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劍 第96節
孟云柯觀察著她手上的骨戒,看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有用的法子。 “我不精此道,只可惜榴花娘子不在?!彼袊@一聲,放下虞禾的手。 榴花娘子是八寶法門最出色的鑄師,對這種奇珍異寶懂得最多,奈何當初也一并死在了借花之陣中。孟云柯擅長鑄造刀劍一類的兵器,這枚骨戒融合各種術法,他也無能為力。 于是他給出一個建議?!澳憧梢韵劝咽种付缦聛?,讓藥宗的人治傷,不出半月便能長出一根新的?!?/br> 虞禾:“……” 她當初被謝衡之氣瘋了,才下狠心直接削掉了手指,現在好好的,她還是再想想辦法算了。反正現在這種情況,謝衡之要是真心想找到她,有沒有這枚骨戒不過是早晚問題。 “對了孟前輩,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有關于錆鐵,除卻打造鎮元釘,可還有其他用處?” “錆鐵能夠克制靈力,除卻打造鎮元釘,也能打造克魔的法寶,亦或是用于鑄爐。有些法器靈力強悍,鑄爐承受不住便會損毀?!?/br> 虞禾隨即將目光放在鑄爐上,問:“這也是錆鐵制成的?” “這是鑄劍的爐子,用錆鐵打造,未免大材小用?!?/br> 孟云柯說完擺擺手,示意她問完了就走,別來打擾自己做事。 虞禾行了一禮,隨后朝著藏書樓的方向趕去。 據說萍香山是因為謝衡之上一次闖入,與仙府眾位前輩交手,靈氣震蕩直接把山給震塌了。萍香山的弟子也覺得爬山麻煩,索性就給夷為平地了。 好在不遠處的藏書樓沒有受到波及,虞禾借著鶴道望的令牌進去,想要自己先查一查錆鐵的事。 藏書樓還是一如從前,只是弟子比以往還少了些。 虞禾踩在木質的地板上,都能聽到隨著腳步響起的吱呀聲,空氣里泛著些霉菌和木頭的氣味。 那個時候她還在悔過峰,整日里累得半死,難得來次藏書樓,都能算作是歇息。 回到熟悉的地方,虞禾的心似乎也跟著平靜了。 她在一排排書架中走過,聽著窗外響起林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日光漏進來,有細微的塵灰在空氣中緩緩飄浮,偶爾能聽見附近輕微的腳步,莫名使人心神愜意。 虞禾正放松,余光瞥見一道寒光折射到一旁的書架上,她心一沉,猛地出劍回身擋去。 雙劍相接,當啷一聲脆響。 縱使虞禾反應及時,還是被突如其來的劍風削去了一根辮子。 轉過身,見到是蕭停陰鷙的一雙眼。 “怎么哪兒都有你?” 一見到蕭停,她就感覺太陽xue突突地跳動,火氣也跟著冒了出來。 “你果真在棲云仙府?!笔捦T挷欢嗾f,頓時殺招上手,步步緊逼。 然而除了蕭停,為數不多的幾個弟子,竟也紛紛朝虞禾攻來。 虞禾邊防邊退,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縱使修為高深,劍法仍不敵蕭停,何況此刻以一敵多,很快她身上就掛了彩。 或許是出于公德心,虞禾在藏書樓打架都不忘避開那些古籍,其他人倒是下手一個比一個狠,劍風直接劈開書架,將本就年久失修的地板打穿。 劍光如雨,繚亂的劍影中,書頁洋洋灑灑地飄散。 虞禾看著都心痛?!按颂幨菞葡筛?,你好大的膽子?!?/br> 蕭停理直氣壯道:“我再如何也是正道之士,你一個魔頭的夫人,也配教訓我?” “心術不正之人,也配稱正道,可笑?!?/br> 她被劍風逼退,蕭停抓到機會打傷她,甚至直接按住她的肩,朝著地板砸了下去。 轟隆一聲響,頓時木屑翻飛,虞禾被砸透地板,重重摔在了下一層,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好在她咬牙撐起身,默默將一本書攬入袖中,而后徑直殺向靠近的蕭停。 她不閃不避迎上去,任由蕭停的劍穿過肩膀,兩個人纏斗在一起,從劍術的爭斗成了混亂的拳腳相加。 蕭停挨了一個耳光,腦袋嗡嗡作響,頓時怒不可遏,揪著虞禾的頭發往地上砸。 斷流再一次襲來,朝他眉心刺去,迫使他不得不停了手。 蕭停順勢封住她的靈xue,很快有人稟告,說是驚動了仙府的修士,他這才收住,壓著虞禾往外走。 虞禾的反應比他想象中要平靜,竟也不費力掙扎了。 蕭停出言諷刺:“方才不是很能耐嗎?我還當你有多大本事,也不過如此……” 虞禾沉著氣不吭聲,后腦勺還挨了蕭停一巴掌,她只能咬牙忍耐。 走出藏書樓的大門后,蕭停的嘲諷還是沒完沒了。 踏出約莫一丈遠的距離時,忽然一陣嗡鳴,頓時腳下金光大作。 藏書樓的法陣被觸發,數道鎖鏈嘩啦一聲拔地而起,猛地纏繞住蕭停的四肢,拽著他硬生生跪在地上,膝蓋撞出一聲悶響。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不得不松手,虞禾立刻退開一段距離。 蕭停被鎖鏈緊緊束縛,同時靈力被克制,讓他根本無法動彈。 靈光化為長鞭,重重抽打在他后背,疼得他痛呼出聲,咬牙道:“你做了什么!” 虞禾吐掉嘴里的血水,將頭發撥到腦后,得意道:“你不覺得身上多了點東西嗎?” 蕭停這才反應過來,頓時暴怒著要掙脫法陣,又是一道長鞭下來,打得他青筋暴起。 她剛才趁著貼身打斗的時機,將一本輕薄的古籍塞到了蕭停懷里。 蕭停他們一定是將藏書樓的監守打暈了,沒有監守刻下咒符的書,一旦帶出就會被視作偷竊,將觸動藏書樓的法陣。 虞禾從前就聽說過,這個法陣是鶴道望的杰作,也就是說一定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東西。 其余人見救不出蕭停,眼看已經有仙府修士趕來,紛紛丟下他逃走。 聽著響亮的鞭子聲,以及蕭停的咬牙悶哼,她捂著劍上的傷,風涼道:“我一直好奇這個法陣是什么模樣的,還真是多謝你了?!?/br> 趕來的道友替虞禾解開了封印,見到是鶴道望的女兒受了傷,連忙將消息傳到了悔過峰。 聽說抓到了蕭停,鶴道望很快趕了過來。 由于沒人知曉這個法陣是怎么破解的,因此一行人只能干站著,看蕭停挨鞭子,想將他帶走都沒辦法。 鶴道望趕來的時候,蕭停挨了最后一鞭,已經面色蒼白到快昏死過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虞禾連傷勢都不管,非要看著蕭停挨打,直到鶴道望來了,她才感嘆道:“峰……阿爹,你的法陣真的太厲害了,還能再抽他幾下嗎?” “偷了多少頁的書,受多少下鞭刑?!柄Q道望見她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覺得有些丟人,實在不忍多看,“被打成這副模樣,還傻站在這兒做什么?” “觀刑解氣?!彼f完,也挨不住傷處疼得厲害?!拔胰ヒ惶怂幾?,仙府混進了陽關道的人,阿爹一定要查清?!?/br> 虞禾跟著幾個同門離開,鶴道望這才瞥了眼枝葉掩映下的黑色鳥羽,很快那只黑鳥也拍著翅膀飛走了。 第90章 蕭停下手狠毒, 虞禾額角被劃破,半張臉都糊上了血,腿也傷到了, 去藥宗走的幾步路都是一瘸一拐的。藥宗弟子雖然對她面生,但大名鼎鼎的鶴道望之女,早就傳遍了棲云仙府, 甚至很快就會傳遍大小仙門。 就連虞禾治傷的時候,都能見到有藥宗的弟子偷偷打量她。 她心情也有些復雜, 換做是她聽說鶴道望有女兒, 一定也會被驚掉下巴,哪個奇女子能拿下鶴道望這種人物。 拋去品性不談, 鶴道望也是個器宇軒昂的男子, 然而就憑他這行事作風,足以讓仙府無論男女都對他敬而遠之,私生女這種事說出去只會被當做謠言。 很快藏書樓發生的事被告示碑示眾, 藥宗也知曉了這件事,有藥宗的前輩給虞禾接骨,好奇道:“那個蕭停不是拜入陽關道了嗎?他為什么要抓你?” 虞禾自然而然道:“應當是阿爹太招人恨了吧?!?/br> 畢竟她記得鶴道望跟蕭停也有些過節, 從前他還是謝衡之腦殘粉的時候, 就各種對鶴道望嗆聲?,F在棲云仙府以鶴道望為首的各山門主事,對陽關道又極力排斥, 蕭停不討厭他才怪。 見鶴道望的女兒都這么說,那名醫修業點點頭,說:“那也是……聽說陽關道的人都瘋瘋癲癲的, 興許是想抓了你要挾鶴峰主?!?/br> 給虞禾上完藥, 醫修點頭道:“差不多,修養個三五日便好?!?/br> 而后她又自言自語似地說:“要是公儀師叔在就好了, 你的傷勢還能好得更快……” 虞禾不禁在心底感慨,真是世道大變,五十多年前的藥宗,公儀蕤可稱得上是人憎狗嫌,只有謝衡之這么個神經病敢跟他湊一塊兒。 “你們宗主去哪兒了?” 那名弟子嘆了口氣,說道:“幾日沒見到了,聽說賣了不少珍藏的寶貝,好像是要將公儀師叔贖回來……” 虞禾跟她閑聊了兩句,等醫治完就回了悔過峰,迫不及待要看蕭停的下場。 然而她剛回去不久,傳音符便有了動靜。是千里外的霽寒聲正在找她。 “虞禾,聽聞你受傷了,可有事?” 她也沒想到,今天才受的傷,霽寒聲這么快就能得到消息。 “一點皮rou傷不礙事,我抓住了蕭停,他現在已經被關押在罪牢了。你呢,近日可還好?”據傳聞魁州魔禍太嚴重,姑射山已經要開啟隱世之陣了。 畢竟是遠離塵世的仙門,本該與蓬萊一般,只專注于修仙問道,不插手人間世事。奈何縱使是仙者也有惻隱之心,還是不愿看蒼生受苦受難,派出了不少弟子下山平亂。 倘若魔禍愈演愈烈,為了姑射山的存亡,隱世之陣開啟,至少十年內整個姑射山都無法再出入。 “我還好,借花之陣的事,料想你也聽聞了。天火誅魔的消息傳開,他帶領魔族四處虐殺陽關道之人……我想去天墟一趟,或許能有收獲?!?/br> 霽寒聲刻意不提起謝衡之的名字,以免勾出虞禾的傷心事。 虞禾只是沉默了一下,隨后說:“那你一定要多加小心?!?/br> 他笑了笑,說道:“我們同生共死,自然是要萬分小心的?!?/br> 霽寒聲說話很輕,又帶著點笑意,使得這話聽起來像極了情人間繾綣的誓言。 虞禾聽得一愣,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靈符卻已經燃盡了。 這么遠的距離,想要說個話是很耗費靈力的。想著霽寒聲有事在忙,她也不好再打攪,正好說完了話,也好去罪牢看看蕭停。 回到久違的罪牢,一些往事就像潮水似地拍了回來,虞禾再憶起舊事,心里一陣悵然。 她走進去,見到監守罪牢的同門已經換了一批,不變的是他們幽怨的表情。 而罪牢里的囚徒們依然瘋瘋癲癲,發出各種詭異的聲音。 虞禾找到鶴道望的時候,他正在端詳蕭停的慘狀,一邊還站著面色復雜的薛琨。 師無墨死后,薛琨接任了劍宗宗主之位。為了將這個爛攤子處理好,他一個駐顏多年的人,面相都老了十幾歲,甚至已是鬢發斑白,從前溫和儒雅的人,如今也變得冷酷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