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于春日 第2節
有她在的比賽,段瀠幾乎沒贏過。 段瀠走到江荔面前,抬眸時掠過她白皙尖巧的下巴,再往上,是那雙容易媚惑人心的眼睛。 不可否認,江荔有著極美的一張臉。 段瀠強壓下心中的郁氣與不甘,微微一笑:“你比上次還要強了?!?/br> 江荔雙手抱臂交叉于胸前,下頜微微抬起,嗓音偏冷:“你不是很清楚嗎?我只會進步,不會退步?!?/br> 她的模樣倨傲又狂妄,讓人妒忌得發狂,段瀠用力攥緊拳頭,深吸一口氣后臉上才勉強擠出一絲笑:“下回,我會讓你一分也得不了,你也該嘗嘗身為敗者的滋味了?!?/br> 江荔垂眼,毫無波瀾的視線對上段瀠竭力克制著情緒的眼眸,冷笑著:“我也很期待呢?!?/br> 說完,她不再逗留。 這個段瀠實力明明就還可以,但就愛在比賽場上搞些小動作,每次知道比賽對手是這個人,江荔總要打起百分百的防備心才行。 走到場館門口,瞧見倚在墻邊姿態懶散、穿著黑t的高大男生,江荔微愣,停住了腳步。 從收到沈青舟說已經在門口等她的信息到現在已經將近一個半鐘。 他一直都站在這里等她? 心里那點氣也忽然間煙消云散,她到底是沒什么骨氣,他給了她一點甜頭,她就又會滿血復活。 從前也總說不要再繼續喜歡沈青舟,可只要看著這個人,那顆心便又會不受控制的怦然。 望著沈青舟出挑的側臉,江荔有一瞬的恍惚,也是這個時候,沈青舟看了過來,他那雙墨色眸里的冷漠霎時間化開,蘊滿了笑意。 他也不上前,就站在那沖她挑眉一笑。 “江江,過來?!?/br> 江荔恰巧是在荔枝成熟的季節出生,給她取名字時她媽周媛正吃著她爸剝好殼的荔枝。 周媛說要是生下個女孩子,名字就叫江荔,男孩子的話就江枝。 江父說江枝像個女孩子的名字,換一個枝,用知道的知,江荔江知,兩個名字都留著,等二胎的時候再用也不遲。 可惜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生下二胎,周媛在江荔剛滿四歲時就同江父離了婚,追尋她所謂的愛情去了。 江江,阿荔,這兩個小名都出自沈青舟的嘴,他從小就特別霸道,牽著江荔去周圍的鄰居家說誰都不可以叫江荔的小名,那是獨屬于他一人的。 江荔有時會覺得好不公平,憑什么她的小名只能是沈青舟的專屬,手機鈴聲也要有他的專屬,而他這個人為什么不能是她一個人的專屬? 見江荔還杵在那不動,沈青舟掐了煙,笑得吊兒郎當:“江江,我真的單身,可以靠近我?!?/br> 江荔有個從高中就開始的原則,只要沈青舟交了女朋友,她一定會同他保持著適當的距離,無論何時何地。 一是能避免不必要的誤會與麻煩,二是不能讓沈青舟看見她泛紅的眼眶。 剛開始沈青舟煩死江荔的做法,交了女朋友就不能和她靠近,和陌生人沒什么不同,多次向她抗議都無效,久而久之,他也習慣了她的做法,雖然心里還是有些不爽,但說實話,這樣一個識趣的“未婚妻”的確給他減少了很多麻煩事。 江荔回過神,神色冷淡地走到沈青舟身旁,在他準備說話時忽然揚起拳頭砸在了他耳畔的白墻上。 沈青舟眼睛瞬間睜大,雙手已經條件反射地舉起來,驚魂不定地說:“謀殺親夫啊你?!?/br> 他又道:“投降投降,向可愛勢力投降?!?/br> 語氣中含著笑意,縱容且寵溺。 江荔用拳頭頂著他的下巴,面無表情地質問:“為什么遲到?” “手疼不疼?”沈青舟答非所問,伸出手,動作自然的把她掛在肩上的包拿在手中。 說話時頭微低,下唇有意無意地碰到了江荔的手指骨節。 江荔猛地收回手垂在身側,蹙起好看的細眉,掃了沈青舟一眼,而后不再說話,轉身就走。 華燈初上,朦朧的夜幕籠罩住江荔高挑纖細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冷清落寞。 沈青舟微瞇起眼看著前方,江荔皮膚很白,看著好像又瘦了些,他知道每次比賽前她會要控制體重,說了多少次要適當控制就行,她卻總不聽。 手探進兜里拿出煙,咬著煙嘴傾身靠近打火機,煙點燃,大步追上江荔,耐著性子解釋。 “三點的時候我真已經在車上了,那虞什么的忽然擋在我車前又哭又鬧的,我不得安慰下人家?” 江荔頓了下,冷冷扯了扯唇:“昨天才分手,今天就連人名字都不記得了?你真的是渣得明明白白的?!?/br> 沈青舟不以為然地笑:“哪能不記得啊,這不是怕你不開心么?記得也得裝裝樣子啊?!?/br> 江荔垂眼,掩飾眼底的情緒,“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坦誠?!?/br> 可要是真顧忌她的感受,又為什么要一個接著一個女朋友的換。 而她呢,明知他心里不會有她,卻還是陷進去。 坐著沈青舟的車回到江家別墅,里面熱熱鬧鬧,江荔沒想到江父居然把沈青舟的母親給請來了家里吃飯。 在玄關換鞋,她那不大不小的聲音把客廳里坐著的長輩都喊了遍。 沈母見著江荔回來,親切地朝她笑了笑,接著往江荔身后一瞧。 喲,那可不是她那兩個多月沒回家的“大孝子”嘛? 沈青舟上回回家就因為交女朋友的事和沈母吵了一架,沈母說他不知檢點,都有未婚妻了還在外面亂搞。 他當時不氣反笑,“我一次只交一個女朋友,到點就回家睡覺,這也算亂搞?沈太太,和江荔的婚約可是你們口頭說的,這能做什么數?” 沈母氣不打一處來,指著他罵:“眼盲心瞎的東西,江荔哪里不好了?你就不能喜歡人家?人姑娘多喜歡你啊?!?/br> 沈青舟嗤道:“是我讓她喜歡的么?” 一廂情愿就要愿賭服輸。 第2章 江荔 江荔同父異母的弟弟看見門口出現的沈青舟眼睛一亮,丟下手上的游戲機手柄馬上跑了過來,纏著沈青舟帶他打一局lol。 沈青舟看了眼面色淡淡的江荔,這回來的路上他可是千方百計地哄著她,可她饒是眼都不帶眨一下的,要換成別的女人,早撲他懷里撒嬌甜笑了。 秦淑琳是江荔的繼母,今年有四十好幾了,但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的樣子,風姿猶存,非常注重保養,用得護膚品全都是和桐城第一富太沈青舟的母親同一檔次,連美容院都是同一家。 “江荔回來了啊,就等你回來開飯了?!鼻厥缌杖崛嵝Φ?,“你爸知道你又拿獎了,今天可是親手下廚,做得都是你愛吃的菜?!?/br> 秦淑琳是港城人,剛來江家時講得普通話江荔要聽她多說幾遍才能明白,現如今可以稱得上標準了。 江荔略一抬眼,沙發上低頭看報的男人,頭頂已微微發白,棱角分明的一張臉,五官硬朗,足以看出他年輕時有著怎樣英俊的外表。 她并沒有因為一個月和她說不上幾句的話、卻肯親自下廚的江父的心生感動,只問:“今天怎么都沒來?” 這話一出口,幾道視線都看向了她。 她的聲音起伏不大,似在問很普通很尋常的一個問題。 可只有她清楚自己心里的酸楚,這次的大賽對她來說不一般,段瀠的父母遠在南城,可他們都來了觀賽,而她呢,沈青舟沒來也就罷了,周媛也明明答應了會和江父一起去現場,到頭來誰也沒去。 “你媽沒給你說?”江父放下報紙,把電視上聒噪的游戲關掉,緩緩道,“她臨時有事,所以才沒去?!?/br> 江荔想笑:“她有事您也有事?” 她知道江父根本就不想和周媛見面,要不是沈青舟出面去和江父說,他也根本不會答應下來。 秦淑琳面色有些尷尬,但怕江荔生氣,說了幾句話打圓場:“你爸下午衣服都換好準備出門,結果你媽打個電話來說去不了,品冬肚子又剛好不太舒服去了趟醫院,所以你爸他才想著親自下廚補償你?!?/br> 江品冬松開沈青舟的手,不滿地看著江荔:“一個比賽而已,難道還比我的命重要?沒去就沒去,有什么大不了的?!?/br> 江荔側眸掃江品冬一眼,后者莫名膽寒,忙縮在沈青舟后面,以為有了靠山,牟足了膽子和江荔對視。 “你這肚子痛得時間剛好啊?!鄙蚯嘀鬯菩Ψ切Φ嘏ゎ^朝江品冬道。 這話嘲諷意味十足,沈母頗為優雅地瞪了眼沈青舟,但心里又感嘆這臭小子雖然嘴上說不喜歡江荔,可每每出了什么事,總是會站在她那邊維護她。 旁觀者清,她可不信自家兒子真對江荔什么感覺都沒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沈青舟對江荔和對其他女生完全是不一樣的。 江荔把包從肩上拿到手上拎著,“以后做不到的事還請您別答應?!?/br> 說完,她往樓上走。 江父起身看著她的背影,“不吃飯了?” 江荔頭也沒回:“沒胃口?!?/br> 沈母眼神示意沈青舟:趕緊上去安慰。 沈青舟無視他媽,直接進到客廳,“江叔,早年就聽我爸說你菜做得極好,今天我可算是有口福了?!?/br> 江父適才露出一個笑,搭著沈青舟的肩膀往餐廳走,“就知道你會來我才下廚的,要是合你胃口就常來,叔天天給你做?!?/br> 沈青舟聞言看了江父一眼,扯了扯唇角,笑意并未到達眼底。 江家和沈家住得近,加上生意上的往來,所以從父輩時就交好,但雖說交好,可江家的地位在桐城遠不如沈家,江父算是白手起家,而沈家世代都處在上位圈,在有些人眼里不過是江家一直依附著沈家罷了。 江荔回房換了身衣服,周媛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應該說“才”打了過來。 接通后江荔沒有馬上說話,倒是那頭親昵又充滿歉意地喚了她幾聲。 “江荔啊,媽先跟你道歉,你meimei鐘悅下午在學校和人起了沖突,她爸又去了京城,我也是沒辦法才沒去你比賽那兒的,你就原諒mama好嗎?” 江荔渾身像是卸了力癱倒在床上,眼望著天花板,聽完周媛的話沉默了半晌,才輕輕說道:“江品冬是爸的兒子,鐘悅是您的女兒,那我算什么?” 房門在這時被叩了幾下,江荔知道是誰,翻身背向著門沒搭理。 聽筒里周媛還在說著。 “你當然是我的女兒?!敝苕锣嵵匮a了句,聲音雖小,“我唯一的女兒?!?/br> 江荔問:“那當初為什么不和爸爭我的撫養權?” 這是她一直都想問周媛的問題,這些年周媛嘴上的愛沒少過,可明明在一個城市,能和周媛見面的次數卻是一個月僅有一次,有時還會帶著她現任丈夫的女兒來赴約,江荔不得不懷疑周媛是否真的有那么愛她。 周媛愣了下,支支吾吾了半晌后重重嘆了口氣,“當初離婚的原因本就是我有錯在先,而且你爸他有錢,你跟著他不比跟著我好嗎?” 他們離婚的原因是因為江父日夜忙著公司的事,不管妻子幼女,經常歇在公司,時間長了周媛便耐不住寂寞,和隔壁樓的鐘先生看對了眼,兩個人都在如狼似虎的年紀,多見幾次就擦槍走火,一發不可收拾。 江荔從來都沒怨過父母,他們有自己的追求她能理解,可是生了她,最起碼的關愛都沒有給過她,這還算什么父母? “可是mama,”江荔緊閉眼,將涌上眼眶的淚花逼回去,“你有沒有想過,我需要的不是富裕的生活?!?/br> 她想要的一直都是被愛,被她愛著的人去愛著。 兩方都有了新家庭,她就像是個多余的人,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江父甚至連話都很少和她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