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瓊枝 第9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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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陶雅姝問是誰時,楚琳瑯卻推說記不得了。 她總不能說,說這話的是她的前東家——司徒晟大人吧? 這要解釋起來,可就真的不清不楚,她這個小商婦剩下不多的名聲也要盡毀了。 見楚琳瑯不說,陶雅姝也沒有再問下去。經過了這件事兒,她的父親也是后怕,為此還責怪了四姑姑,說當初就不該讓雅姝去夏游。 再過幾日,父親連她的女學都要停了,只讓她一心一意在家準備,等待入宮。 說到這,陶雅姝又是一陣難解的低沉陰郁。如今楚琳瑯也看出來,這位人人艷羨的陶小姐并不是很熱忱入宮,只是她在強迫自己積極地準備,處處嚴苛律己。 這樣不為自己的活法,就算她頂著大家閨秀的名頭,楚琳瑯并不艷羨,甚至還有些同情。 陶雅姝跟楚琳瑯約定,若是她不再上女學,楚琳瑯若受了她的邀,也要時常見見。 楚琳瑯自是笑著應下,于是便跟陶雅姝道一聲別離,然后各自上車離開。 楚琳瑯目送了陶小姐離開后,準備上馬車。 繁華街市上,斜對面有位英俊男子騎著高頭大馬而來,瞥見她之后,那眼神還分明瞪了她一下,才疾馳而去。 德行!楚琳瑯的心里暗暗唾了一口。 因為母親孫氏入京的緣故,她的小院子可不是某人能隨時來去自如的了。 于是答應了好好的燒咸件,某人還沒能吃到口。 原本說好的暗通款曲,就只剩下了“道路以目”。 畢竟母親幾次提醒她,不可再跟司徒大人來往,楚琳瑯也不想氣著娘親,只能先做做樣子。 司徒大人現在一天里,不光最像樣子的晚餐沒了著落,連簡單的親親抱抱都沒了蹤影。 所以楚琳瑯入京這么多天,也就是昨日,他趁著她散學的功夫,將她一把扯進了車廂里,按在了車廂的軟墊子上狠狠親吻,才慰藉了些許相思之苦。 不過在司徒晟邀著她去侍郎府上過夜的時候,楚琳瑯卻將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他住的地方,權貴云集,每家的仆役都那么多,恐怕她今日留著過夜,明日就有人要傳他倆的“jian情”了。 楚琳瑯覺得不妥,便回絕了。她其實也挺想“渴飲”一杯的,奈何現在卻沒有方便。 看來她還真的要好好賺錢,將來在京郊再買一座可以幽約藏嬌的別院。 被佳人拒絕,是個男人都要臭臉的。司徒晟也不例外。 今日不巧在街上撞見,他才這般臭臉哄哄的吧? 想著他剛才瞪她瞪得那么用力,楚琳瑯的心里略微氣悶了一下,不過轉臉看了看自己備好的食盒,還是將冬雪叫來耳語幾句,便讓她去送信了。 再說冬雪,去了一趟官署,卻并沒有找到司徒大人,一問留守的觀棋才知,原來司徒大人去看望受傷的廖夫子去了。 此時,司徒晟正在廖靜軒的家里,與他對飲清茶。 廖靜軒身為光棍漢,這日子過得也跟司徒晟先前的日子差不多。 見司徒大人來了,連杯待客的清茶都沒有,還是書童跑到隔壁,管鄰居借了一兩茶才沖上杯溫熱的。 司徒晟如今被楚琳瑯帶動得也知道溫熱的日子是何滋味了,倒是真心誠意地勸一勸至交,若是有合適的女人,還是先成家吧。 廖靜軒無奈一笑:“等我這傷養好了,還要跟工部去邊關修筑工事,這樣的苦日子,有哪個女人受得???若不跟我去,便是守活寡,還是算了,別害人了?!?/br> 司徒晟也不是能跟人閑話家常的性子,說到這里,自然就轉移了話題。 廖夫子借著倒酒的機會低低道:“荊國內斗,可汗易主了……” 司徒晟狠狠瞇起了眼睛:“你這消息可靠?” 廖夫子從蓬亂的胡子里露出一口白牙:“你當我這幾年的邊境城墻是白修的?我的消息比官道上正奔來的快報都要快!原來的納努大汗,被他侄子一刀切死在了帳子里……你猜猜是他哪個侄兒繼位了?” 司徒晟并沒接話,只是握著酒杯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這個納努大汗,就是當年下令將他祖翁頭顱掛旗桿示眾的人??上н€沒等到他給祖翁復仇,仇人卻已經身首異處…… 廖夫子看著他微微顫抖的手,了然嘆了一口氣,又低低道:“是那個一向與大晉親善的多倫部可汗,安谷繼承了大汗之位?!?/br> 這個安谷,之所以為晉人所熟知,除了因為他當年在負水一戰后,極力勸導了叔父與大晉議和之外,更是因為他的女婿就是當初投降荊國的大晉將軍——楊毅! 安谷本人崇尚中原禮學,能說一口流利的大晉京話。 當初能勸降楊毅,并能在皇叔大汗那保下楊毅,可見此人的口才了得。 聽到是楊毅的新岳父繼承了大汗之位,司徒晟的手倒是不抖了,可是眼中凝聚的郁氣卻更甚。 廖夫子低低道::“據說,入宮行刺多倫大汗的那幾個人里,就有楊毅將軍……” 司徒晟眸光已經冰冷似刃了:“這又能證明什么?證明他當年臥薪嘗膽,拿了楊家鐵騎三千的威名做保命符,玷污了楊家軍上下一世英名,是做對了嗎?” 廖夫子不再說話,楊家三代父子仇怨,豈能是一句話說清楚的? 他緩了緩,繼續道:“原本安谷繼承可汗之位,先前又極力倡導邊界開市,邊線趨于和緩??墒乾F在,因為女學夏游的事情,大晉與荊國的關系再次緊張。邊關已經徹底閉市,為了避免再有劫掠女子過關的事件,邊關要塞出入都卡得很嚴……太子原本是倡導與荊國以和為貴。出了這等事情,他與荊國暗中做著生意的事情,便再被人翻了出來。如今我們的國儲,日子也不甚好過?!?/br> 司徒晟的目光冷凝:“如果說那個納努是頭暴虐的狼,而這個安谷卻是狡猾的狐!多倫部在荊國諸多部落里,本來名不見經傳,可在與大晉爭斗這些年來,安谷不動聲色,招兵買馬,為了籠絡能將,甚至不惜自己的女兒……更是與國儲暗中交好,左右逢源,終于讓多倫部成為荊國最強大的部落。你覺得這樣一個臥薪嘗膽,又極力效仿中原禮學之人,繼承了荊國的大汗之位后,真的能偏安一隅,生活在居無定所的荒漠草原上嗎?” 廖靜軒點了點頭,低低道:“可是只你我清醒無用,負水一戰后,朝廷再無與荊國對戰的意志。況且安谷在大晉朝堂內也是苦心經營,恐怕他繼承可汗之位,還會讓許多官員為之雀躍,覺得邊關再無戰事,從此可以高枕無憂?!?/br> 司徒晟卻冷笑了一聲:“恐怕有人更是擔心,邊關再無戰事,不然這女學遇襲的事情又是從何而來?” 說到這里,觀棋過來找他,簡單耳語了幾句之后,司徒晟便起身告辭了。 廖靜軒不是很誠心地留客:“不在我這吃了再走?” 司徒晟看了看他胳膊肘都磨薄了的袍子,忍不住道:“吃什么?還要管鄰居要幾個炒菜?” 廖靜軒哈哈笑道:“我叫書童買些酒菜來?!?/br> 司徒晟頭也不回地走 了,還揚聲道:“有人請我吃好的,就不在你這委屈肚子了!” 廖靜軒看著他急匆匆而去的樣子,忍不住笑道:“這是要去吃什么山珍海味,跟我這般炫耀?” 司徒晟一路騎著快馬去的地方并非酒樓,而是一位女商賈在京城新買的鋪子。 在何夫人交際廣泛的人脈幫襯下,這位女商賈最近在京城收了一家靠譜的鋪子。 店面雖然不大,但勝在位置不錯,賣的是江南各色特產,外帶她這次在江口秀坊里尋來的特色布料子。 在店里忙乎了好一會,有人入店。楚琳瑯抬眼一看,正是在大街上瞪她的那位。 她方才讓冬雪去官署找觀棋送一送信,請某人來店里坐坐,他倒是來得夠快的。 入店便是客,楚琳瑯笑迎了過去,沖著侍郎大人笑道:“貴客有失遠迎,司徒大人是要買些什么?” 司徒晟瞟了她一眼:“買些布料?!?/br> 楚琳瑯便隨手拿了一匹,展開給他看:“大人看這個可美?” 此時店前無人,司徒晟借著布料的掩護,趁機在她的臉上啄吻了一口:“……美甚至極!” 楚琳瑯被他的膽大嚇了一跳,連忙閃身看外面,有沒有人瞧見這無狀的一幕。 回過頭來,她便小聲道:“干嘛啊你,越發地膽大了!” 司徒晟沒有說話,他沒有辦法跟楚琳瑯說,自己不過是越發忍受不得她老是避著自己罷了。 雖然每次琳瑯都有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讓他反駁不得。 他其實清楚自己在別扭什么。 他在琳瑯的心里雖然有些分量,但是不多。 大致應該是排在了她的娘親,生意,甚至是她越來越多的至交閨密之后。 這點隱秘的別扭,身為男子怎好委屈傾述?于是這般不可言傳,只能盤踞在心,偶爾冒冒抑制不住的酸意…… 楚琳瑯看他挑的認真,便問:“你真的要買布?” 司徒晟點了點頭:“方才去看了看廖靜軒,他的傷還沒好,我看他衣服也破了,便想拜托你給他做幾件衣?!?/br> 光棍漢的日子,誰過誰知道。也不怪廖夫子總是邋里邋遢,畢竟他這把年歲還沒娶妻,實在是缺了人知冷知熱。 而他最襯頭的衫,上次遇到水匪的時候也被砍爛了,連不甚講究吃穿的司徒大人都有些看不慣他的邋遢樣子,所以才想著買些布,讓楚琳瑯幫忙做兩件。 這樣的忙,楚琳瑯自然愿意幫,可說到做衣服,她突然想起了曾看到廖靜軒肩膀上的燙痕。 于是便試探問:“廖夫子是他父母抱養的?” 此時,司徒晟正在店鋪后堂吃楚琳瑯煮的燒咸件,這是琳瑯特意給他做的,裝好了放在食盒里,拎到了店鋪來給他解饞。 滿滿一大塊rou鋪在米飯上,再點綴些甜菜好吃得很。 聽了這話,司徒晟咬了一口軟爛的咸rou道:“沒聽說過,你怎么會有此一問?” 于是楚琳瑯便說了自己的發現。 那廖靜軒肩膀上的烙印,跟她母親孫氏肩頭的也太像,不知是不是人牙子留下來的。 司徒晟起初并不甚在意,可是聽到最后卻停住了筷子:“你確定是?” 楚琳瑯替他擦了擦嘴巴道:“我哪敢確定這個?也許廖夫子那印記是別的原因造成的呢!你可別直愣愣去問,免得沖散了別人的母子情分?!?/br> 司徒晟知道楚琳瑯的意思。據他所知,廖靜軒的父母對他甚是疼愛,他貿然問人家是不是買來的孩子,那就太失禮了。 就算是真的抱養來的,若人家廖家沒有交底,也不好戳破。 不過聽她說完,司徒晟蹙眉想了一會,然后道:“那疤是什么樣子,你給我畫一畫?!?/br> 于是琳瑯拿了紙筆,替他畫了大致的樣子。 司徒晟收好了樣子,便專心吃飯,在這店鋪的后堂總算吃到了心念甚久的家常小菜,品過了香茶,自然也要親親抱抱美廚娘,一解相思。 楚琳瑯趁著后堂四下無人,也是摟住了男人的脖頸,仰頭回應著他的親吻。 她的個子略矮,勾著男人的脖子時就需踮腳,司徒晟干脆如抱孩子般,將她一把抱起,親吻得更加恣意。 楚琳瑯從來不知,原來吃到嘴里的rou,竟然越吃越有嚼勁。 這個她昧著良心,偷偷占據的極品,本以為過過癮就散了。結果竟然讓她越發上癮,若是以后他真正的良緣出現,而她卻舍不得放手了,該怎么辦? 聽她小聲說舍不得,司徒晟狠狠地咬了一口這沒良心的臉蛋。 他什么時候說過與她露水姻緣一場?聽她這意思,是隨時想著一拍兩散,還是怎么的? 當初他忍著不動她,并非是想要放手,而是希望能有朝一日名正言順地擁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