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師父滅過世 第2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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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下界的邊緣處,浮云之間,橫尸遍野。 神王離去,自此處流下的鮮血滲過云層,滴落到三重天里。 天兵的甲胄、妖魔的兵器散落在云上,風云泣血,伏尸百萬,哀鴻遍地。 馳目遠眺,這片尸山血海之央殘存了一棵焦木。 巨大的柳樹撐在數萬尸骸中央,不見柳條枝葉,只有半樹被斬斷的枯木而已。 媿姈媿娋領群魔停在了遠處,那樹下跪著司樾。 她低頭抬手?,撫過粗礪的樹皮。 殘存的樹上不止有刀劍的痕跡,還有雷霆劈過后的焦印。 它座立在戰亂的中心。 倘若能復原它的枝條脈絡,便?能看?出,這棵柳樹正努力向外延伸枝干,直至被攔腰斬斷的最后一刻,都極力將所有魔兵納入自己的蔭庇之下。 在司樾撫過之后,僅存的這半棵枯樹也堅持不住。 枯柳轟然破散,化?作?星星點點的塵埃,飄散于這血色的風云中。 遮天蔽日的古樹,到了只在地上留下了一截柔嫩的細枝。 它再沒有庇蔭天下的繁枝了,僅這最后一枝,留給?他效忠一生的主君、留給?他伴著長大的孩子?。 「傳聞主君這雙魔瞳有洞察前后十世之能,不若也給?我看?看??!?/br> 「也不是百試百靈的?!?/br> 「奇怪……我看?得見你?下輩子?、下下輩子?,卻看?不透你?這輩子?是怎么死的?!?/br> 「都說算天算地難算己,莫不是因為我此生為主君而死,所以才看?不出來?」 「太糟糕了,我居然會有要你?為我而死的一天……想到自己以后會如此無能,不如現在就死了算了?!?/br> 「哈哈、哈哈哈……真期待那一日啊?!?/br> 「可倘若,柳某為主君而死,倒也好過為復私仇而隕了?!?/br> 「為何??為族人復仇,難道不是你?畢生心愿么?!?/br> 「從前是。如今見過了這混沌的盛世之景,柳某又?怎么舍得臨死最后一刻看?的都是天界那幫仙神的嘴臉呢?!?/br> “啊——?。?!” 司樾伏地,凄厲悲絕的嘶吼貫穿三重天界。 媿姈捂胸,被這悲鳴聲震出一口鮮血。 她踉蹌后退,直到被鬼芝撐住。 他們看?不清司樾的面色,可即便?是媿娋亦不敢向前半步。 良久,尸骸之中的司樾徐徐起身,她拾起那纖細的柳枝,反手?系在了發上。 咔啦一聲珠響,紅髏琲落于她手?中。 五指收緊,她死死握著那珠串。 云端之下,萬縷魔氣自混沌滾滾而來,源源不斷穿過天層、涌入紅髏琲中,被那一顆顆蒼白的骷髏吞納吸收。 四?野之內黑煙滾滾,無一處光明之隙。 自混沌誕生以來,地界上的一草一木、一妖一魄,一切魔氣都沸騰翻涌,騰升凝聚于紅髏琲中。 舉界之邪氣匯聚司樾一人掌中,她五指越收越緊,直至掌心被骷髏的棱角勒破,一注紫紅色的魔血順著紅髏琲,潤過半串兇煞的骷髏頭,滴入被魔氣染黑的云霧里。 神王劃開的那一道清明,立即被數倍兇猛的黑煙血風反噬蒙上。 混沌占領四?重天花費了整整十年,而往上的四?重天界,在旦夕之間便?成為了無神之地。 …… “在看?什么?” 司樾從廊外回眸,看?向身旁的媿姈,隨口回道,“看?看?天,看?看?云?!?/br> 媿姈順著她方?才看?過的方?向望去,天邊落日旁紅云滾滾,夾雜兩分紫意?。 “好烈的火燒云,”媿姈感慨道,“連我們這邊都看?得這么清楚?!?/br> 司樾撫著后頸扭了扭脖子?,“我去過的一個小世界里,人類把這一時間稱為逢魔之時——真不吉利啊?!?/br> 看?著這樣紅的天,偶爾會讓她想起些?不吉利的往事。 媿姈掩唇而笑,“這話輪不到你?說?!?/br> 提到人類,媿姈又?是一嘆,“也不知道子?簫過得還好么?!?/br> 司樾挑眉,“他又?不是你?兒子?,你?怎么老?提他?” “他不是我兒子?,卻是你?唯一的弟子??!?/br> 媿姈偏頭,頭上的珠釵隨之搖晃,折出溫潤的寶光?!澳?在意?他,我自然也就在意?他?!?/br> “我很在意?他嗎?”司樾問。 媿姈笑了。 司樾聳肩,扭過頭去。 她確實在意?。 她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起身,“這么不吉利的時候談論那小子?,一會兒就該有不吉利的事發生了?!?/br> “司樾——!” 一聲刺耳的喊叫從混沌宮外直傳到宮內。 司樾倒吸一口涼氣,小指摳了摳耳道,這聲差點沒給?她震聾了。 “主人,”空中落下一片紅楓,繼而化?形成女童,“主人,外面有一只從天界來的蜻蜓非要見您?!?/br> 司樾抬了抬下巴,“讓她進來?!?/br> “是?!奔t楓散去。 媿姈好奇,“你?什么時候又?認識天界的人了?” “被迫認識的?!彼鹃械?。 她們沒等多久,很快紅楓就領著一只滿臉焦急的小蜻蜓到了廊上。 “司樾!司樾——”甫一見到司樾,紗羊立刻撲了過來,一頭撞在她的下巴上。 “嗷!”司樾痛呼一聲,捂著下巴,不必她問,紗羊就抓住她兩側的碎發,紅著眼哭喊:“你?、你?快去救救子?簫!” “你?先松手??!彼鹃械?,“頭發在你?手?里,我很沒有安全?感?!?/br> 紗羊根本不聽,“這種事不重要,重要的是子?簫!子?簫他……闖禍了!” “這位仙子?,還請稍安勿躁?!币慌缘膵崐柕?,“還未請教,你?來混沌可有準許?” 紗羊一愣,別開眼,心虛道,“沒有……我是偷偷下界的?!?/br> 司樾揉著下巴,笑道,“私自下界?旺財,你?膽子?見長,還真是闊別三日,叫我刮目相看?啊?!?/br> 這話卻像戳中紗羊的痛處似的,她當即疾聲道,“我也是沒有辦法!文昭司君住在九重天,他不下來,我又?上不去,寫?信求他他也不回。除了下來找你?,我還有什么辦法!” “好好好,”見她急了,司樾點了點她的小腦袋,“那你?先找個房間睡一覺,要吃什么自己去廚房要?!?/br> “我又?不是吃不起飯來投奔你?的窮親戚!”紗羊怒道,“你?知道子?簫出什么事了嗎!” “什么事兒?” “他被打入天牢了!” 司樾沒有說話,媿姈卻是一驚,“什么?” 紗羊抹著淚,上氣不接下氣地抽噎,“他不是會惹事的孩子?,天界讓他坐了二十年的冷板凳,他都自得其樂,他已經夠懂事了,可居然、居然還要受這樣的苦……他招誰惹誰了……” “慢慢兒說?!眿崐栠f了帕子?給?她,“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自紗羊得到文昭的準許,去看?望過恒子?簫后,回來不過三天,便?聽說了恒子?簫打入天牢的消息。 她急得到處查問,最后打探到了事情的始末。 “說是玟珽仙翁讓他的坐騎帶了一車好酒去一重天看?望舊友,天界內凡是經過天門,不論尊卑,必須要有公文批示?!?/br> “那坐騎拿不出來,子?簫攔著他不讓他進,對方?惱羞成怒,抽出鞭子?就打他,還罵…還罵他一個妖魔,有什么資格管仙神的事?!?/br> 媿姈心中一緊,忙問:“子?簫還手?了?” “我不知道?!奔喲驌u頭,“聽說他一開始是奪了對方?的武器,不想更激怒了對方??!?/br> “那坐騎提拳打他,硬是要往天門里闖。守將趕來的時候,兩個人在天門口扭打了起來,酒也灑了一地?!?/br> “那坐騎被隔了仙職,貶為凡畜了??勺?簫也被安上了守衛不力、有辱天威的罪名!” 媿姈又?問:“被關在哪一層?誰處理的?” “五重天戍戎總衛親自判的!”紗羊的語氣又?焦急了起來,“關的是四?重天天兵牢第八層烈焰寒冰池!判受百年冰火之刑!” 她說著,抓緊了司樾的手?指,“司樾,你?還記得嗎?子?簫上一世被關在屠獰塔里,被玄寒水泡了三十年,出來便?快要瘋魔了。 “這一次他受的可是冰火雙刑,長達百年!別說是他,就算是有千年修為的仙君也受不得這樣的刑罰啊。你?快想想辦法,我們一起去救他!他只有你?這個師父了!” 媿姈不語,只是復雜地看?向了司樾。 司樾照舊靠著欄桿,自始至終沒有說過話。 在紗羊焦心如焚的注視下,她淡淡開口:“旺財,我問你?,你?下來時,可還順利?” 紗羊一愣。 “從六重天下來,六道天門,竟沒有一個人攔住你?這只小蟲?!彼鹃幸贿?,“你?啊,與其擔心別人,不如擔心擔心自己?!?/br> 她說罷,對著紅楓道,“給?她安排個能長住的房間?!?/br> “司樾!”紗羊撒手?,后撤了幾?步,“你?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明知山有虎,傻子?才上山?!?/br> 司樾起身,撣了撣屁股上的浮塵,“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你?在混沌安心住著吧,那百花田怕是也沒有你?的位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