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納深秋 第4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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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朗·奧古斯嘴唇顫抖了下:“抱歉,我忘了?!?/br> “忘了啊,我也忘了呢……這很?糟糕?!?/br> 第37章 偉大的奧古斯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 他比想象當中瘦小的多。 在漫長的有關于施萊博尼家族發展史當中,這應該屬于最小號的施萊博尼了。 雖然?他的額角干干凈凈,他也能從膨脹的血脈中感受到這是自己的骨血。 馮濟慈心性多么?敏感, 他不在意?的說:“有段時間我想做普通人家的孩子, 就把很關鍵的食材丟掉了,為這個……埃德加在很長的時間里沒有跟我說過話, 我?卻覺著沒什么?, 這不影響我?征伐的速度?!?/br> 格朗·施萊博尼對這些事情似乎很感興趣,就問:“那后來呢?他原諒你?了” 馮濟慈想了下?:“沒有, 那時候都?小,并不知道?這件事很嚴重。埃德加……他會更忙,他是長兄, 需要在很短的時間里學?習給皮靴上蠟,還需要像普通家庭長輩一樣計算每一個尼爾的去處。 最開始他甚至不會自己刮胡子?,等學?會了, 又開始學?習用幾套扣子?支撐家里所有人的體面生活, 我?們的錢不多, 可外面的人總是認為你?該有錢,他們都?伸手,你?還不能說沒有?!?/br> 格朗·施萊博尼皺眉:“為什么??” 馮濟慈看向他:“你?說錢?哦,對錢!那真是可怕的東西,沒什么?能夠保護你?的時候,資產這種虛無的東西也會成為支撐。是的,某些時候它比人類情感作用大, 埃德加很會賺錢……對, 從他改變起我?們就不再艱難了,那只是一小段時間的窘迫, 很少有人知道?這件事?!?/br> 看格朗·施萊博尼不理解自己想表達的意?思,馮濟慈就笑了:“是呀,你?不理解。你?怎么?會理解呢……我?們該如何去評判一個人的優秀呢,通常他們推崇二十四種美?德,國王的孩子?在虛假的表面也該附和這些要求。 可~美?德不能替我?們付賬單,我?們的每一個尼爾都?要靠著埃德加在外面左右逢源才能獲得,軍費,置裝費……他們故意?克扣那些東西,我?們卻要支撐最后的軍隊。 有一次,我?在聚會場看到埃德加微笑著跟那些人湊趣,即便他們對他面露厭惡,他也不生氣,那次是我?不理他?!?/br> 偉大的奧古斯壓抑憤怒。 馮濟慈卻無所謂的說:“也不必為這些事情生氣,埃德加不在乎,我?們都?不在乎。很多人都?在用這種方式生存,我?們為什么?不可以?這話是埃德加說的。 我?們跌跌撞撞的成長,想走他們還不允許,他們圍了一個城,就那么?一點?一點?的擠壓你?,你?還要微笑著挺著脖子?……” 格朗·施萊博尼長長吐出一口濁氣:“他們會來……懺悔的?!?/br> 馮濟慈回身看向公墓:“這些墓碑不需要,埃德加也早就報復回去了,從我?們掌握老軍營,從我?們成為這個城的支撐者?開始,那就又是另外的玩法,你?看,我?們靠自己也獲得了尊嚴,他們又開始贊美?我?們擁有美?德了?!?/br> 他抱著花束往里走,格朗·施萊博尼跟在他身后。 現在這里已經完全變了模樣,圍繞墓地的鑄鐵柵欄圖了新漆,在正門對著的地方,那兄弟三人的巖石塑像莊嚴而又肅穆,他們甚至為每一塊墓碑鑲嵌了銀邊,在每一個墓碑的頂端都?嵌入一個銅制金鷹。 奢華的墓地。 飄雪蓋不住的鮮花叢中,馮濟慈找到了他們。他蹲下?,將紅栗蘭挨個放置在墓碑前:“你?,還記的他們嗎?” 格朗·施萊博尼沒有說話,用手將墓碑上的積雪一個一個的撫去。他的表情非常平靜,就像雪落在應該的位置。 “來之前,吾已經秘密處死了卟牢耶及……黨羽?!?/br> 馮濟慈看向墓地門口,風雪中歐拉克跪如冰雕。 格朗·施萊博尼說:“吾以為你?該恨他?!?/br> 馮濟慈笑了起來:“您說什么?呢,比起您,他對我?們要好很多,他抵抗住壓力,給過我?們最需要的幫助,我?們得到過他太多的善意?,他完全可以不給。 那是個品格高尚之人,活的比誰都?累,甚至比任何人都?痛苦,包括我?,在一切人都?拋棄普利滋的時,只有那個傻子?在苦苦支撐,所有人都?該對他說謝謝?!?/br> 格朗·施萊博尼凝視那些墓碑。 馮濟慈沒有打?攪他,他甚至知道?這人想起什么?。 每次征伐之前,老軍營也該是這樣列隊的吧。 后來他問:“你?恨我?嗎?” 有些話那叫瑞爾的孩子?不太會敘述,施萊博尼家的孩子?也沒學?會訴苦,但是他會。 馮濟慈說:“恨呀,怎么?能不恨呢。有個早晨……當你?還在酣睡,很多人沖進你?的房間對你?大喊大叫,他們告訴你?這里不是你?的家了,你?得離開了,甚至不能帶走一片多余的碎布。 那種感覺……很奇妙,你?甚至不明白家這個概念是什么?,家就沒了。 你?慌張的去找一切你?熟悉的人,他們曾對你?表達過太多熱烈的情感,忠誠或別的什么?,可這些情感沒有了,忽然?就消失了。 所有人不再對你?微笑,也總是高高在上的拒絕,他們甚至會無奈的說,你?和你?父親真不同,他沒你?這樣的貪得無厭,這是多有意?思的話…… 我?王兄光著腳從很遠的地方跑來,我?能聽到他赤足踏在地板上的沉悶慌張,他進來,眼圈是紅的人卻在笑。 他抱起我?說,哎~瑞爾,你?在這里!那些大人最可惡,悄悄出去冬獵竟然?不帶我?們。 我?很生氣,發?了很大的脾氣,我?跑到你?們常出現的地方試圖推開每一扇門,可沒有一扇門再為我?打?開。 后來埃德加就說……那我?們就藏起來,讓他們找不到我?們,以后就是跪在地上哭泣,我?們也不能原諒他們,我?覺的~那可真是個好主意?……” 馮濟慈伸手接了幾片雪,又看著讓它在掌心融化:“我?想,你?再也找不到他們了,他們藏的太好了?!?/br> 有人想擁抱他,馮濟慈卻躲開了,這個擁抱不該屬于自己。 “那也是個尾月,飄著不輸今天的雪,我?沒有鞋,埃德加抱著我?,背著洛洛斯……那些人就躲在宮的窗后窺視,當我?們回頭他們就躲起來,卡特撿起石頭想打?爛那些窗,埃德加卻阻止了他……” 有幾個老人跌跌撞撞跑來,他們緊張的看著馮濟慈,他們在遠處哀求,大聲的哀求,卻被人毫不客氣的拖走了…… 馮濟慈高興起來,他扭頭對格朗·施萊博尼說:“他們一定認為我?找了個地方死去了,他們去找你?了?” 偉大的奧古斯面露憎惡的點?頭。 馮濟慈卻說:“忘記那些事情吧,我?們……也早就忘記你?了,我?們每天都?很快樂,為埃德加那些失敗的約會,為卡特全城最難聽的歌聲。 你?知道?嗎,洛洛斯總把錢藏在門口的大樹下?,我?穿他們的舊衣服,卻最討厭卡特的舊靴子?,他腳太臭……你?忘記我?們,我?們忘記你?……這很公平?!?/br> 身后的人很久才說:“對,很……公平?!?/br> 馮濟慈掏出手帕賣力的把墓碑擦的錚亮, 格朗·施萊博尼蹲下?用手指描繪那些名字。 “他們再也沒有回到普利滋宮,也從不認為那里屬于自己。對于他們而言,香葉區的那棟小房子?才是家?!?/br> 格朗·施萊博尼覺著這孩子?語氣奇怪,又說不清奇怪在哪里。 “除了家,他們還深愛腳下?這片土地,他們愛這里春天復蘇的嫩葉,愛這里夏日怒放的每一朵花,他們愛秋日陽臺下?經過的每一位普利滋姑娘,還有冬日尾月飄落的每一片雪。 偉大的奧古斯閣下?,如果您還有一絲絲憐憫,就請……不要毀掉他們曾經深愛的地方。也許對于您這里不值一提,可這里卻是他們用生命守護過的地方,你?……走吧……” 馮濟慈被人猛的從身后擁抱。 “瑞爾!原諒我?,跟我?走吧,瑞爾~我?們帶著埃德加,卡特還有洛洛斯~去新土……” 巨大的委屈席卷著身上每一個細胞,馮濟慈就覺著這一瞬他都?不是自己了,他憤恨的回身推開他,怒吼:“別做夢了!你?帶不走任何東西了!這里也沒有任何東西屬于你?!” 他譏諷他:“他們跟老軍營都?留在平?!@只是一堆什么?都?不是墓碑……他們承擔了一切你?離開的責任,你?卻在新土修了那個該死的水壩,你?要毀了這里是嗎?” 擁抱著的臂膀緩緩松開,格朗·施萊博尼聲音露著毫不遮掩的憤恨說:“對,為他們吸干了埃德加他們身上最后一滴血,還不知道?感恩?!?/br> 馮濟慈扭頭:“那你?呢?” 格朗·施萊博尼呆愣在那,遠處吵雜,很多人在呼喊,庫洛的耳力驚人,能聽出來他們在唱《祝福國王》。 可這沒有什么?用處。 格朗·施萊博尼對馮濟慈說:“對,我?不無辜,在很長的時間里有個聲音告訴我?,你?必須醒過來,可我?沒有反抗,我?任由自己漂泊直到失去你?們全部……” 馮濟慈凝視著她?:“告訴我?她?是誰?” 格朗·施萊博尼的眼神微妙:“誰?” 馮濟慈:“她?,是她?做的對嗎?” 格朗·施萊博尼嘆息:“……真是任性,瑞爾,我?唯一生命的延續,你?掌握對抗它的力量了嗎?我?們努力向上飛翔尚且才觸碰到邊緣,你?……一個放棄家族力量的普通庫洛?” 馮濟慈打?斷他:“你?說你?們?” 格朗·施萊博尼點?點?頭:“是,我?們。第八奧古斯,還有第二奧古斯,我?們探討過,并為此憂慮……我?向你?保證,這件事絕不會輕易過去,它才剛剛開始,你?現在需要做的事情是跟我?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再慢慢積蓄力量?!?/br> 馮濟慈態度平和的拒絕:“我?就在普利滋吧,我?哪兒也不會去?!?/br> 果然?是這樣。 格朗·施萊博尼心內嘆息,他伸出手想要拉住這個任性的孩子?,馮濟慈卻迅速躲避,腳步快速的走向公墓口,格朗·施萊博尼步步緊隨。 他有一種預感,這個唯一的,甚至來不及跟他培養起父子?情感的孩子?,他好像抓不住他。 馮濟慈來到歐拉克身前站住,歐拉克非常驚訝,他剛才就想打?招呼,又覺著慚愧的要死。 他晃晃腦袋上的雪說:“瑞爾……好久不見……抱歉……” 馮濟慈卻對他笑,他回頭對跟來的格朗·施萊博尼說:“您不要普利滋了對嗎!” 格朗·施萊博尼看看周圍,有些厭惡的擺擺手。 馮濟慈大聲說:“那就把普利滋給我?吧!” 格朗·施萊博尼揚眉:“給你?了……瑞爾,新土那邊,我?們會有更好的更多的……” 馮濟慈卻請大家安靜。 他四處觀察,走到路邊抬手折下?一根松枝來到歐拉克·施萊博尼面前深深呼吸,咳嗽幾聲,清清喉嚨。 最后,他將松枝置于歐拉克·施萊博尼的頭頂說:“現在,我?,不對,吾……對,吾,普利滋帝國的國王,瑞爾·施萊博尼。 吾以先?祖,以先?王,以莊嚴的施沛大律法之名,在偉大的奧古斯見證下?,今日將普利滋帝國正式傳承與你?,歐拉克·施萊博尼……” 所有人都?驚呆了。 格朗·施萊博尼錯愕的低聲呵斥:“瑞爾!你?知道?他是誰!” 馮濟慈嚴肅的看著他:“我?當然?知道?!他是與埃德加哥哥他們一樣,一個真正愛著這片土地,竭盡全力保護它,并愿意?隨時為這片沃土死去的一個人,歐拉克·施萊博尼!我?把國家托付給真正愛它的人有錯嗎? 這只是土地嗎?這是多少代施萊博尼獻出生命的地方,它是多少家庭的組成,是……多少孩子?安全的夢,你?不要,有人要的,這是個家啊,偉大的奧古斯大人?!?/br> 歐拉克熱淚盈眶,馮濟慈很趕時間的督促:“快,親吻這玩意??!?/br> 他將松枝遞到他面前,眼神帶著毫不遮掩的甩鍋意?味的殷勤。 可歐拉克不敢,他畏懼的看向格朗·施萊博尼。 馮濟慈卻毫不客氣的警告他:“他不會再為這個國家任何事情了,包括我?,在我?們的心里仇恨比熱愛更多,如果你?想保護,這是唯一的機會?!?/br> 歐拉克遲疑,馮濟慈忍無可忍,上前一步就把他的臉貼在冰冷的松枝上。 他用十分?歡快的聲音說:“可以了,程序合法,禮成完畢,這千萬家庭,吃喝拉撒從此就交給你?了,尊敬的,威嚴的,普利滋國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