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懷了君侯的崽 第23節
趙侯叫他免禮,“這里倒是熱鬧,在屋外都能聽到這爭論之聲?!?/br> 他在地心轉了轉,還有幾個沒被家中之人接走的倒霉蛋,正眼巴巴地瞅著他。 “原來此處有大冤情,那必不能少了我這趙國來得匹夫,來咱們這府衙里瞧上一瞧,辨一辨這案情中到底有何蹊蹺?!?/br> 趙侯在一椅上落座,熙寧便隨之立在身后。 趙侯伸手一揮,“帶上來?!?/br> 便有人將昨日因傷當場離世的唐六兄弟抬了上來。 尸身上蒙著白布,唐六原是叫了人將尸身停靈在家中嚴加看管,如今這人怎么到了趙侯手中。 他趕忙裝作傷情,幾步爬行到尸體旁邊,悲傷慟哭。 嘴中還不停念叨著,“阿兄”、“親人”、“枉死”之類的字句。 熙寧也是同趙侯一起去看過了尸首,叫仵作驗過之后才知原來此案還有冤情。 只是這冤情不是出自庶人手中,正正是在堂下這大哭的唐六身上。 “你哭起來如此動聽,前日勸酒之時,恐怕不會比今日做的虛假到了哪里去罷?” 那人恍若未聞,依舊還同那尸骨痛哭,“阿兄,你聽一聽,他們到如今結不了你的案子,竟要把我也拉下水?!?/br> 趙侯接著笑道,“你阿兄那咳血之態分明持續了足有半月,他往日里胃腸便很是不好,我瞧了替他診治的良醫的醫案,說到他胃腸因飲酒過量潰瘍嚴重?!?/br> “你說——可有沒有此事?” 熙寧看著堂下那人惺惺作態,還在痛哭不予理會趙侯問話,心中突然煩悶不堪。 她少見得難以平復情緒,給心口順了好幾次氣猶覺得難以平靜。 她便趁眾人還在關注審案,自己先悄悄退了出來。 熙寧瞧著外面的好日頭長長出了口氣,忽而看到小孩捧著油紙袋自府衙門前而過。 小孩三兩步跑過來依著她,“柳大哥,這么巧,我才買了酸棗,給你分一些?!?/br> 酸棗? 熙寧并沒有吃過這東西,正打算拒絕,卻見手心似乎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早早便攤開等著了。 小孩看她不拒絕尤其高興,“我阿娘說親阿娘懷我的時候最愛這個,是酸兒辣女哩?!?/br> 熙寧同他笑著說,“如此準么,真是有趣?!?/br> 她說完突然怔住,這邊笑容還未來得及放下,那頭心卻提了起來。 第29章 小孩仍未察覺, 還在開心的同他打聽,“我剛才去買酸棗之時,便聽那邊小販說趙侯在府衙親自審問那個叫唐六的, 柳大哥你不知道,這個人從前同那縣尉勾結在一起, 做了不少壞事。不過從前為首之人的并不是他,而是他那位阿兄,就是已經死了的那個?!?/br> 小孩還在踮起腳尖向府衙大堂張望,奈何他幼時吃不飽飯,身形又未長開,仍還有些瘦小, 只能聽到堂內的驚堂木一聲炸響,實在瞧不到里面是何狀況。 他只好作罷,又來求他的寶貝柳大哥, “柳大哥, 你知不曉內情, 如今趙侯爺可審問出了什么東西來了?” 熙寧將他拉到一旁,“這二人確實都不是什么好人, 此次是唐六設得局害了自己的阿兄?!?/br> 小孩大吃一驚,“???他們可是兄弟啊?!?/br> 熙寧給他解釋著, “親兄弟尚且還有自相殘殺者,更何況是堂兄弟?!?/br> 小孩猶在吃驚,這會兒還大張著嘴巴,“所以才不是我們庶人出手將人打死了??? 那他是如何死了的?” 小孩咬了咬干涸的下唇, “街上的人繪聲繪色的形容,說那日不知是誰打到他身上, 他立刻便一動不動得倒在了地上。他死時眼睛瞪得老大,就同我那便宜祖父一般,說是死不瞑目?!?/br> 熙寧忙伸手按在他的上唇之上,“這話不可亂說?!?/br> 熙寧左右看看,確保四周的人沒有偷聽到二人說話,又將小孩拉到靠墻之處立著。 “侯爺對外宣稱是他的人擊殺了你祖父,你要守好這個秘密,切不可讓外人知曉內情?!?/br> 小孩趕忙點頭,他自然知道柳大哥和顯大哥都是為自己好。 小孩雖不怕承擔擊殺至親的罪名,但不能辜負二人的苦心,柳大哥不叫自己說出來,他便一定會到死守著這個秘密。 “其實這個唐六所犯之事沒有想象之中復雜,他并非是想讓其阿兄橫死當場,原本的計策是要用烈酒耗干他的身子罷了。恰巧他近日已有咳血之癥,且持續了足有一月之久,唐六從良醫那里知道了病情,轉頭卻同阿兄撒起了謊,一直拖延著,連給他阿兄治病的藥都敢減半。直挨到那天又一次酒醉,他阿兄意外在唐六家一命嗚呼。到第二日,他故意將數十名個庶人綁到了自己家中,待其他人沖到他家家中解救被綁之人之時,故意起了沖突,兩邊人打得難舍難分,哪個知道他阿兄是不是死在棍棒之下?!?/br> “既是這樣,原本這事情他是能掩蓋過去,若是沒有鬧到趙侯跟前,他在家中停靈幾日再將阿兄好好埋葬了,想必誰都瞧不出來,中間出現了這么一些事情?!?/br> 熙寧又道,“人既然撒了一個謊,必然要用無數的謊來圓。何況他若是不將此事鬧得大些,他阿兄便不像是死在兩方對壘之時了,何況他表現得不聲不響,阿兄從前的位置,他坐上了也不能服眾。 “柳大哥,你說喝酒既有如此大的傷害么?” 熙寧點頭說是,忽而又想到他與趙侯那事。 思緒從二十多日前慢慢挪了回來,對小孩說道,“酒醉不僅會傷害到自己,若是無意也會傷害別人?!?/br> 小孩點頭說,“我知道了,酒不是好東西,我以后一定不沾?!?/br> 熙寧向自己嘴里塞了一顆小小的酸棗,還沒怎么嚼,囫圇吞便咽了下去。 她心中有個荒唐的想法還需驗證,只是不能在這里,更不能到軍中良醫那里去看。 這小小的清水河縣,若有新鮮事半天便能傳個遍。她這幾日時常跟在趙侯生身邊行走,若真的身子有異,在這里診治,不是個穩妥的地方。 恐怕要到外地去,到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再做打算。 熙寧同小孩作別之后便蹲在府衙大門的石獅子旁,眼睛無神地瞧著地上枯黃的葉片,看得眼睛都開始酸澀不堪,生怕要淌下淚來。 若她真的因那荒唐一夜,懷上了孩子,她當如何? 熙寧環抱著自己,越想越害怕不已。她想回去都安郡,想她遠方的兄長。 一恍神,卻突然瞧見一雙沾滿塵土的皂靴。 熙寧抬頭瞧他。 一抬頭卻叫陽光晃得她眼睛生疼,熙寧揉了揉泛紅的雙眼。 適應了好一會兒,那視線之中模糊的輪廓漸漸聚成一個熟悉的模樣,“邵環!桑仕秾!” 熙寧立馬起身,將心中暫時的隱憂壓下。 “我昨日還在念叨,你們今日竟回來了?!?/br> 她蹦起來問此次到小栗國的進展,“結果如何,小栗國君可答應給咱們借地了?” 邵環看了一眼冷著臉的桑仕秾,一時也一臉菜色的對著熙寧不語。 他臉色這樣難看,叫熙寧也心涼了半截兒,“難道軍師出手,也有達不成的任務么?” 這可如何是好,他們二人隨軍師一道去了小栗國,我是趙侯追究這辦事不力之罪,恐怕二人也要受到拖累。 熙寧嘆了口氣,“連軍師這般能言善辯之人,都說動不了小栗國君。那后面之事可就難做了,到西旗買馬肯定也要耽擱。如此想來,一次重新回到原點,好些事情都做了無用之功?!?/br> 熙寧由自擔心著,再一抬頭卻見邵環同桑仕秾相視一笑,“騙你的?!?/br> 熙寧心里樂開了花,嘴上卻裝模作樣的生氣起來,“你們二人竟拿我當猴耍,耍著我好玩嗎? ” 邵環回她,“好玩得不得了?!?/br> 熙寧暫且不去追究他們戲弄于她的事情,趕忙先貼上前去,挽著邵環的手臂問他,“快與我詳細說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可叫我我好奇死了?!?/br> 桑仕秾見熙寧與邵環貼在一起,極不可查得皺了下眉頭。不過他一向是個面色冷峻的,很快便神色恢復如常,跟在二人身后,一起進了大堂去,“這么說你們先將軍師送回營中才過來的?” “我們在營中等了許久,卻不見你們回來,這才一起趕到府衙。有了好消息當立即匯報才好?!?/br> “其實我們來到小栗國的第二日,那燕國國君便收到了消息。兩地相距不遠,他們的確如軍事所言,哪怕小栗國實力在燕國面前不值一提,但燕君懼怕咱們與小栗國結成同盟,日后便要鬧得他永無寧日了。隔了幾個時辰,居然派了說客來,當時在小栗國是三國話事人坐在一起商談。軍師很能沉得住氣,一直只說是借地養馬,絕口不提是借道買馬之事。故而叫燕君忍痛借了大片水土,還附贈了好些糧草,養馬是沒什么問題的,更何況咱們借道只是為了將馬匹趕回清水河轄區之內?!?/br> “此事進展得順利,軍師也說此事不難,難的是進入西旗之后,如何同西旗人打交道,首先便是語言不通,恐怕要先將從前那個馬場主放出來。到時候替咱們引路,先見一見他之前買馬的那個西旗場主再說?!?/br> 熙寧憂心忡忡,“也不知那馬場主能不能靠得住,萬三不是常說,當時去給他治病,他嘴里一直不干不凈,恐怕是個不服氣的?!?/br> 桑仕秾勸她,“總之路在腳下,總比從前連條能走的路都沒有要好的多?!?/br> 這話倒也沒錯。 她悄悄低下聲音,“這里真的沒有其他人會西旗話?” “有,但是北地與西旗已經很久不曾通商了,邊境又有燕國巡查連走私都困難重重,所以這時候去找會西旗話的人,很容易就會被盯上?!?/br> “軍師的意思是,不急著在咱們這邊找,到西旗那邊找個會大息本話的人應該也不難,有些做兩面生意的人,因為怕被息天子通緝,不少舉家搬去了西旗?!?/br> 熙寧感覺這倒是個好想法。 幾人邁進堂去,只見方才還趾高氣揚,在趙侯面前撒潑的唐六如今像個斗敗的公雞在地上垂頭喪氣,卻被他阿兄的家人推搡咒罵著。 有旁觀者道,“多行不義,常走夜路,總有碰到鬼的時候?!?/br> 趙侯知曉小栗國已成事,便將剩余事情丟給在一旁侍立著的縣令。 “其余事情你來處理,如今案情分明,依據法理來判便好了?!?/br> 雖然表面上不顯山露水,但明眼人都瞧得出來,趙侯眼角眉梢帶著一抹喜色,越發顯得他意氣風發。 他帶著幾人匆匆回了營地。 熙寧知道此次趙侯若是動身去西旗,一定會帶著自己這個略懂相馬之術的人,如此倒也正好。西旗人生地不熟,她脫身一兩日到外面尋個良醫,去瞧瞧自己的身體,這安排倒也十分妥當。 趁無人注意之時,熙寧輕輕撫了撫自己的肚子。 腹部仍舊是平坦的模樣,可熙寧就是忍不住惴惴不安。自那荒唐之日起,也不過才過去二十多日,實在為時尚早,此時去看良醫,能力一般者未必能瞧得出有還是沒有。 若是有了,他可如何是好,營中連女子都不可進入,更何況是懷了孕的婦人。 她又告訴自己,莫要慌了神,事情還未到最壞的時候。待他們去將馬匹采購之事談妥,這里庶人與國人的事情又處理的差不了太多,不日便也要班師回朝。 若是真的懷了,回趙國怎么都有辦法把這孩子拿掉。 她稍顯心神不寧,便被趙侯逮個正著。 “我聽馬醫說它有些難產,懷孕到接生果然艱難,你今日累得眼下都有了青色?!?/br> 懷孕? 從他口中說出這兩個字,嚇了熙寧一跳。 “侯爺在說什么,誰懷孕難產?” “自然是戰馬。不若還能是什么?你昨夜為那母馬接生到半夜,果真是累到了,如此一驚一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