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求你　　話音落了，兩人都沒再出聲。

    像是僵持，又像是在沉默的拉扯。

    周瑾川覺得這話說得挺沒風度，太直接。

    但那聲“周瑾川”一叫，再加上流露的脆弱，就莫名其妙有點被拿捏了。

    她說不熟就不熟。

    她說幫忙就幫忙。

    他不喜歡這種被牽引的被動。

    裴桑榆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心說少爺是真拽，不過他的確一直都跟女生保持著相當分寸的距離。

    那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

    她很輕地點了下頭：“行吧，不強求?！?/br>
    起身拉開距離，真誠補了句：“我就跟兩個人服過軟，上次你也見到了，但那次不太走心。剛剛，我是真心想求你?！?/br>
    周瑾川靠著椅背，遺憾通知：“確實沒什么想要的?！?/br>
    但裴桑榆誰啊，腦子轉得飛快，見縫插針道：“那你想好了交換條件再告訴我?！?/br>
    周瑾川覺得她相當有談判天賦。

    之前補課是被陳界那一幫狗友sao擾到煩才應了，后面攪到局子，也就順勢散了，樂得清凈。

    如果要幫她，還得單獨輔導，不太合適。

    而她偷天換日自己會考慮，只是差一個沒想好的交換條件。

    以前跟女生保持邊界感的經驗有點不夠用了。

    周瑾川把書扣上，隨口問：“想補到什么水平？”

    裴桑榆眼睛亮了起來，坦然說：“超過你，很有挑戰和成就感吧?！?/br>
    “那不巧了，我就喜歡拿第一，裴同學，我們是對手?！敝荑ㄕ业搅藗€合適的拒絕理由。

    就是沒得談了。

    小氣鬼一個。

    裴桑榆要被氣死，明明都松了點口子，功虧一簣啊簡直。

    當然這人挑釁功力一流，斗志也被那句話激發了出來，她臉上沒了多余的表情，高貴冷艷下了戰帖。

    “那你得坐穩了?！?/br>
    周瑾川微微頷首，不閃不避地看她。

    裴桑榆放完狠話就走。

    原本氣勢是夠的，只是剛出了門，就跟站在拐角的班主任撞了個正著，八十米大刀差點沒收住。

    半仙朝教室里瞥了眼：“跟周瑾川吵架了啊，臉色這么差?！?/br>
    “…..老師您別說得這么曖昧?！迸嵘Ｓ芄粗鴷鼛ё?，笑里藏刀，“我跟他完全不熟?！?/br>
    半仙顯然不信，臉上是洞察一切的表情：“我看還挺熟的吧，不然上課傳什么紙條，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幫你打掩護了?！?/br>
    “……..”

    裴桑榆牽強地笑了下：“可能是他樂于助人，李老師，沒事我就先走了?！?/br>
    半仙看她確實沒什么精神，也不再開玩笑，把手上的紙遞過去：“剛好碰到你，我看你資料上寫有播音的經驗，廣播站最近差人，你幫忙頂幾天?！?/br>
    這種風頭，裴桑榆不太想出。

    “考砸了，沒心情?！彼龥]伸手接，如實回復。

    “你以前成績不錯，就是落了點課，我讓周瑾川幫你補補，很快就能趕上?！卑胂尚Σ[瞇地說。

    “您能叫得動他？”

    “不太確定，這小子，誰的話都不聽?！?/br>
    可真是一級畫餅大師。

    但人家有這個心，再拒絕就不太合適，跟老師搞好關系也很有必要。

    裴桑榆從善如流答應：“謝謝老師，那我就替幾天?！?/br>
    “這才對嘛，我掐指一算，你馬上就要心想事成了?！卑胂杀攘藗€算命手勢。

    然而次日，遠方傳來噩耗。

    半仙一臉抱歉說嘴巴都說干了，從玄學聊到神學再聊到勸學，周瑾川寧死不從。

    說的是夸張了點，這結果也在預料之中，裴桑榆并不覺得意外。

    只是早上五點起床溫書，她坐在廣播室里直犯困，還沒出聲，就連打了三個哈欠。

    正是休息的時間，校園里零散的是同學打鬧和聊天的喧鬧聲，伴隨著一首輕快的英文曲，一個咬字輕柔，發音標準的女聲從各班的廣播里傳出。

    “各位同學下午好，這里是北清附中廣播站，今天要給大家分享幾篇名家散文…….”

    沒人仔細在聽，卻因為聲音悅耳，又忍不住抬頭。

    周瑾川弓著身撐在課桌上，偏頭看了眼窗外，傍晚的夕陽給窗外的枝椏覆蓋上一層薄薄的昏黃，有一種莫奈畫筆下的繾綣浪漫。分了點神，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廣播里的朗讀，那聲音平和又溫柔，像是柔軟的手一下一下輕緩地撫過耳后。

    他失眠很嚴重，用了各種辦法也沒轍，大多都在課間補覺。

    但總是睡得很輕，只是勉強補充點精神。

    而現在，頭一回有了犯困的感覺。

    下意識的，周瑾川枕著胳膊趴了下去，逐漸睡意昏沉。

    夢里仍然是冰涼的水從腳踝蔓延上來，只是很快又被燦爛的夕陽覆蓋，連帶冰涼的四肢都變得溫暖起來。

    舒適到不愿清醒。

    也許是十分鐘，也許過了半小時，桌角被旁人撞了下，周瑾川皺著眉抬起頭。

    正好聽到廣播里最后一句。

    “感謝收聽，我是今天的廣播員，高一七班裴桑榆?！?/br>
    此刻的聲音和她平時輕軟的調子不大一樣。

    周瑾川愣了兩秒，才緩慢回神。

    “不好意思啊，這地忒滑了，沒站穩?！标惤缰肋@哥起床氣重，連忙安撫。

    周瑾川揉著后頸起身：“裴桑榆去當廣播員了？”

    “是吧，聽說半仙求著人去的?！标惤缍⒅淌仪胺降男±?，嘖了聲，“這meimei，長得跟天仙似的，聲音還這么好聽。你別說你還真別說，我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都聽得后背酥骨頭麻?！?/br>
    周瑾川笑罵：“出息?！?/br>
    “你沒感覺么？”陳界猛然湊近打量他，懷疑這人該不會喜歡男的。

    “有點兒感覺?！敝荑ū魂柟饣蔚貌[了下眼。

    確實是助眠，剛才他得到了久違的舒緩。

    陳界一臉“我們倆審美果然一致”的認同：“就說啊，這誰扛得住?！?/br>
    “扛不住，越聽越困?！敝荑ɑ顒恿讼轮腹?，轉身從后門出去。

    陳界：“……..”

    不是，哥們你是不是真有點問題。

    周瑾川穿過走廊，在二樓拐角正巧碰上了剛從廣播站回來的裴桑榆。

    她只是很淡地瞥了他一眼，錯身而過。

    “等等?！敝荑ń凶∪?。

    裴桑榆抱一大疊紙，頭也沒回：“知道你不想幫忙，我不會再讓半仙煩你?！?/br>
    這姑娘不說軟話的時候，骨子里疏離的本性就露出來了，裝都懶得裝。

    周瑾川覺得好笑，直奔主題：“補課可以，有條件?！?/br>
    差點以為自己幻聽，裴桑榆轉過身，懷疑地上下打量：“突然想通了？”

    “嗯?！敝荑ㄌ帜罅讼掳l酸的眼角，單刀直入說，“周末幫你補課，陳界也一起，條件是你每天晚上給我打半小時電話?！?/br>
    ……這人變態吧。

    昨天不是還寧死不從么，今天又翻出了新花樣。

    裴桑榆覺得自己被戲弄了。

    她冷著臉，聲音也冷：“周瑾川，我沒功夫陪你玩?！?/br>
    “沒逗你，打電話也不正經么？”周瑾川循循善誘，“條件就這么簡單，但我可以幫你直到考到第一，期限不定?！?/br>
    他是懂誘惑的，裴桑榆瞬間動搖。

    別人說這話大概是有些囂張了，可他是周瑾川，就有這樣的本事。

    她動了動唇，有些遲疑：“但我們倆不熟的程度，可能很難堅持每天聊半小時?！?/br>
    周瑾川笑了聲：“不用聊，就用廣播腔隨便念點什么，我聽著就行?！?/br>
    他平日里表情都很淡，五官又深，總帶著點難以親近的距離感。突然這么一笑，像是驕陽的光照過來突然晃了眼，一股熱烈又蓬勃的少年氣。

    這狗東西今天心情好像真的很好。

    裴桑榆琢磨了一會兒，猜測說：“難不成你是個聲控？”

    畢竟讓人每晚念廣播，一般人也沒這嗜好。

    周瑾川懶得解釋，輕點了下頭：“差不多吧?！?/br>
    裴桑榆聽得直樂，順嘴就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喜歡我的聲音啊，那你求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