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劍 第66節
虞禾說得很委婉,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畢竟三十二有傷在身,妖族現在正在搜查他,謝衡之也可能在附近,太明顯的靈氣的波動容易引起注意,低調行事才是最好的選擇。 虞禾說著就將他扶到河邊,讓他先清洗身上的血跡,自己則注意著四周的動向,準備隨機挑選一個倒霉蛋將船讓出來。 她也知道這種行為比較缺德,但為了保命,目前也只能委屈對方自行趕路了。 三十二在她旁邊慢條斯理地手臂以及指縫間的血跡,虞禾這才發現他身上沒有那么多的傷口。 她瞪大了眼盯著他。 三十二知曉她的意思,溫聲解釋道:“是妖物的血?!?/br> “那你一副傷重到走不穩的樣子?”虞禾一股火氣往上冒。 “是內傷”,三十二解釋道:“我的修為要拉動麒麟骨,還是勉強了些?!?/br> 虞禾想了想,好像也是,強行使用后被麒麟骨的力量反噬,的確會有不小的內傷。 她緩和下來,遠遠看到水面上浮著幾只水鳥,不見有船只經過。 也不知道尚善和那只巨蛇誰能占上風,謝衡之和妖王本就結怨已久,尚善在妖族的地盤鬧事,想要脫身恐怕難了。 虞禾回想起大蛇的指點,她的魂識缺失,多半和尚善有關系。魔族的主仆之契,或許正是她魂識缺失的關鍵。 然而現在她的身份是自在飛花的十九,尚善卻成了謝衡之的走狗,僅憑當初那點喂食的情誼,她不確定尚善是否會幫助她。 虞禾正想著,周身的水草忽然顫了顫,她扭頭看去,一只大鵝從草里探出腦袋,張開的鵝喙上露出一排細密的鋸齒。 她呼吸一滯,起身就要將大鵝打飛出去,一道風刃越過她,輕飄飄地削掉了鵝首,連帶著四周的草葉也一齊被削斷,窸窣著飄落在鵝身上。 大鵝甚至還來不及發出慘叫,斷首后的身體撲騰了兩下,很快沒了動靜。 三十二輕咳兩聲,拉著她重新坐下,恍若無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語帶安撫:“沒事了?!?/br> 虞禾愣了一下,心上有種說不出的古怪,一般人見到只野鵝會直接殺了嗎? 三十二本人表現出來的,分明是溫吞有禮的模樣,行事風格又格外極端,與他此刻的溫聲細語顯得十分割裂。 虞禾心上感到一種莫名地不安。 她輕嘆口氣,也沒說什么不好。等回到自在飛花,這一百金大不了不要了,她得離這種怪人遠一點。 正想著,就聽一陣水聲,終于有船只經過。 虞禾遠遠看去,發現是一只不小的游船,船上飄著輕紗,窗欞都是鏤空的花樣,遠遠就能聽到船上的人聲。 她猶豫了一下,說道:“看起來不好惹,再等等?!?/br> 又等了好一會兒,終于等來一只極其不顯眼的小船,船上安安靜靜的,也不像有什么大人物的樣子。 三十二掃了一眼,眼眸微沉。 他抬手正想壓住虞禾,就見她像只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長劍出鞘,不等她制住船內的人物,對方便先行感應到劍氣,一招打了出來,小船劇烈地顫動起來。 小小的船艙中走出一個人,一掌拍向虞禾,她閃身避開,掌風打在水上頓時激起數丈高的水花。 虞禾看清是誰,腦子就像被人狠狠錘了一拳。 果然人不能想著做缺德事。 鶴道望面色陰森,目光從虞禾身上掃過,又看向岸邊站著的三十二。 “誰想找死?” 第63章 虞禾不是沒有想過與鶴道望重逢的那一日, 只是從沒想過會是這種大打出手的場面。 鶴道望的人緣差得可憐,誰又想到他會和妖族有關系。 虞禾飛身避開一記殺招,同時湖水化作數道鎖鏈, 齊齊揮向她。 她斬斷纏上來的鎖鏈,又有更多爭前恐后的朝她打過來。 岸上的三十二也出手相助,折扇拋入水中, 激起巨大的浪花。 兩人趁此機會想要逃離,卻被閃身而至的鶴道望攔住, 一道長鞭從他手中緩緩化形。 虞禾自知不是鶴道望的對手, 鶴道望素來下手陰狠,祭出黜邪鞭, 顯然是要將他們打得只剩一口氣, 鶴道望陰著臉?!澳銈兿胱鍪裁??” 虞禾將三十二擋在身后,解釋道:“都是誤會,認錯人了?!?/br> “我平生最擅長對付嘴硬的貨色?!?/br> 鶴道望說著就冷笑一聲, 黜邪鞭毫不猶豫朝著他們打過來,在空中揮出響亮的破風聲。 承載他畢身修為的一鞭子打下去,速度快到避無可避。 虞禾用盡全力去擋, 同時一柄折扇也飛旋而至, 在她面前豎起一道氣障。 雖然一鞭沒有打中,浩蕩的氣勁仍然將她擊飛, 直接砸在三十二身上。 她原先所站的位置,被這氣勁的威力直接打出一道深溝。 三十二攬著她的腰,關切道:“還好嗎?” “無事?!庇莺踢B忙就要起身, 鶴道望已經走上前, 作勢又要攻向她。 情急之下,她急切出聲:“峰主!” 鶴道望動作一滯, 但并沒有要就此停手的意思。 虞禾連忙爬起來行禮。 “當初在竹林中多虧峰主指點!今日冒犯,當真是我有眼無珠!峰主饒命!” 她說完后,心中仍忐忑,生怕鶴道望已經想不起來她是誰,認定她胡言亂語一鞭子抽過來。 好在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鶴道望動手,虞禾這才抬起眼去看他的表情。 鶴道望總是板著一張臉,面上始終掛著一副厭惡全世界的表情,虞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張臉上出現不同的變化。 他瞪大了眼盯著虞禾,面上的表情極其復雜,先是愕然,隨后是懷疑,最后又歸于一種不可置信。 虞禾擔心鶴道望不肯信,又補了一句:“我以前差點燒了山,還是峰主滅的火……” 鶴道望嘴角一撇?!斑@種蠢事虧你好好意思說出口?!?/br> 這就是相信了。 虞禾在這種地方遇到一個還記得她的熟人,若是不去想方才差點被一鞭子抽死的事,現在她還是有些激動的。 料想身后的三十二正一頭霧水,她回過頭,安撫道:“你別擔心,我和這位道長曾是舊識?!?/br> 鶴道望面色仍復雜,打量著她如今的模樣,難得出現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謝衡之知道這件事嗎?”他忽然問。 虞禾怔了一下,隨后搖頭道:“不知道,我上次還差點叫他給掐死了?!?/br> 三十二握著她手腕的五指忽然緊了緊,虞禾以為他是好奇,示意他先別說話。 鶴道望皺起眉?!皻⒛?,怎么可能?” 隨后他意識到虞禾是因為有外人在場才說的含糊不清,問道:“他是什么人?” “自在飛花的同僚?!?/br> “什么亂七八糟的,自己解決?!柄Q道望不耐。 虞禾領會他的意思,指尖凝聚靈光,回過頭輕聲道:“你先睡一覺養養傷?!?/br> 不等三十二點頭,她的指尖已落在他眉心。 三十二閉著眼靠倒在她肩上,又被她挪到一邊放平。 虞禾回過頭看著鶴道望,對方看她的表情依然耐人尋味。 “你……真的死過一次了?”鶴道望問得猶豫,他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用過這樣猶疑不定的語氣說話。 但比起死而復生這種不可能的事,他更愿意相信,虞禾只是消失了太久,換了一個新面目重新出現。 “死了……”她想了想,又說:“但沒完全死?!?/br> 虞禾不知道該怎么說,要說死的話,她在這里的身體死了,但她在另一個世界還活著。 鶴道望的臉色更差了,聽到這話一副要罵人的眼神。 虞禾連忙又說:“那個時候是真的死了,現在的我用的是別人的身體,勉強算是借尸還魂?” “你方才說謝衡之殺你,是怎么一回事?” 虞禾將自己現在的身份與謝衡之的關系說了一遍,又描述了在瑤山當日的場景,鶴道望的臉色才逐漸緩和,但也沒緩和多少。 “所以你方才說……你在此處,見到了跟隨他的魔蛟?” 虞禾點頭:“我擔心他就在附近?!?/br> 鶴道望盯著她:“為什么?” 她愣了一下,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說:“你怕他將你當做自在飛花的人殺死,為什么不與他相認,你應當明白,他沒有再殺你一次的理由?!?/br> 虞禾沉默著沒有應聲,鶴道望又問她:“你在害怕什么?” 她低著頭還是不說話。 鶴道望見她這副模樣,也不想再追問下去。 他也坐下來,壓住心中翻涌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