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把衣服脫掉，我去里面看看！”海莉西鎖上后院的窄門，和渾身是血的少年躲在寢殿的窗臺下。

    愛德維于是一件件將冗雜的教袍脫下，海莉西抱起沾血的衣物，藏進玫瑰花壇下，躡手躡腳地朝宮殿走去。

    母親和弟弟都跟隨皇帝前去圍獵場了，宮殿的仆從大多被派去尋找遲遲未歸的小公主，見到一身泥的海莉西，守在門口的女官又生氣又擔心，一把抱住她：“你跑去哪里了？今晚出了這么大的亂子！”

    海莉西不敢說皇宮起的大火與自己有關，只含糊著回答：“我……在后山的樹屋睡著了，醒來發現天黑了，然后……摔了一跤?！?/br>
    她像只泥猴子，這樣的事倒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女官一顆心總算放下來，叫人召回派出去的仆從，抱著她往浴池走，一邊訓斥她：“等皇妃回來非要教訓你！”

    女官準備為她清洗一下，但海莉西怕傷口被發現，掙脫掉往自己的寢殿跑：“我自己洗！”

    愛德維沒有等太久，他正仰頭望著夜空中的月亮，一根繩子搖搖晃晃地垂下來，他后退幾步，就看見小貓從窗臺探出腦袋，催促他爬上去。

    小公主的寢殿和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樣，愛德維被她推進衣帽間，海莉西翻出一套衣服，催促他換上。

    少年展開黑白相間的女仆制服，沉默了一陣。

    “只有這個，”海莉西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她天天和弟弟互換衣服穿，“這樣才能帶你一起去浴池?！?/br>
    見他不回答，海莉西以為他仍沉浸在殺戮后的陰影中，小心翼翼地湊上去抱住他：“都是我的錯……我一定會保護好你，衛兵要抓——就抓我走，我不怕?！?/br>
    她怎么可能不害怕呢？她抖得像只淋濕的貓，還要揮舞著小爪子做出兇狠的姿態。愛德維沒有動，任由她躲在自己懷里發抖。

    放在平時，他倒是很樂意欣賞小公主逞強時口是心非的模樣，但今夜不同，愛德維把手放在女孩的頭頂，輕輕撫摸下去，柔順的卷發纏繞在他指尖，長發下的身軀弱小又不堪一擊。

    明明已經看到了，不是嗎？看到他扭斷她兄長的脖子，將十二個衛兵親手殺害。

    怎么還敢抱上來，若無其事地說，快和我逃走呢。

    “不怕我也殺了你嗎，海莉西?！彼氖忠呀浛ㄔ谒箢i，只要一用力就能讓她斷氣，“我是魔鬼之子，靠近我的人都會深陷不幸?！?/br>
    海莉西把臉埋在他胸前，和那層冷冰冰的肌膚只隔了一層單衣。她搖頭，聲音帶了哭腔：“你不會……你對我很好?！?/br>
    她揚起臉，用濕潤的棕眼睛望著他，執拗地重復：“我會保護你?！?/br>
    似乎過了很久，愛德維先移開了眼，他松開手，把她推走，在小公主疑惑的眼神中脫掉了衣服。

    換上女仆衣裙的天使恢復了往日的模樣，海莉西被他半抱起來，聽見頭頂帶著笑意的聲音：

    “公主如果不介意這雙手剛殺過人，我很愿意服侍殿下沐浴?！?/br>
    女仆們守在浴池的臺階下，在遠處等待海莉西的吩咐。盡管知道她們看不到這里，海莉西被放進水里時還是有些緊張，她扯著愛德維的衣領，怕自己被丟下去。

    愛德維金發垂在臉旁，坐在浴池邊守著她，為她清理受劍傷的手臂和肩膀，為她裹好浴巾、擦干長發。

    那時她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對，愛德維很好，愛德維太好了，他是拯救她的英雄、是童話里的白馬王子、是持劍擊退壞人的勇士。

    海莉西顫顫巍巍地抬手，她坐在早已洗去惡魔身份的大主教面前，世人不敢再向他投去冷眼、不敢置喙他的高潔。

    可她在他完美的光明教會面具下，又一次看到了施展魔法的痕跡。

    “愛德維……你用了魔法嗎？”她觸碰他皮膚上黑色的紋路，“你會死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