了上去。 然而沒過多遠,就在她為了確認周圍有人的時候,余光瞥到了一片白色衣角,那人腰間的環佩搖曳而過,發出清脆的擊玉聲。 “霽寒聲?” 虞禾輕喚了一聲,對方卻沒有回過頭,似乎正在濃霧中焦急地尋找著什么。 她沒敢貿然向前,直到霽寒聲也看到她,隨后眼中一喜朝著她飛來。 霽寒聲的身影由朦朧變得清晰,就像撥開了層層輕紗一般,終于出現在她面前。 “你果真在此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