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不可 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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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單此人武藝極高,為人卻過分耿直, 從不逢迎權貴, 在金吾衛任職期間,就曾因為看不慣官僚作風, 屢次在南衙與人發生沖突,被革職以后,便徹底對朝廷失望,索性混入城南。 上京城南,在尋常人眼里只是個窮苦百姓的聚集地,可只有真正踏足這里, 了解這里的人才知道,城南遠沒有想象中那樣簡單, 這里有說著各地口音的人, 有粟特人,波斯人,大食人,天竺人,回鶻人, 羅馬人, 胡人, 還有倭國人…… 就在這片混亂中,城南暗地里生出了幾個幫派。 牛單一身好武藝,自然不甘心就此浪費, 只寥寥數載, 他便接手了其中一個幫派, 起初這幫派人數少,在城南沒有什么話語權,這兩年在顧誠因的協助運作下,逐漸形成氣候,人數已達千人,他們遍布上京,不論男女老少,各行各業中,都有涉足,甚至已經開始向外省蔓延。 西市那間小藥肆的掌柜,正是顧誠因的人。 他的吐血也并非什么常年留下的惡疾,而是他用內力逼得自己筋脈混亂而致。 牛單得知他在縣主府,只稍一想,便能知道緣由,既然他有能力遞出消息,想必暫時還算安全,縣主府不同尋常,想要將他救出,還需一番籌謀。 顧誠因正好借用這段時間,斷了軟骨粉,調養生息,恢復體力。 春闈這日,上千學子赴考,皇城外人山人海,南衙十二衛幾乎傾巢出動,尤其尚書省外,更是有重兵把守,維護秩序。 外省赴京的學子們,大多住在東側,天還未亮,便能看到神采奕奕的學子們帶著書童朝南去。 百姓們好湊熱鬧,每至此時,便會湊上街去,將學子們簇擁著送至皇城外。 安平縣主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的盛事,她一早便出縣主府,來到東市,就在那旺順閣樓上的包廂內,含笑望著街上趕路的兒郎們。 與此同時,半月前安平在華衣肆訂的衣裳,被送到了縣主府內。 管家檢查衣物時,發現衣料與購單不符,掌柜的立即又差手下回衣肆去核實,路上人聲鼎沸,等了許久未見回來,掌柜的又叫一下人去催,偏門關關合合,一時有些混亂。 牛單做過金吾衛,也跑過江湖,趁亂翻墻而入不算難事,他隱在暗處,看到有人往望煙樓送藥,便猜出了顧誠因的位置。 牛單沒有輕舉妄動,硬是撐到日落,春闈結束,學子們從皇城而出,這個時候,比晨起赴考時還要熱鬧,街面上幾乎水泄不通,四處歌舞升平,此刻才是最宜出逃的時辰。 床榻上病弱的顧誠因,自也能想到這些,屋中無人,他起身來到窗邊,附耳細聽,風聲,鳥聲,碎語聲…… 許久后,隱隱傳來一聲悶哼,顧誠因雙目緊閉,側身來到門口,屏氣凝神,外間的廊道,似又有一聲悶哼。 安平一整日都在外面,府內功夫高的侍從皆被她帶在身側,而守在望煙樓下的那幾人根本不是牛單對手,可到底還是驚動了樓上的侍從,這兩人是安平特意選來看住顧誠因的,武功自不算低,發現異動時,其中一人負責與牛單周旋,另一人則跑去喊人。 顧誠因聽到外面打斗聲,知道已經無法悄無聲息離開,索性也不再裝,直接將那房門踢開,趕在府衛過來前,與牛單一齊將那侍從制服。 縱是他們動作再快,縣主府的府衛已經知道顧誠因被救出,開始四處搜尋,想要順利逃出縣主府,又要經過一番糾纏。 赤手空拳難免吃虧jsg些,顧誠因的手臂處受了些傷,不重,卻是要上藥包扎。 他與牛單逃出縣主府后,混入人群中。 今日實在特殊,縣主府的府衛也不敢貿然持刀上街,尤其此刻已近黃昏,入夜城中還要放煙火,街上人頭攢動,難以搜尋。 兩人摸到一個角落,顧誠因扯了衣擺去包傷口。 牛單問他,“你失蹤已有月余,這次又錯過春闈,可要尋個借口與林府交代?” “不必?!鳖櫿\因用力扯緊布條,靠在墻上稍作休息時,他望了眼橙紅的落日。 林府不會有人在意他,便是真被問起,他隨意尋個理由便是,根本用不著細想。 然而顧誠因錯了,在這個林府里,還有一個人是在意他的,她發髻凌亂,衣衫隨意,不顧禮節,直沖進他房中,趴在他手邊痛哭起來。 這一刻,顧誠因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感覺,但他知道,這感覺意味著什么。 林溫溫情緒也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她從未哭得這般兇過,哭到上氣不接下氣,哭到臉頰都在痛。 最后,是青才出聲將她勸住的,“三娘子,郎君胳膊有傷,需要立即上藥包扎?!?/br> 林溫溫哽咽抬頭,看到顧誠因手臂處滲出的鮮血,她鼻根又開始泛酸,強忍著拉住珍珠起身,卻沒有要走的意思。 外間天色已暗,珍珠怕她待久了回去時院門落鎖,勸她先走,明日再來。 林溫溫卻淚眼巴巴看著顧誠因,搖頭不肯走。 “回去吧?!贝查缴?,顧誠因聲音有些沙啞,卻莫名的少了些從前的冰冷。 “不要?!绷譁販匾宦犓曇?,又帶了哭腔,小聲道,“我害怕?!?/br> 顧誠因問她,“怕什么?” 林溫溫聲音帶著幾分顫抖道:“我怕這是做夢,待明日醒來……顧表兄還是沒有回來……” 屋內倏然靜下,昏暗的房間內,顧誠因的眼前似是被什么東西遮擋住,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不是夢,是真的?!彼钌钗鼩?,與她輕道,“回去吧,明日再來?!?/br> 她一步三回頭,腳步聲越來越遠。 流景院又陷入了熟悉的靜默,可到底還是有什么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是他的心不夠靜了。 默了片刻,顧誠因問青才,“她是如何知道我不見的?” 青才在看到顧誠因的那一剎那,也落了眼淚,這會兒好不容易將心緒平靜,一想起這兩月發生的事,他還是驀地紅了眼眶,抬袖抹了把淚,將事情一一道出。 “那日要交解狀,我左右等不到郎君,實在沒辦法,才去了凌云院?!比羰菑那?,青才還會害怕顧誠因埋怨他,如今,埋怨便埋怨吧,只要他人好端端回來,比什么都強。 “三娘子萬分焦急,想著不論如何不要耽誤郎君的春闈,便讓我偽裝成郎君,去吏部交解狀?!?/br> “三娘子知道我害怕,便雇了馬車親自將我送到朱雀門外?!?/br> “事成后,三娘子脫下自己的玉鐲,要我拿了以后離開上京,我沒有那樣做,我要尋郎君,且也不能留三娘子一人面對這些……” 回想起那日景象,青才還是會感到緊張與后怕,他將紗布系好,在衣服上抹掉手心冷汗,深深吸氣,繼續說著。 “只隔了一日,三娘子便病倒了,郎君離開多久,她便病了多久,可即便如此,三娘子每日還是會讓珍珠來問我,郎君可否歸來……” 青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顧誠因一直沉默不語。 晚風吹熄了桌上的燭火,屋內瞬時暗下,青才要起身點燈,沉默許久的顧誠因終于出聲,“不必點燈,你繼續說?!?/br> 青才沒有問緣由,重新坐下。這樣也好,畢竟他不想讓郎君再看到他抹淚的模樣。 有哪個大男人愿意讓別人看見他落淚。 青才說至深夜才離開,床榻上的顧誠因久久未能合眼。 今日與牛單分開前,牛單曾問他,“未能參加這屆春闈可會遺憾?” 那時顧誠因還不知,自己的解狀已被交過,早在望煙樓時就已經釋然,他當時只道:“再等兩年便是?!?/br> 于他而言,沒有什么不同,再過兩年興許可以讓他沉淀更多,春闈便更有把握,所以,沒有什么可遺憾的。 然此刻,想到再過半年林溫溫便要及笄,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到底錯過了什么。 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 顧誠因的出現,打開了林溫溫的心結,她整個人豁然開朗。第二日那張蒼白的小臉便恢復了紅潤,只餓得久了,胃口還是尋不回來,只用了半碗粥,便吃不下了。 馮氏已經欣喜萬分,說等她再養幾日,便帶她去廟里拜拜,林溫溫謊稱頭疼,馮氏也不再啰嗦,合了門讓她休息,便回了前院。 馮氏一走,林溫溫立即下床更衣,簡單洗漱一番,帶著珍珠溜到流景院。 顧誠因床邊,有位八字胡郎中,這是今晨天剛擦亮,珍珠便從府外請來的。 林溫溫趕到時,郎中已經寫好藥方,青才正要送他出府,林溫溫請郎中留步,問他顧誠因的情況。 郎中見過珍珠,知道林溫溫才是請他之人,便與他誠實道:“屋中那郎君,除了手臂上的傷需要多加注意,他身上并無其他要緊的傷勢,只他體內有余毒未清,再加上體虛氣虧,這段時間定要好生休養,喝那清毒的湯藥?!?/br> 又是受傷,又是中毒,還體虛氣虧。 想到顧誠因可能遭受的種種痛苦,林溫溫又紅了眼眶,她謝過郎中,在門外猶豫了許久,才走進屋中。 屋里,顧誠因正靠在床頭,手中拿著一本書,見她進來,便將書合上,朝她點頭,“三娘子?!?/br> 床邊擱著一張圓凳,林溫溫挪步上前,順勢坐下,她抿唇半晌,最后還是朝珍珠揮手,讓她在外面候著。 林溫溫從進屋到現在,一直低著頭不敢看顧誠因,這會兒只剩他們二人,原本想要問的話,遲遲說不出口,只在袖中不住掐手指。 “謝謝?!?/br> 是顧誠因先開的口。 林溫溫頓了一下,頭垂得更低,甕聲甕氣道:“我怕府上郎中嘴不嚴實,將表兄的事說予旁人,所以就自作主張,請了外面的郎中……” 她以為顧誠因是在說請郎中的事。 顧誠因道:“郎中的事要謝,交解狀的事……更該謝?!?/br> 那是她不顧自身安危,甚至壓住了林府的聲譽,做出來的事,如何能不讓顧誠因動容。 可這道謝的話從他口中說出,卻令林溫溫更加坐立難安,愧疚感再次涌上心頭,她緊了緊拳,吸氣道:“原就是我應該做的,表兄不必謝,倒是你……” “我無事?!彼曇暨€是從前那樣,冷冷淡淡,卻莫名的少了疏離,許是身體虛弱的原因吧。 被顧誠因這樣一打斷,林溫溫好不容易打算問出口的話,又憋了回去。 她望著鞋尖,他望著她。 過了許久,林溫溫終是鼓足勇氣,緩緩抬眼。 昨晚她過來時天色已暗,再加上她哭得淚眼模糊,只知道面前之人是顧誠因,卻未曾將他看仔細,如今天色大亮,他在她面前,她將他看得一清二楚。 從他的發髻,到眉眼,到唇畔,到脖頸…… 她將他從上至下全部看了一遍,眸中除了關切,還有些許的探究,她想知道,顧誠因到底去了何處,可當真是…… 這個念頭一生出,她慌忙又垂下眼去,深勻了幾個呼吸后,開口問他,“表兄這段時間,你是、是……是不是被……” “三娘?!鳖櫿\因再次出聲將她打斷,“不要說,不要問,我真的無事?!?/br> 常寧公主和安平縣主,哪一個都是林溫溫招惹不起的人,不該將她牽扯進來。 可林溫溫不知道顧誠因的顧慮,他越是不和她說清楚,她便越忍不住亂想,最后便以為是顧誠因遇見了難以啟齒之事,所以才不愿和她說,哪怕一個字,都不愿吐露。 一定是這樣,不然顧誠因為何不報官,為何不與她說? 林溫溫心口悶極了,她幾乎要透不過氣,扭過臉用帕子擦凈眼淚,顫聲對顧誠因道:“表兄,日后不論發生何事,你都不要怕,只管讓人尋我便是?!?/br> 顧誠因不想再看見她哭,她哭得時候他心口也會跟著傳來一股隱隱的拉扯感,很不舒服,所以,他點頭應下,“好?!?/br> 林溫溫吐氣,起身離開,走至門檻時,她又忽然停下,回頭看向顧誠因,極其堅定道:“表兄,你千萬不要放棄,以你的學識,我相信兩年后你一定能金榜題名?!?/br> 兩年,他可以等,她呢? 能等到那個時候么? 顧誠因望著窗外那抹瘦弱的身影,昨日生出的那個念頭在心底瘋狂生長,速度之快讓他想要忽視都難。 林溫溫走出流景院,回頭看著這座沒有生氣的院子,越看越覺得不順眼,她怎么之前沒有發現,這地方根本就不是給人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