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滅世反派,而我才三歲半 第69節
大庭廣眾之下,云中闕所有弟子,只能茫然地注視著,自家掌門臉色蒼白,眼瞳浮現出一絲空洞的恍惚。 明明十年前那一場宗門大比,他還歷歷在目,怎么一轉眼十年時間轉瞬即逝。 對歲月漫長的修士來說,十年僅是一眨眼的功夫,天微真人為什么這般感嘆? 因為十年前那場宗門大比,奪下魁首的天之驕子,正是他這個云中闕掌門的獨子——陸麒淵。 十年前,陸麒淵在宗門大比中脫穎而出,風光無限,被譽為最有可能飛升的天才。天微真人對這個天資卓越的兒子充滿自豪。 不出意外的話,他這個兒子,將會成為仙門道州的中流砥柱,帶領云中闕整個宗門走向一個新的輝煌,天微真人一生沒有什么遺憾。 陸麒淵也一直表現良好,以絕頂天資,十七練氣,二十筑基,一路順風順水、斬妖除魔。在仙魔時常爆發摩擦的疆域,他更是一劍劈開所有混沌妖魔,神姿冷徹,風骨凜凜。 從下手的狠辣程度來看,他這個兒子道心堅固,嫉惡如仇,心性也沒遇到什么問題。 偏偏這樣平順的日子,很快就迎來了恐怖的夢魘。 某一日,天微真人從夢魘中驚醒,他額頭冒出冷汗,口邊不斷喘氣,因為他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了他兒子死亡的場景。 在荒涼魔域中,有一座輝煌巍峨的宮殿,他的兒子不僅越過仙魔結界,更是連夜朝那宮殿奔去。 以往只有一些不入流的魔修,會翻越結界混入仙門,萬萬沒有想到,他的兒子竟有朝一日會昏了頭,主動前往魔域。 天微真人體內流有萬年前神州大陸頂級卦師之血,某種程度上來說,時常能得到天道感應。 那一夜他顫抖著雙手,熬盡心血算了一卦。 果不其然,算出了一場噩耗,他兒子會殞命于天狩十九年,翻結界的第二日,死于荒涼貧瘠的魔域土地上,死狀極為可怖,被人挖心剖肝,一身道骨無影無蹤,原因是夜奔。 極為荒唐可笑。 這副慘狀,很可能是魔門干的。 眾所周知,除非人定勝天,否則修士命格不可逆轉。 天微真人一臉心如死灰,從此他跟發了癲狂似的,逼迫自己的兒子。 歸元宗御劍比賽的消息傳來之時,陸麒淵正在相親。 沒錯,相親。 宗門亭臺水榭之中,他與一名女修對立而坐,兩人俱是最好的年齡。 男修身姿挺拔,極為俊朗,而女修也長得極好,微微一笑俏麗無雙,明眸善睞。男方是筑基期大圓滿,女方是練氣大圓滿。 在外人看來,這一對少男少女不僅形貌性情好,根骨絕佳,兩人的師尊還是至交好友,這簡直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更別提,出身門第拎出來更不得了,一個是云中闕掌門獨子,一個是世家貴女,連出身都極為匹配。 唯有在場兩人知道,彼此尷尬無言,這一見面大眼瞪小眼。 陸麒淵唇角微抿,半天尋不到話題,他心道:這什么御劍比賽,他好想參加……嗯這盞靈茶,茶色陳舊了,靈氣也沒有那般濃郁了…… 他也并非有意游神。 只是在他看來,修為根骨都是其次,門第出身更是下下等,修士尋找道侶,應當追求一種情真意切、水到渠成的感覺契機,而不是一場場雙方長輩熱絡不休、年輕小輩卻滿臉麻木的拉郎配。 換言之,他是感覺派,追求的是一種眼緣,萬千人中一眼萬年的感覺。 兩人一言不發默默無語,身旁師長看了心里焦急,恨不得催促兩聲。偏偏這一對少年少女,像煉器師手中兩具傀儡,戳一下才動彈一下。 女修目光收到了師長的眼波暗示,心下一聲嘆息,委婉開口道:“陸師兄,你喜歡什么樣的人呢?” 言下之意,喜不喜歡我這款快點說??! “嗯?林師妹,我喜歡……我喜歡……”他也不知道啊。 女修抬頭一看,見到陸麒淵那雙黑眸空洞無神,登時心如明鏡,知道兩人成不了,故一笑而過。 兩人都是天之驕子和天之嬌女,轉頭開始探討劍術,氣氛瞬間熱火朝天。 這樣的場面,這十年出現太多次。 一場令人身心俱疲的相親結束,陸麒淵嘆了一口氣,興致勃勃想要追問父親,關于歸元宗的御劍比賽邀請,沒想到迎來的是一聲劈頭蓋臉的呵斥。 “孽障!你林師妹那么好的天資外貌,你都看不上?你到底想要什么樣的!” 陸麒淵:“……父親你莫要如此,林師妹是很好?!笨伤謳熋糜芯墴o分,他也不知道要一個什么樣的相親對象。 天微真人冷然:“我說了,外人在場,要叫我師父?!?/br> “師父?!标戺铚Y從善如流,極快改口,“我不信命的,我怎么可能喜歡一個魔女?!?/br> 少年心中其實煩透了,作為云中闕的仙二代,還是一個天資絕佳的年輕劍修,陸麒淵的年齡和天賦擺在那里,讓他從小備受仙門厚愛,一路修行順風順水,他太順了,這些年委實難以接受這種施壓強迫。 他脾氣性格也極好,極少忤逆父母師長,可這十年下來,他真的身心俱疲。年輕劍修心有抱負,他想上戰場,不想耽溺于小情小愛,更不想在師長牽頭搭線下,跟修真界一些素昧平生的師妹師姐見面,徒留滿室尷尬。 天微真人怒容:“既然你林師妹很好,那這一場婚事你就點頭同意吧!明日我便與她家交換庚帖,在天道面前立下誓言!” “不行……” 陸麒淵猶豫了一下搖頭道。 他在鳴沙州長大,從小對父親師長等奉若神明,師門一旦有令,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不會有二話。 可這種涉及人生的大事,他絕對不能答應。 天微真人一聽,眼神微變。 “你為什么不同意?你是不是真在斬妖除魔這條路上,收留了什么妖女魔女?你要知道,仙是仙,魔是魔,兩地涇渭分明不可混淆——” 天微真人是一個嚴父,可他同樣是云中闕掌門,一旦翻起臉來,聲音霜寒,氣勢凌人,無形壓迫接踵而至。 “我沒有!”陸麒淵咬牙,硬生生抗住了這份壓力,他道:“我敢對天道發誓,我沒有!父親你不要疑神疑鬼!” 這十年父子爭吵,已經是常事。 全因一個荒唐離譜的夢境。 “你還想狡辯,我都看到了?!碧煳⒄嫒伺豢啥?。 他看到了天狩十九年,那一處宮殿,自己這傻兒子,跟鬼迷心竅一般,好似被人下了攝魂咒,不僅翻越仙魔結界,夜襲宮殿,還前去送死,最后死無全尸。那個宮殿里不知道住了什么人,天微真人感應到了,四方妖魔鬼仆下跪,可見那人身份尊貴,應當是與裴玄有千絲萬縷聯系之人。 陸麒淵也冷然:“合歡門的修士才那般孟浪,我怎么可能會夜奔一個女子的寢居?” 在父親所描述的未來,他未免太過于不堪。 他是心懷蒼生,正氣浩然的仙門子弟,怎么可能會戀上一個魔女。 “那宮殿里住了什么人,我現在就去殺了她,自證自己的清白!” 此話一出,天微真人神色惱怒之余,生出驚恐,他一劍拔出,阻止自己的兒子,“你不準去!” 如今兒子還沒昏頭,知道自己是仙門的人,去了魔土疆域,機緣巧合之下,說不定會跟那宮殿里的魔女邂逅,提前昏頭。 他為什么要三番五次逼迫兒子與其他女修相親,為的就是提前掐死這份孽緣。 “那我豈非什么都不能做?”少年劍修也怒道。 一氣之下,他不顧眾人大驚失色的反應,拔劍出鞘,凝出一道劍意,沖向了天際,瞬間不見蹤影。 “陸師兄?。?!”、“麒淵侄兒??!”、“孽障你給我停下?。?!” 云中闕亂作一團。 陸麒淵飛向的地方,其實是歸元宗。 因為歸元宗要舉辦宗門大比,云中闕長則半月,短則數日都會赴約,他只是一氣之下提前赴約。 途中他路過魔域,黑色群山連綿起伏,天空黑暗陰沉,一望無際的貧瘠荒蕪地表,只有幾個零星的城鎮和村落。 他御劍飛行的動靜不小。 在此混跡的四方妖魔被驚動,紛紛虎視眈眈抬頭望他。 少年神色冷凝,同樣虎視眈眈地低頭望這群妖魔,如果不是擔心被父親派人追上,他要御劍趕路,他可能會一劍躍下,大干一場。 仙是仙,魔是魔,仙魔之間情感不容混淆,他最是嫉惡如仇,怎么可能喜歡上一個妖魔? 哼,那一場夢從頭到尾都荒唐透頂。 御劍飛行,一日千里。 他出發時,晨光微熹,抵達歸元宗時,天穹幕遮,山脊線上出現一抹淡淡的紅霞。 可他飛的方位好像錯了,不是歸元宗的正大門,而是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許多屋舍儼然。 歸元宗弟子目光震驚,只見一道耀眼白光落地,下來一名雪衣劍修。這名少年劍修大約十九、二十年紀,相貌英俊,身上穿著云中闕校服,背后是一把寶劍。華光之盛,引起無數男修女修的驚呼。 對方一臉困惑茫然:“敢問這位道友,此地是何處?” 好懸最近是宗門大比,不少宗門陸陸續續趕來,各大門派代表和精英弟子登場,每日都有臉生弟子在歸元宗里進進出出。 換了平日,一個身穿別派弟子服的人,早就被打出去了。 “這位云中闕師兄,這是弟子后山,你一定走錯了?!?/br> 有人好心為他解答。 “多謝?!?/br> 他還真走錯了。 畢竟他不是歸元宗弟子,對門內不熟悉。 “我是提前出發,不是跟著師門而來,敢問這位師弟,天色不早了,今夜可否找一個地方收留我?”陸麒淵很快又叫住了一位歸元宗弟子。 “這位師兄,你身上沒有玉碟,也沒有邀函嗎?” 接連得到否定回答,歸元宗弟子神色為難,“這有點難辦了,別派貴客都要去西山,由執事弟子統一安排住所?!?/br> 宗門上下,一般都是團結一致,同進同出。他們還真沒遇到這種一氣之下離開宗門先走的例子。 多少歲了啊還這么鬧。 陸麒淵也意識到了,自己此舉不太妥當,沒有邀函也就罷了,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那是一個沒帶。 好在歸元宗弟子人都極好,很快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后山都是弟子屋舍,是本宗外門弟子所住的地方。陸師兄要是不嫌棄的話,今夜先找一個院落住下吧?!?/br> “當然不嫌棄?!?/br> 陸麒淵連忙道。 先不說歸元宗是天下第一大宗,門內風景秀麗,弟子溫和有禮,其次他是一個外人,在別人的地盤上,怎么能嫌棄旁人呢,不讓他風餐露宿已極為感激。 “那陸師兄你稍等,我給你問一下,哪家屋子里有空的……”或者誰愿意跟一個云中闕弟子擠一擠。 女弟子肯定不行,只能在男弟子中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