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滅世反派,而我才三歲半 第38節
明明尚未筑基,已是一把出鞘利劍,周身氣勢鋒芒畢露。 會武結束,少年一貫沒什么表情,即使他把藏劍峰的師兄給掀翻了,他也僅僅做了一個拔劍回鞘的動作,口吻淡淡道:“承讓了?!?/br> 好似一團不張揚的濃墨,落入冷徹寒潭中,將一切內斂深藏。 所有人都看呆了,溢美之詞接連不斷。 虞飛雪更是心生恍惚。 因為虞驚寒還是那個樣子,即使是比武贏了修為增進了,對方臉上依然沒什么表情,天生一張冰山臉。以往他這樣的表現,落在虞府眾人眼里,虞老爺說這小子是天生反骨,養不熟的白眼狼。 可落在歸元宗弟子眼里,變了一番說辭:“虞師弟勝不驕,真是道心堅韌、心性強大!是我等楷模!”、“虞師弟也太謙虛了,換我是天生劍骨,尾巴早就翹上天了?!?/br> 明明虞驚寒還是那個虞驚寒,得到的評價卻變了。 虞飛雪猛地愣住了,一層迷霧好似在她眼前撥開,她那雙美眸陷入迷惘,是啊家中四位元嬰修士也夸過虞驚寒資質超群,是她忘記了。 在虞府生活時,她心中只在意一件事,那便是她明明是虞家的千金小姐,修為境界卻屢屢被虞驚寒比了下去,這讓她一直心有不服,充滿落寞嫉妒,潛意識對虞驚寒這個表哥有些反感。 可當虞驚寒拜入仙門,他的對手,不是她,變成了歸元宗所有人,她的資質根骨修為,在挑戰對方的天之驕子名單中,排都排不上號。 她終于能看見對方的優秀了。 虞驚寒不是什么克母煞星,他看似除了一枚母親遺留下來的血玉佩什么都沒有,可因那傲人天資,他遲早什么都會有。 他不是一株生長在虞府里的雜草,他是天之驕子,是一縷破開朝陽的耀眼天光。 這讓虞飛雪心情極度復雜,更令她心情復雜的事情還在后面。 不少師姐都在打聽虞驚寒在凡間的事。 虞驚寒表情冷淡,氣質疏離,一整天寡言少語,下了課就回后山屋舍,明明不是懸崖峭壁上的高嶺之花,卻非常難以接近。 同門想跟對方說幾句話都感覺夠嗆,不少師姐師妹更是被對方那冷漠疏離的態度嚇退。 大家也都理解,天之驕子一般都是孤僻冷傲的,大家不敢去打擾虞驚寒。 可虞飛雪就不一樣了,她進入仙門,一直都是性格清冷溫婉的小師妹。她沒有虞驚寒那般冷,沒有虞驚寒修為高,沒有虞驚寒那般容貌奪人,更沒有對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僻,得知兩人是表兄妹。 無數想認識虞驚寒的人,都找上了虞飛雪。 不乏心生愛慕的女修,她們熱情如火,修為極高,攻勢也很強,虞飛雪招架不住。 “師妹,你知道虞師弟他在凡間有沒有婚約?” 不能怪大家這么問,凡人特別喜歡定親,什么娃娃親、秦晉之好,很多凡人修士,踏入仙途后都會選擇拋妻棄子,非常無情無義。 “……” 虞飛雪表情一僵,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他沒有?!?/br> 實際上他有的,她這個表妹正是對方的前未婚妻,只是她曾說過,我輩修士不該受世俗婚姻捆綁,感情應當追求水到渠成兩情相悅,于是解除了婚約。她不是為了秦巡和批命毀了婚約,她只是遇上秦巡后,才感覺遇到了命中注定。 人都想追求更好的,這是人之常情。 一句心不甘情不愿的“沒有”,讓不少人興奮起來,虞飛雪眼尖地注意到,居然還有男修,這讓她略略吃驚。 長年累月,虞府在她腦海中施加的那一層迷霧再度撥開,絕頂天驕竟是這般令人趨之如騖。 “師妹,那你知道虞師弟喜歡什么類型的嗎?他喜歡能吃的,容貌好看的,還是修為高的,他介意靈根數量大于三的嗎?”一位師姐噼里啪啦、快言快語。 虞飛雪聽了,一雙手下意識攥緊了裙角,神色微微難看。 因為她根本回答不出來,她和虞驚寒是表兄妹,可在虞府兩人待遇天差地別,婢女仆童都知道她喜歡吃什么,她的種種喜好,時常會投她所好??捎蒹@寒臉上冷冷,在虞府里寄人籬下,地位形同奴仆,時常飽受責罰和欺凌,他喜歡什么,包括婢女仆童在內,所有人都不知道,更何況是她了。 她被問得啞口無言,這才知道,這些年她對這個表哥知之甚少。 “師妹你怎么不說話?你表哥到底喜歡什么樣的人,我是天狩元年前三十三年生人,不知道他介不介意七月生辰的水木土三靈根……”一位女修害羞地捋了一下鬢角的頭發,不少人也爭先恐后地介紹了自己。 虞飛雪本來心中有氣,一聽師姐的年齡,那股氣登時消散了。 這位師姐看著那般漂亮,居然三十多歲了,好老。 虞飛雪在心里輕輕道,她還沒煉氣,是一個擁有凡人之軀的少女,拜入仙門之后,思想也沒有徹底扭轉過來。 在修真界,對于壽元漫長的修士來說,年齡根本不是問題,可她一時半會想不到。 年齡這個細節一出。 虞飛雪才發現,自己十五歲,虞驚寒十六歲,曾經是多么般配,他們還是青梅竹馬長大,堪稱天作之合。 想到這里,她心跳漏了一拍,一種詭異的焦灼浮上心頭,她攥緊指尖,她道:“你們問的這些,我都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幫你們去問他?!?/br> 眾人大喜過望。 虞飛雪松了一口氣,昨日藏劍峰虞驚寒一鳴驚人,即使沒有旁人問話,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心下也想跟虞驚寒說說話。 更別提,她如今是程長老的徒弟,程長老時常念叨虞驚寒的天資,茶不思飯不想,堪稱魂牽夢縈,有事沒事就催她帶話。一開始催促,她怨恨這個表哥,催促的次數多了,她也習慣了,她愿意跟虞驚寒共享同一個師父。 種種原因疊加在一起,她遲早要跟這個表哥敘舊。 是啊大家是表兄妹,何必平日里跟陌生人一般呢。 少女瞬間忘記了,歸還玉佩那天,是她親口說,兩人一刀兩斷,她日后有錦繡前程,也與虞驚寒無關。 見虞驚寒那一頎長身影走來,她心跳微快,粉唇翕動,臉上保持著一個親近又禮貌的微笑,“表哥,你最近還好嗎……” 話音未落,虞驚寒已經擦肩而過。 少年的眼神平靜無波,好似她是一抹微不足道的塵埃,等閑激不起他的漣漪。 虞飛雪迅速回頭,怔怔地望著對方的背影,這一瞬間感覺自己極為丟人,她竟然被無視了。 歸元宗其余弟子也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紛紛竊竊私語:“虞師妹不是說她跟虞師弟是表兄妹,兩人青梅竹馬一塊長大,兩人感情極好嗎?” “那怎么會見面如陌生人,聰明如我,察覺這其中恐怕另有隱情!” “我的禮物豈非白送了,她恐怕問不出什么!” 說話人口氣帶著失望猶疑,飄進虞飛雪耳里,她臉頰火辣辣的疼,有一絲尷尬,大庭廣眾之下,她微微蹙眉,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虞驚寒不理她,她也沒有多惱怒。 她只是想起了一句民間俗語,刻意的無視背后也許藏著什么。 她都主動釋放善意了,虞驚寒為什么無視她,這般無視過于刻意絕情,陷她于丟臉的境地,說明了……對方實際上還在怨她的毀約,對整個虞府充滿埋怨,有情才會有怨。 她被這番邏輯說服了。 虞驚寒不理她,她沒有放棄跟虞驚寒加深聯系的想法。 這一日她來到了后山屋舍,她住在程長老的弟子洞府里,她還是第一次來到后山屋舍。 這附近全是新入門的弟子居住。 入目房屋齊整、屋舍儼然,透過窗欞往內看,眾人不是在畫符、修煉就是在煉丹。 虞飛雪秀眉輕蹙,心下流露出一絲憐憫。 下一秒她看到了虞驚寒,讓她大吃一驚的一幕出現了,那個一劍令無數天驕黯然失色的少年,正在河邊洗衣服。 虞驚寒俊眉朗目,眸若寒星,臉上表情非常專注。 她目光看過去,赫然是幾件小衣服,滾著水珠。 腦子微微一轉,虞飛雪立刻猜到了,這應該是那個五靈根小童的衣服。 虞飛雪登時心下一陣恍惚。 虞驚寒在藏劍峰沒什么表情,好似誰都不值得他放在眼底,可就是這么一個冷漠的人,竟然動作極為輕柔的在洗衣服,洗一個小孩子的衣服。 先是一招滌塵術,讓小衣服潔凈透亮,乍一看不染塵埃,可虞驚寒似乎猶嫌不夠,把衣服浸在木桶里,用靈氣激發了一道符紙。木桶里的水很快卷著衣服滌蕩起來,全程都很認真,仿佛這不是在洗衣服,而是在練劍。 虞飛雪心疼得看不下去了,她喊了一聲:“表哥!” 虞驚寒可是天生劍骨的天才,怎么能做這樣的活! 這一聲出口,虞驚寒才發現她在,洗衣服的手略略一頓,冷冷地拋來一句,“有事么?” 少年五官棱角分明,從鼻梁到脖頸仿佛刀刻一般,眉宇有細密的水珠,這是洗衣服時無意沾到的,更顯容貌攝人,而他的眼神—— 比起冷漠和無視,更像是厭惡。 居然是厭惡!虞飛雪嚇了一大跳。 少年注視著她,冰冷的、審視的眼神極為銳利,似乎洞察了一切,知曉她內心深處的想法,虞飛雪心下一片害怕,狼狽地躲避他的目光。 正如當初在魔尊墳冢里,虞驚寒輕而易舉地看穿了殷渺渺和秦巡之間各種小算盤,他似乎也看穿了她來此地的理由。 虞飛雪心臟一陣緊縮抽搐,幾乎想奪門而出。 她發現虞驚寒居然是給了她面子的,大庭廣眾之下僅僅是無視她,輪到兩人單獨相處,對方眼中的厭惡幾乎毫不掩飾,腰間佩劍也嗡然一動,這讓她再也沒有自作多情的僥幸心理。 曾幾何時,他不過是虞府里一個沒人在意的影子,如今卻有如此深沉的寒意。 虞飛雪神情充滿不安,她努力回避對方的眼神,掩飾了一下內心,語氣略有一分委屈,磕磕絆絆道:“表哥!再怎么說,我們也是流著血緣的兄妹,你是天之驕子,卻要幫別人洗衣服,一個五靈根小童都能欺負你,我心疼你受苦?!?/br> “?他哪里有受苦?!?/br> 虞驚寒還沒有什么反應,一旁的殘魂唐希腦門掛滿了問號。 罵別人也就算了,怎么能帶上清清,唐??刹粷M了。 虞驚寒這個半魔之子天天吃白飯,給他家崽崽洗幾件衣服怎么了! 縱使唐希的立場天然落在仙門這里,他也必須客觀公正說一句,虞驚寒在云州城街頭邂逅崽崽第一天,大雨淋濕渾身慘白,一副瘦骨嶙峋、病體纏身的模樣,分明在虞府里受盡磋磨,說不定做飯劈柴、端茶倒水,什么活都干了。 清清把人撿回來后,不僅尋醫治病,還給飯給菜,一天一顆靈獸蛋補身體,虞驚寒這兩個月長胖了十斤。 想到這里,唐希心情更加憤怒: 清清對他那么好! 他洗幾件衣服怎么了! 等清清回魔域,他手下可是有三萬萬妖魔奴仆,虞驚寒這半魔之子,想照顧清清都排不上號呢! 他要是能凝聚實體,他能保護清清,還給清清洗衣服,這個家也沒虞驚寒什么事了! 唐希這縷殘魂激烈的抨擊,別人都聽不到,虞驚寒盡收耳底。 少年長睫垂下遮眼,掩住眸中會被代替的情緒,唇瓣緊抿成一條直線,他忽然對自己洗的衣服不夠滿意,他把衣服放入潺潺的清水中。 “讓開?!彼穆曇衾涞每梢越Y冰渣子,這一聲徹底嚇退了虞飛雪。 他要再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