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滅世反派,而我才三歲半 第114節
見葉清小臉煞白,宋靈寂心疼壞了:“孩子你也看到了吧,裴玄殺了你母親,事后我們去尋找,你母親不見蹤跡,一身道骨也沒留下,你亦消失無蹤?!?/br> 真相推敲起來就很簡單了,裴玄殺母奪子。 他們以為葉清早死了,年年招魂不得其蹤。 宋靈寂為什么祭出這份記憶,他想留下葉清。葉清是他們仙門的孩子。 “你母親是全天下最完美的女人,裴玄卻殺了她……”這般血腥殘暴! 所有人都清楚看到,葉清小臉蒼白,眼睫溫順地垂下去,似乎被這份過往震撼得失去所有言語。 這一刻氣氛好似凝固了。 在場魔修也瞬間噤聲,小心翼翼地偷覬魔主臉色。 “我沒有殺她?!?/br> 似乎是擔心葉清恨他,裴玄聲音驀然響起,他眸色沉沉,冷冷注視著挑撥離間的仙門,眼里暴躁與陰翳濃得嚇人,一字字開口,好似從牙縫里逼出。 無論仙魔,都感到一股滲透骨髓的殺意。 偏偏他解釋不了謝?,幍乃酪?,生不見人死不見尸,一個活人憑空消失對仙人而言,簡直荒謬絕倫。 看向仙門時,裴玄眼神極冷,教人如墜冰窟,好似在看一個個死物。他可能也沒想到,當年被他誅盡殺絕的萬千修士中,竟有茍延殘喘之輩,還留下了一段死前記憶。 歸元宗的人趕去收斂尸骨時,發現這段記憶,悲痛欲絕后收藏起來。 被裴玄用看死人的目光掠過周身,宋靈寂不止一次心生膽寒,卻沒有懼怕后悔。 不過魔頭就是魔頭,看歸元宗的眼神如看一處死人孤冢,目光落在自己兒子身上時,又是另一種溫度。 他最不想讓兒子知道的事情,恰好被對方知道了。 他剖腹取子是事實,他不知道該如何搶回自己的兒子。葉清明明就在距離他不到數尺的地方,卻忽然變成了一束遙不可及的光。 對孩子而言,弒母簡直是天崩地裂的大事,嚴重者可能反目成仇。 想到葉清可能會流露出的眼神,懼怕中也許會有仇恨。 裴玄心冷了下來,一股冰涼的感覺泛上心頭,有那么一瞬間,他想毀滅仙門,讓大地流血漂櫓,眾生悲泣。 眾目睽睽之下,葉清成了焦點,大家都在關心葉清怎么選,這也許將成為仙魔混戰的關鍵。 第91章 裴玄也盯著兒子。 葉清已經長大了,可他透過對方那清瘦的身軀,依然看到了當年那個小小軟軟的幼崽。明明走路跌跌撞撞,可是笑容天真燦爛,每一步都會朝他走來,每一次都會精準跳進他懷里。走路累了,會趴在他肩膀上,小藕臂挽著他,小臉依賴地蹭著他,語氣滿滿都是信任。 好似他這個父親就是對方的全世界。 孩子漸漸長大了,對方開始修仙了,他會畫符會煉丹,開始搗鼓出各種新鮮事物了,他會偷偷把掉落的乳牙埋起來,還以為沒人看到。他會為了說話不漏風一整天抿唇,會奶聲奶氣說自己長大了,他的雙手會做很多事情,他也漸漸不愿意再待在父親懷里了,孱弱的雛鳥離巢了。 等到了少年時期,孩子腿更長了,學會御劍飛行,能去更多地方了。 裴玄發覺,養孩子就像放風箏一般,葉清能驚艷高飛,他愿對方一輩子無憂,也固執地希望葉清無論飛得多遠,一世都在他的眼皮之下,羽翼之下享受庇護。 正是因此,一根幾乎看不見的白色細線捆綁在葉清身上,系在他手心里,無論葉清怎么高飛,飛到何處,他都第一時間知道。 這也令他痛苦。 風箏線拉緊了,會被孩子察覺。風箏線松了,孩子又可能會徹底遠離他的視線。這一張一弛,一松一緊,很難把握,幾乎成了他的夢魘。 如今,他的風箏有了離他而去的危險,裴玄想攔下。 裴玄不愿他的孩子,從他手心里離開。他不想葉清轉身走人。 也許這是一種奢望…… 他是魔。 仙魔之間隔閡甚大,清清不會選擇他,也許還會為了母親之死對他心生怨恨。對歸元宗,裴玄沒甚好感,他也本可以殺盡歸元宗上下,但他卻沒有——因為葉清,葉清喜歡歸元宗,對宗門有很深的感情,裴玄縱有毀滅之心,也投鼠忌器。 “清清?!边@是宋靈寂驚喜的聲音,原來是葉清動了,他朝仙門方向揖了一禮。大庭廣眾之下,這一舉動讓仙門道州看到了希望,大家紛紛激動起來,氣氛沸騰不止。 “清清!”、“小師弟!”、“葉清師兄!” 他們滿心歡喜。 誰料葉清施了一禮后,腳步頓了一下,毅然決然地轉身朝魔門方向跑去,所有人都懵了。 實際上,葉清早已做好了選擇,弒母真相如何,眾口一詞,暫且不論。 為了修真界的安寧,葉清依然會選擇裴玄。 望著朝自己御劍飛來的少年,有那么一瞬間,裴玄大腦“嗡”了一下。 天地間,寂靜無聲。 所有人震驚地看著。 那個少年御劍而去,漫天云霧點綴,劍意是純凈無暇的湛藍色,仿佛一道天光,能劈開世間最混沌的黑,又似最柔和的霧,能融入萬千種顏色。 葉清御劍飛行的本事,不太行。 他那一道劍意歪歪扭扭,因為動作太急了,隨時可能會摔下去。歸元宗弟子不由揪了一下心。不過,可能世間總會偏愛一些乖小孩,對方做了選擇,只需要走一小步,剩下的九十九步,由旁人來走。 仙門道州所有人凝望著,裴玄大步向前,迎向了半空中的少年,朝對方伸出了手。 那個世間最大的魔頭,衣袍隨風揚起翻飛,把自己的崽擁入懷中。晚風大作,吹著兩人烏黑如墨的頭發,格外醒目。 這一剎那,仙門道州集體失魂落魄。 對裴玄而言。 他本是一具獨立于世的行尸走rou,心若深淵,與生俱來的使命好似就是厭世與毀滅,他像是一道獨立于天地之外的逆流,沒有任何依存。 葉清出生后,他才找到了不滅世的理由。 仙門道州如今的行為,讓他如墜冰窟,眼底凝結殺意,有摧天塌地的欲望。 這些殺戮種種,很快又平息。因為那個流淌著他一半血液、身姿孱弱卻充滿希望的少年,一如兒時跌跌撞撞朝他飛來,那一瞬間裴玄心中所有陰郁心魔全數解除。 孱弱的雛鳥離過巢,又心甘情愿歸來了。停留在他身邊,乖巧得惹人憐愛。 仙門道州境內。 葉清走的那一日,臨泉山大雪漫天、霜覆懸橋,連仙鶴都發出一聲悲鳴。 — 葉清登上那艘巨大到足以隱天蔽日的黑色樓船,這一登船,他徹底落入了三萬萬上古妖魔陣營之中。一襲白衣小仙君,如同一個白團子落入黑芝麻湯鍋里,轉瞬就被淹沒。 望著浩浩蕩蕩的妖魔大軍離去,仙門人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許久,才有人發出一聲嘆息,“那孩子糊涂啊,被裴玄蒙蔽了……魔域那里是人待的地方嗎?” 魔域那一片土地上魚龍混雜妖魔橫行,日日夜夜都充滿殺戮禍亂。自古以來誤入的修士,除非修為極高,否則只有橫死一個下場。三萬萬上古妖魔,更是素來強者為尊,葉清實力那么弱,去了那里,不是隨意任人宰割嗎? 臨走時那抹背影。 更似一抹白月落入黑色湖水中,無論他們怎么想,下場只有一個—— 柔弱的白月被濃墨吞噬。略微想一想,不少仙門人士都要落淚。 實際上,葉清的處境完全跟他們想的不一樣。葉清本人還懵懵的,他牽著裴玄的手,或者說裴玄的大掌緊攥著他,父子倆上了船。見了他,三萬萬妖魔低下頭顱,俱都恭敬地匍匐在地,齊齊高聲道:“恭迎少主?!?/br> 這份心悅誠服發自內心,就是嗓門有點大。 葉清下意識捂了捂耳朵。 幾乎只是一個動作,裴玄眉目冰冷,望向妖魔的目光淡淡一瞥,比深冬還要凜冽,令人心生畏懼。 “……”眾妖魔瑟瑟發抖,降低了聲響。 葉清這番去了魔域,確實很危險,群魔環伺下,他就像一只小羊羔般柔弱可憐,可他身前站了誰?——裴玄可是渡劫巔峰,殘酷暴虐的手段一統魔域自封為主,他站在葉清面前,葉清就擁有了全天下最強的保護傘,誰敢傷他一根毫毛? 另一邊,仙門還在嘆息,修士大能都在擔心葉清的安危。 “此去兇多吉少!” “是??!裴玄性情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恐有控制欲,那孩子落入他的魔爪里,逃也逃不掉,日子恐怕不好過??!” 在他們的想象中,裴玄之狠辣,天下俱怕,葉清也是如此,恐怕要成天看裴玄的臉色過活,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風聲鶴唳,天天抽抽噎噎以淚洗面。 實際上。 裴玄冷漠的目光落在葉清身上,轉瞬冰寒散去,他低頭看著沉默不語的兒子,說道:“清清,你選擇我,我很高興?!敝暗呐嵝醢l藍衣、孤寂高華,此刻暴露出墮仙原貌,五官幽暗深邃,淵渟岳峙的氣勢驚人,猶如地獄修羅般令人不敢多看。 在裴玄看來,他用了威逼脅迫的手段。 “……” 葉清順聲抬頭,看清裴玄的表情,不禁心中一陣繁亂……在那修士的記憶里,他看到了裴玄一人誅殺萬仙,看到了眾人生不如死,看到了裴玄剖腹取子,諸多暴戾殺伐的一面—— 不過很奇怪的是,葉清卻不怎么懼怕。 也許被寵著長大的小孩,就是這么有恃無恐。 明明都親眼所見了,裴玄殺了千仙萬魔,是如何毀天滅地,葉清依然無法把那血氣森森的男人,跟自己從小溫情脈脈的父親聯系在一起。 他如乳燕投林一般,撲入裴玄懷里道:“爹,我信你!” 讓他們繼續父子相依為命吧。 一切都不會改變! 什么天下蒼生、仙門道州,葉清看了《登仙途》,覺得全世界對他父親有諸多誤解——他父親不是一個性情極端的人,只是被他慘遭毒手刺激到了,才會心生毀天滅地的念頭。 他爹不是一個喜歡打打殺殺的人,他前十六年不也沒出事么? 換言之,只要男主不再搞事,九州大地就會平安無事。 裴玄擁著失而復得的孩子,沉默不語,心中所有殺戮陰鷙煙消云散,壓抑到了最深處。 到底是風箏被放風箏的人抓住了,還是放風箏的人因風箏而放過了整片天空,暫且不得而知。如果葉清有天道視角,他低頭一看,可能會看到,自己手里也有一條白色命運線,那一頭拴著裴玄。 另一邊,仙門修士還在擔心葉清,他們又道:“裴玄令人膽寒,那鬼太子也不好相與!” 鬼太子燕赤離也是名聲赫赫,更別提剛剛圍攻歸元宗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少年笑容充滿了陰冷殺戮,手持骨笛,紫衣翩翩,身后是百萬魔兵。 一雙眼眸如鮮血般赤紅,色彩極為濃烈。 那陰郁鬼魅的氣質,如附骨之疽,每個人看了都要被纏繞得無法呼吸。連數數都不按規章常理,那老實孩子遇上這樣的鬼物,焉有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