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劍 第24節
“算了,我還是另想辦法吧?!睂嵲诓怀闪怂妥员M,不信謝衡之不會想盡辦法來救她,雖然非常對不住謝衡之,但這也是被逼無奈,要是真走到了這一步,她出去肯定會好好跟他道歉。 尚善見虞禾是真的不準備理他了,憤怒到化出原形,在暗河之中撲騰出巨浪,還張開大口對著她發出一聲狂嘯。 她抹掉臉上的水,無奈道:“我是真的想幫你,但我修為低微,根本是什么都做不了?!?/br> 尚善終于安靜下來,潛在水里繼續當一塊安靜的礁石。 大概過了有一個時辰,虞禾聽見嘩啦一聲,尚善從水底鉆出來,巨大的腦袋在她身前輕晃。 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妥協。在這種破地方被關了兩千年,最壞也不過是繼續待在這里睡覺。他想離開想得快要發瘋了,不害人就不害人,他還可以吃別的東西。 “你幫我破了陣眼,我出去以后就待在仙府的暗河里,哪兒也不去,只要你給我送吃的?!彼盐舶吐N起來戳了戳虞禾的背,疼得她齜牙咧嘴。 “我跟你立契,不害人?!?/br> 聽上去實在是很心動,然而虞禾還是搖頭?!安皇悄愕膯栴},是我打不過上面的魔物,幫不了你?!?/br> “我說了,我可以幫你?!鄙猩苹扇诵味自谒磉??!澳泱w內有一股內元,我幫你打通阻塞的靈脈,你若能化了這股內元,修為就會暴漲數十倍?!?/br> “什么?”虞禾愣了一下,霎時間憶起公儀蕤對她說的話。 她一直以為這是公儀蕤為了拿她練手編出來的幌子,原來是真的。 “就是會有點疼?!比绻婚_這股內元,輕則靈脈俱毀成為廢人,重則當場爆體而亡。尚善怕虞禾不肯,沒準備將全部都告訴她。 “好?!?/br> 虞禾仍記得公儀蕤當初的話,她看得出尚善有所隱瞞,然而如今也顧不得這么多了。她愿意試上一試,即便她運氣總是不好,勇敢過后轟轟烈烈的失敗也總好過怯懦地等死。 “你這股內元是哪來的?”尚善好奇問她。 虞禾當然不可能被什么人傳功,答案顯而易見。 “我以前和一個修士雙修過”虞禾笑了一下,語氣甚至有一絲驕傲?!八蓞柡α??!?/br> “那他怎么不來救你?他也死了?”尚善不解道。 她并不遮掩,坦白道:“因為他后來不喜歡我了?!?/br> 尚善毫不猶豫說:“那你應該殺了他,變心的人都該死?!?/br> “那是你們魔族的做法,人有人的規矩。而且他其實沒做錯什么,殺人是很重的事,不要總想著殺人,就算你是魔族,也可以不作惡……” 尚善不喜歡虞禾說話的語氣,像當初將他鎮在此處便一去不返的女修,也像那個念經講佛直到在他面前圓寂的和尚。 他不耐地冷哼一聲,說:“我現在要幫你打通靈脈了?!?/br> “好,你先穿上衣服?!?/br> 第28章 尚善不懂人族的修煉, 他唯一會沖開靈脈的方式,便是灌入魔氣將靈脈堵塞處強行沖開。 虞禾感受到一股氣勁沖開百脈,疼痛到她幾乎痙攣, 似乎有一團凝結在她肺腑之中的毒刺突然被引爆,瞬間扎入她的四肢百骸,一切情緒都從腦海中消失, 只剩下劇烈的疼痛鋪天蓋地襲來,讓她幾乎窒息。 除了疼, 再感受不到其他。 虞禾像是瀕死的魚一般艱難地張著嘴巴, 呼吸劇烈而急促。她的手背青筋暴起,十指扣在崎嶇的石壁上, 用力到指甲都劈開, 這點疼卻被更猛烈痛苦的蓋過,讓她仿佛感受不到四肢的存在。 太疼了,怎么會這么疼。 還不如死了。 死了就不疼了。 痛到極致, 已經徹底沒了清醒。 黑蛟的腦袋埋在水里,卻能聽到岸上壓抑到了極致,想尖叫又叫不出來的抽氣聲。 連呼吸都是顫抖的, 一下比一下重。 等了好久, 他聽到岸上變得很安靜,呼吸聲都聽不見, 他才從水里冒出來,湊到岸邊觀察已經一動不動的女子。 他拿腦袋將趴在地上的人拱了一下,讓她翻了個身臉朝上。 凌亂的發絲下, 是一張七竅流血的面孔, 無聲無息,死一般的安靜。 “死了?”他頓感失望, 正要去探鼻息。 一動不動的虞禾猛地睜開眼,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亂發下露出一雙熠熠的雙眸。 此時此刻,她才體會到前輩所說的讓靈氣周游全身,才能感受到的徹內徹外,透頂透底,通行無礙。她渾身似乎都是充盈的,熾熱的,卻又比從前更覺輕盈。 虞禾渾身充斥著一種陌生的感覺,隨后才察覺到指尖的疼痛。 “修煉原來是一件這么疼的事,疼得生不如死……”她嗓子干啞,喃喃地說著。 方才她真覺得還不如死了,那種仿佛是清醒地感受到自己被剁碎的疼,寧愿死也不要再來一回。 “小死小活,大死大活,不死不活,修煉想要一步登天,哪里是那么輕易的事?!鄙猩朴行┮馔?,虞禾的根基那么弱,竟然真的硬生生挺了過來,沒有被這股強勁的元氣給碾碎。 他打量著虞禾,說:“我還以為你真的要死了?!?/br> 虞禾用捧起水洗掉臉上的血,幽幽嘆了口氣?!拔也粫?,至少現在是不會死?!彼讲潘闶求w會了一次,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挺過來的,還是謝衡之把她扛回了鬼門關。 “那現在輪到你幫我了?!?/br> 虞禾只聽說過棲云仙府有飼養靈獸的修士,從未聽說有人與魔族結契。她心中雖糾結,卻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 尚善也是同樣,他不知道要是錯過了虞禾,下一次再有人出現會是多久以后,說不準他的魔氣會被法陣吸干,連人形都化不出來,只能跟那個禿驢一樣被困在此處,骨頭爛了都沒人知道。 他寧愿聽這個人族的話,別說給她當靈獸,就是當狗也比在這兒好,畢竟她看上去也不是那么討厭。 結契后的靈獸無法傷害主人,假如違抗主人的命令,便會痛苦得如遭火焚,一直到靈氣耗盡而死。虞禾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能跟一只活了幾千年的魔族黑蛟結契。 結契的咒術并不算難,難的是讓靈獸心甘情愿臣服。 虞禾念著法訣,一個小小的法陣出現在尚善額前,她朝著法陣中心滴了幾滴血,法陣與血一同滲入尚善的身體消失不見。 尚善看著虞禾滿面愁容,不滿道:“你有什么好不情愿的?” 他一只活了上千年的魔族,愿意跟一個又弱又沒用的人族修士結契,已經是她走了大運,她居然還敢不高興! 虞禾也覺得委屈,她本來只是好好的來找琉璃冰蘭,莫名其妙誤入禁地,被一群魔族差點啃著吃了?,F在經歷了一番非人的痛楚,被迫與一個魔族結契達成同盟,樁樁件件都不是出于她的本意,又有什么好高興的。 “我是正道弟子,你是魔族,要是讓人發現我與你結契,還把你偷放了出去,我會被說成私通魔族,那是大罪,我會被正道所不容?!?/br> “那又怎么了?” 虞禾悶悶不樂地警告他:“所以你要藏好了,不能讓人發現我與你的關系?!?/br> 尚善不滿地潛到水底,冒出一連串咕嘟咕嘟的氣泡表示不滿。 她又問尚善:“你這有什么東西能拿給我當武器的嗎?總不能讓我赤手空拳去對付那些魔物吧?” 真沒用。 尚善白了她一眼,尾巴從水底冒出來,猛地朝那具白骨抽過去。一截腿骨被抽飛,掉落在地后滾了幾圈,一直滾到虞禾腳邊。 她低頭看著那截骨頭,又抬起臉看了看尚善,再看向骨頭,再看向尚善。 “快去啊?!鄙猩拼叽偎?。 “是不是太不敬了?”她動作僵硬地把骨頭從地上撿起來,在心中默念阿彌陀佛。 “有什么不敬的,那和尚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人都死了,骨頭還能拿來救人,這不是給他積攢功德嗎?”尚善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甚至還說:“你要是覺著這塊不好用,可以自己再挑一塊,或者你把它磨得尖一點……” 虞禾一邊在心中念阿彌陀佛,前輩對不住,一邊往裂縫走。 她站在暗河中,都能聽到魔物磨牙吮血的動靜。 她再一次強調道:“陣眼消失,你要立刻幫我吃了他們。我知道這個結界困不住你,留在暗河哪兒也不要去,我會再找你?!?/br> 說完也不等尚善應答,她一鼓作氣躍身而上,從縫隙之中鉆了出去。 早就等候多時的魔物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前,爭先恐后地想要將她撕碎。 虞禾手上拿著一根前輩的腿骨,體內靈氣運轉,揮出去的力道將撲上來的魔物震開數丈遠,而后一腳將纏上來的黑蚺踢開。她能感受到自己的修為提升了太多,原本已是瀕死的她不僅有了再戰之力,甚至能在眾多魔物撲上來的時候保全自己,不至于像之前一樣對付幾只傀犬就險些沒命。 虞禾一路跑一路廝殺,在xue壁上尋找尚善所說的劍。 魔物聚集得越來越多,她雖然不像起初那樣毫無還手之力,卻依然不是這么多魔物的對手,再拖下去一樣是個連骨頭都不剩的下場。 手上的森森白骨,也在沾染了魔血后染成暗紅,沾著惡心的碎rou與毛發。 虞禾的前路被擋住,只能選擇給自己殺出一條血路。 終于,手里的“前輩”在殺了好些魔物后,終于咔嚓一聲斷了。 虞禾默念一句前輩走好,便將手中斷裂的骨頭用力插入傀犬頭顱,隨后拔腿就跑。 終于在一處被人面鳥聚集的xue頂,她發現了一個細長而凸出的巖石。 虞禾實在找不到了,只能碰碰運氣翻身而上,運轉靈氣與心決,猛喝一聲后將那物用力往出拔。 她這么一動作,那物竟然真的有所松動,一陣金色光輝以此物為中心迸發,眨眼間便消失,快得像是她的錯覺。 虞禾把拿東西甩了甩,劍身一半被泥塊與青苔覆蓋,另一半剛從石壁中拔出來,同樣是生滿鐵銹,完全看不出本來面貌,甚至已經不像是一把劍了。 虞禾運氣一震,將泥塊碎石震落,雖然鐵銹仍在,卻勉強有了劍的形狀。 “總比骨頭好?!彼止就?,握著劍面向沖上來的魔物。 正在此時,整個洞xue發出一震轟隆巨響,隨后碎石開始震落,洞窟有隱隱要崩塌的跡象。一聲長嘯過后,虞禾只見一道黑色長影風似地掠過,所到之處魔物四散奔逃,卻仍是有半數落到了黑蛟的口中。 尚善得償所愿,嚼著嘴里的魔物,頭也不回地又鉆進了暗河。 而虞禾前面還有一段路要走,她要握著這把劍自己殺出去。 —— 十二樓四處生事,謝衡之需要暗中去搜尋法器的下落,以免它們先落入樓疏雨手中。臨走前,他要找陸萍香詢問一些事宜。 “陸家若有變故,我會傳信與你?!?/br> 他要說的事情不多,交代完一切便要離開,見有弟子在院門前縮頭縮腦,似是有事稟告。 謝衡之輕輕頷首,示意自己事畢,讓他進來,而后抬步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