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島的人 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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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指了指籃球場外背對著這邊畫畫的應春和,“我是跟我朋友來的?!?/br> 武凱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笑了笑,“誒,你是春和哥哥的朋友???” 春和哥哥。 任惟也笑,“是啊,我昨天才過來的?!?/br> “我瞧你就不像我們這兒的?!蔽鋭P看了看任惟,“哥,你從哪來的?” 任惟回答他,“北京?!?/br> “呀,哥你從北京來的???怪不得呢,春和哥哥之前就在北京念的大學,我以后也想去北京念大學?!蔽鋭P仰著頭看任惟,臉上流露出一點艷羨,“哥,北京好嗎?我聽說北京又大又漂亮,我沒去過,你能給我講講嗎?” 任惟伸出手摸摸他的頭,“北京啊,有人覺著他好,有人覺著他不好。我倒是覺得你們這就很好,比北京好。不過,你要是想考北京的學??傻门α?,那兒的大學可不好考?!?/br> 武凱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點點頭,“哥你說得也是,我瞧春和哥哥就是不太喜歡北京,不然他也不會回來。我們這兒的人從來都是往外跑的,只有他出去了又回來?!?/br> 任惟聽到他提起應春和從北京回到離島的事,突然生出一點想要探知應春和過去的欲望,“你跟應春和很熟嗎?他是多久回來的,你知道他是為什么回來嗎?” 聽到任惟這么問,武凱顯然有些訝異,“你不是跟春和哥哥是朋友么?他什么時候回來的你不知道?” 任惟不太好意思地笑笑,自己也無奈,“是啊,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我之前出國了一陣子,不太清楚這些?!?/br> “出國啊?!蔽鋭P倒吸一口涼氣,看任惟的眼神又多出幾分艷羨。 出于對另一種階層的人的羨慕和崇拜,他老老實實地回答了任惟的問題,“我跟春和哥哥當然很熟啊,我們家就住他們家隔壁。春和哥哥是四年前回來的,剛回來那會兒不太出門,我們都猜測他可能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但是沒人具體問過,所以到底是春和哥哥為了什么回來的我也不知道,哪能去戳人傷疤不是?” 四年前,2019年,應春和最后一次和任惟見面也是那時候。 所以,應春和是跟他分手之后就回了離島,任惟在心里想道。 任惟其實還想問更多,比如應春和現在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他女朋友是不是會住在他家里。但是應春和此時正好將畫具收好,朝這邊走了過來,叫任惟,“任惟,走了?!?/br> “誒,好?!比挝寺?,只好同武凱別過,朝著應春和的方向跑去。 結果武凱也跟著跑了過來,要幫應春和提東西,“春和哥哥,你怎么自己提這么多東西啊,我幫你提吧?!?/br> 應春和被他緊張的神色逗笑了,沒讓人幫忙,“不是很重,我提得動的,沒事?!?/br> “可是你手腕……”武凱意識到還有別人在,噤了聲。 任惟卻捕捉到這一詞匯,敏銳地看向沉默的兩人,尤其看向應春和,“手腕怎么了?” 應春和避開他的視線,“沒怎么,就是以前受過點傷,不太能提重物?!?/br> 任惟就是在這時想起,剛剛應春和調顏色用的是右手,可后來畫畫用的卻是左手。他當即強勢地將應春和手上的畫具一起奪了過來提著,應春和力氣不敵他,只能任由他奪過來。 武凱這才放了心,同兩人告別,自己跟同伴回教室去了。 沒了旁人,任惟才繼續問應春和,“手腕怎么受傷的?嚴重嗎?多久的事?” 他這一連串問了三個問題,三個應春和都不想回答,避重就輕地回答最后一個,“你不在的時候?!?/br> 任惟因為他這個回答陷入短暫的沉默,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懊喪,“對不起?!?/br> 應春和特別奇怪地看向他,哪怕是知道手腕受傷的真正原因也為此感到奇怪,“你道什么歉?” “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不在,無論是出于什么,我都覺得我需要道歉?!比挝┍磉_歉意的方式也很直接,轉過頭來看向應春和,“今晚回去也由我做飯吧,不,在我回北京之前都由我做飯吧?!?/br> “任惟……”應春和一時失語,是完全不知道該做何種反應、何種表情的失語,大腦完全陷入混沌,好氣又好笑,好笑之余又多出些辛酸。 原本早就不痛,這會兒也不該會痛的手腕也開始隱隱作痛,故意矯情似的。 尖銳的、連綿的痛感從手腕一點一點蔓延至心臟,讓他的心臟開始變得酸疼、無力。 這種疼痛感應春和其實很熟悉,在同任惟分手之后,每當他想起任惟的名字,就會在身體里生出這樣的痛感。潮濕的心臟長滿水荇,將整顆心纏繞,直至難以喘息。 但他沒法不想,他沒法不痛。 久而久之,他覺得自己或許戀痛,宛如自虐般、毫無盡頭地思念任惟。 [應春和的日記] 2019年7月21日 離島最近總下雨,悶熱得難受,手上的膏藥更讓人難受,黏糊糊的,癢得煩人。 我總想摳,也想拆掉,做醫生最頭疼的那種病人。 但最終還是沒有,因為還是擔心會影響恢復。 萬一以后真的畫不了畫那得多糟糕,這么多年我只做好了這么一件事,要是連畫也不能畫了,我在這世上還能剩下什么念想?我還能有什么意義? 特別癢的時候,我只能趴在床上用沒受傷的那只手抽煙。 煙是我從北京帶回來的,南京銀釵,薄荷味。 薄荷味在房間里彌漫時,我又一次想起任惟。 任惟特別喜歡在我抽完煙之后和我接吻,除此以外,還喜歡在我喝完藍莓味的真果粒和冬天抹完橘子味的唇膏之后接吻。 他迷戀我唇齒間的味道,還總是說氣味的記憶比其他的記憶都要來得深遠,會讓他記很久很久。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沒機會知道了。 第10章 “笑你是個傻子” “怎么?”任惟停下腳步,回頭認真地望向應春和,準備聆聽他未說完的話。 應春和與之四目相對,任惟的眼眸澄澈得好似一片湖,湖水寧靜、柔和,隨便說點什么都能化為石子令這湖面泛起不小的漣漪。 說什么呢? 要自揭傷疤說那些任惟一無所知,也不得而知的陳年舊事么? 當然是不。 畢竟,這世上并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應春和受到十分的痛,若是講給還在熱戀期的任惟聽,或許能夠讓其感受到七分的痛,但若是講給如今不知愛、也不知恨的任惟聽,能讓其感受到的或許只有五分、三分痛,亦或是更少。 傾聽的人只能感知到一小部分的痛感,受傷的人卻需要再度將傷口摳到潰爛,等到新的一輪愈合。 這實在不劃算,也實在太難看。 “算了?!睉汉屯鲁鲆豢跉?,出于對自我的保護從而選擇放棄傷害任惟的機會,“不關你的事?!?/br> 但粉飾太平的冷漠有時也會成為傷人的利器,任惟臉上的熱切快速冷卻下去,不再看應春和,聲音也低低的,“即使是前男友,關心一句也不過分吧?” 應春和對此卻嗤之以鼻,“好的前男友就應該像死了一樣?!?/br> 言外之意:而不是分手四年后一聲不吭地找上門來。 接下來出校門的一段路,兩人都不再說話,互不搭理。 這一幕同下午進校門那幕巧妙地重合,讓應春和打心底覺得滑稽。他不知道自己跟任惟待在一起怎么好像小學生一樣,動不動就要吵嘴仗。 好在小學生任惟消氣消得很快,剛出校門就轉過來對應春和說,“我想去買瓶喝的?!?/br> 應春和看了一眼校門口的便利店,又看向任惟,“你帶錢了嗎?” 任惟愣住,不可思議地問,“現金?不能用手機掃碼嗎?” 應春和就知道任惟不可能帶錢,或者說現在城市里的人出門都很少會帶現金,畢竟如今手機支付已經很普遍了,出門只用帶手機就好。 可惜這里是離島,電子交易并未能得到廣泛推行;這家便利店又是開在學校門口,學生基本沒有手機,學校也不允許帶手機。 出于這兩方面的原因,這家便利店目前只收現金。 應春和摸了一下口袋,找到張不知是哪次放進去忘了拿出來的十塊錢紙幣,將其遞給任惟,“有張十塊的?!?/br> 任惟給他看自己的手,兩只手都提著應春和的畫具,顯然騰不出空接紙幣。 應春和見狀,冷笑一聲,“那你買了不也沒手拿?干脆別買了?!?/br> 聽了這話,任惟倒也沒生氣,只低著頭說,“但我是在幫你提東西?!?/br> 只這么一句話,便讓應春和啞火了。 “走吧?!睉汉陀悬c別扭地開口,率先一步朝便利店的方向走,“去選你想喝的?!?/br> 任惟快步跟上去,得寸進尺地說,“想喝汽水?!?/br> 應春和由于理虧并未對任惟這一要求進行駁斥,僅淡淡提醒,“十塊以內?!?/br> 其實這句提醒也不是很有必要,小海島的便利店根本不會進售價在十塊以上的汽水。畢竟,無論是對學生,還是對離島人而言,售價在六塊以上就已經算是天價汽水。 “第三排中間那個藍色瓶子的?!?/br> 從北京來的大少爺任惟好巧不巧,真看中一瓶天價汽水,海鹽檸檬味,售價八塊。 那是一款新出不久的汽水,應春和前段時間出于好奇買過一次,特別難喝,那味道簡直像在喝汽油。 應春和打開冰柜門的動作微頓,問任惟,“你喝過這個嗎?” “沒啊,好像是新出的吧,之前沒講過,我想試一下?!比挝┐鸬煤芴谷?。 從前的任惟也會這樣,熱衷于嘗試一切新上市且包裝獨特的零食,經常會踩雷,但屢敗屢戰、越挫越勇。 應春和打消了提醒任惟這飲料很難喝的想法,在心里先跟自己撇清關系:這不能怪他,是任惟自己的選擇。 結完賬,應春和讓任惟先把畫具放地上,將那瓶汽水遞過去給他。 許是真的渴極了,任惟接過去就急急地擰開瓶蓋,仰頭咕咚咕咚喝下幾大口,動作一氣呵成。 隨著塑料瓶里液體逐漸少去三分之一,任惟的臉色漸漸變了,眉頭擰起來,五官也有些微的扭曲。 應春和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會兒他的表情,狀似無意地問,“怎么了?” 任惟將蓋子擰緊,一臉難色地看了看瓶身包裝上寫著的牌子,暗暗將這個牌子的汽水拉入黑名單,半響才吐出一句,“好難喝,一股汽油味?!?/br> 這評價讓應春和微怔,隨即他聽見自己發出了一道短促的笑聲,為這莫名其妙且無人知曉的巧合。 “你笑什么?”任惟被應春和的笑聲弄得不明所以,但卻因對方心情轉好而跟著也帶上笑意,似是被應春和的笑聲所感染。 應春和不準備告訴他真正的原因,對人眨眨眼,“笑你是個傻子?!?/br> 八塊錢買瓶賊難喝的汽水,可不是個傻子么? 瞧著人眼睛里狡黠的光和唇邊淺淺的梨渦,任惟好似又一次看見了一只狡猾的狐貍,可他這次顯然抓不住這只狐貍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