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東安站人依舊多，等初聲晚進去以后，已經沒了座位，她干脆把行李箱貼靠在不妨礙其他人的角落，坐在箱子上。

    這條地鐵是近幾年才通的，她記得自己離開西郊時，根本不懂什么是地鐵高鐵。

    坐著老式的公交，人擠著人，不像現在的公交有報站喇叭，想下車要大喊，以前是售票員背個小包，里面全是現金，上一個人收一份錢。

    那時公交吱吱呀呀地開過坑洼不平的路面，顛得人快要吐出來，坐車卻依舊興奮不已。

    重回西郊，是初聲晚未曾想過的事情。

    她本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地鐵無窗，只有停站時才會打開的透明門，看過去時，也不再是小時候的風景，變為匆忙的行人，無處不在的廣告牌。

    曾經走不出去的平房與山林，如今輕而易舉便能跨越。

    從西到東，又從東至西。

    ————

    來到萌寵樂園，初聲晚放好行李箱和一心問了聲好，然后打開辦公電腦，很有儀式感的上班打卡，接著去檢查萌寵房間。

    一心永遠在狀態，不用人cao心。

    二四六空房，三七不理人，五始終不開門。

    八哥精神出奇得好，見到初聲晚時，“禮貌”地打招呼，“來看你爹了？”

    初聲晚嘗試和它正常交流無果，它似乎是養成了習慣，就仿佛總打游戲的人，一時間忘了自己的語言，不知道如何說話時，就用游戲的方式對話。

    例如“走左邊的路”說成“來上路”，“把飲料攪一下”說成“合成一下”。

    八哥此時就是這種情況，只能慢慢糾正。

    初聲晚思索著怎么教育八哥，前往下一個房間。

    九號房有許多貓貓用品，碗里裝有滿滿的貓糧，水也明顯換過，想來是飼養員提前來過了。

    九萬好像很愛在白天睡覺，這會兒正蜷在毛絨墊子上。

    初聲晚走近看了看它，眉頭不禁蹙起，喚道：“九萬？”

    在開門時就被吵醒的九萬不耐煩地抬頭，聽到她說話，驀地想起昨天給橘貓加油助威的眾貓。

    它兇巴巴道：【叫老大?！?/br>
    初聲晚在這方面不和它爭辯，從善如流道：“老大?！?/br>
    九萬這才滿意地應了聲。

    才過了一晚上，原來漂亮干凈的純白獅子貓像被打了一樣，毛發凌亂，頸部有幾塊血痂，稍顯狼狽，卻不失傲氣。

    昨天發生什么了？

    初聲晚避開九萬明顯的傷處，輕輕翻看了下它的毛發，檢查有無別的外傷，確認傷勢不重后松了口氣，她溫聲道：“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好不好？”

    她看過九萬的驅蟲和疫苗記錄，它在寵物醫院可謂是相當不講理，醫患關系緊張，見誰都來上一爪子，尋徊都被它抓傷過。

    九萬神情嚴肅，【不需要，我自己的身體我心里有數?！?/br>
    它話剛說一半，身體已然騰空，緊接著落入柔軟溫熱的懷抱，它下意識抬起爪子去推初聲晚。

    【混蛋，你要干什么！】

    初聲晚捏了捏它的爪子，沒放開它，淡道：“治傷?！?/br>
    【我說了不用?！?/br>
    【喂！你聽到沒有，我在和你說話！】

    風水輪流轉，昨天的九萬不理人，今天的初聲晚不應貓。

    九萬氣得不行。

    她不聽它的，剛才還問個屁啊。

    只是象征性詢問一下的初聲晚把貓按在懷里，然后去找消毒用品。

    【不許抱我，你別得寸進尺?！?/br>
    【老子打死你信不信？】

    九萬的罵聲把一心都喊過來了，它站在離貓三米遠的地方，問道：【晚晚，這是怎么了？】

    初聲晚面無表情，不冷不淡道：“九萬老大害怕上藥，鬧別扭呢?！?/br>
    九萬掙扎的身子一僵，渾身不自在，硬氣道：【胡說八道，誰怕了？】

    初聲晚晃了晃找到的藥：“不怕就開始吧?！?/br>
    九萬：“……”

    它收回那句話來得及嗎？

    這個人類好壞心眼，故意激它，太過分了。

    ————

    動物相關的店鋪一般都會備有消毒類藥品，萌寵樂園也不例外。

    此時，初聲晚正坐在沙發上，雙腿并攏蓋了塊毛巾，而九萬則趴在她膝上，不滿地哈氣。

    【不許對我動手動腳?！?/br>
    初聲晚：“我碰的是脖子?！?/br>
    【……揍你啊?！?/br>
    初聲晚知道九萬只是嘴上兇，心地其實很好，它會叮囑人好好吃飯，告誡教導人要鍛煉，還會幫人抵住電腦，避免砸傷人。

    就連她強行抱它，它也只是用爪墊威懾，沒動真格的。

    事實上，獅子貓大多性格溫順粘人軟萌易推倒，愛喵喵叫，喜歡和人傾訴。

    九萬的性格變成這樣，或許是之前遭遇過什么，本質還是一只好貓貓。

    上完藥的九萬，一副受盡屈辱慘遭蹂//躪的模樣，軟乎乎地趴著一動不動，尾巴無力地耷拉著，眼神渙散。

    目睹全程的一心遠遠旁觀，內心感慨。

    這場景，似曾相識。

    難不成人類的手有讓動物變頹廢的魔力？

    可晚晚摸它的時候明明很舒服。

    一心驗證似的慢騰騰靠過來，把腦袋往初聲晚手底下送。

    【晚晚，你摸摸我呀?！?/br>
    初聲晚還沒來得及洗手，習慣性把手伸過去準備rua，沒等碰到狗頭，一心就先躲開了。

    【哦天，難聞死了?！?/br>
    一心吸了吸鼻子，聞到酒精的味道，猛地打了個噴嚏，變臉比翻書都快。

    【不洗手不要碰我?！?/br>
    初聲晚：“……”

    ————

    礙于九萬身上有傷不能洗澡，初聲晚用濕巾給它擦了擦rou墊和臉，看著變黑的濕巾，她道：“小臟貓?！?/br>
    九萬不滿地叫了一聲表示抗議。

    初聲晚全當聽不見，問道：“和誰打架了？”

    肯定不是一心，一心是個避戰能手，八哥又在鳥籠里出不來，另一個巴哥不像會打架的主，五號那位倒是兇，可它房間門是鎖的。

    九萬處于鬧脾氣中，沒說話，尾巴甩啊甩地故意往她身上抽。

    初聲晚心中隱隱有了猜測，淡道：“不說？”

    九萬依舊不吭聲。

    初聲晚沒繼續追問，斜睨了眼店內目前看似最乖巧最聽話的萌寵。

    “一心，你沒有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一心：“?。?！”

    最怕突然點名。

    第16章 第16章

    空氣凝固了一般, 房間內鴉雀無聲，無論是人還是萌寵都緘默不語。

    一心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與初聲晚對視, 儼然一副乖狗狗的模樣, 可尾巴暴露了它不安心虛的情緒，漸漸往下低垂。

    見初聲晚不為所動，也不像之前那樣摸它，卻又不發火, 原本想看眼色行事的一心茫然了。

    它無措地低下頭, 小聲道：【我沒什么要說的啊?！?/br>
    它的計劃萬無一失, 不可能出現紕漏。

    之前的管理員從來沒有發現過, 而且, 尋徊老大和池先生都知道，他們沒說過不許那樣做。

    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那我先忙了?！?/br>
    初聲晚垂眼看了眼九萬, 把筋疲力盡的貓貓放到沙發上，自己起身收拾用完的棉簽和濕巾。

    一心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 小心翼翼地走過來, 張嘴咬住垃圾。

    【我來丟吧?！?/br>
    初聲晚“嗯”了聲, 沒有多言, 轉身往管理員辦公室走，似乎要開始工作了。

    一心抬頭望著她的背影, 心里莫名有些惴惴不安，默默地把垃圾都丟進垃圾桶里。

    晚晚沒夸它，也沒摸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