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瑞爾當年劍術等級是上憂，那實在是一位哪方面都非常優秀的青年。

    雨水逐漸大了起來，它們連成細線，馮濟慈將最后的防震墊，馬具雨披給馬套好，

    看著面前這套齊齊整整的車馬行囊，他的內心是滿足的，這些東西通通不要錢。

    小至一根縫衣服的針，大到一輛硬木四輪馬車，這些都是游戲工具生產的。

    他甚至可以一輩子不去任何商鋪，只要在腦袋里想出實物的樣子，就可以使用生產工具按圖生產。

    馮濟慈甚至可以優化體質，改變發色，瞳色，身材，但是軀殼還是人家瑞爾的。

    就像這兩匹馬，它們本來是附近農戶家耕田的老馬，在游戲的畜牧欄可以將之優化成近似于本大陸最好的長途馬，猛哈代馬。

    簡而言之外掛不能創造生命，也不能創造本地貨幣，當然，馮濟慈有足夠貴重金屬，可他也不能花金屬啊，所以人還是需要弄一個清白的來錢渠道，才是生存正理。

    對了，除了金錢，還有食物。

    馮濟慈心有余悸的還拍拍食物箱子，這才是生活的本根啊。

    這地方人弄牲畜不放血，就啥玩意哪怕成把放調料，rou類都腥臊難忍，據說是汰圈凈rou好吃，可貧窮的沒落貴族也沒吃過。

    遠處的神殿鐘聲撞擊，廢神殿的鐘樓沒有銅鐘，只有個鐘擺殘余在空中晃蕩，還發出古怪的嘰扭聲，這也是神奇的力量，就看的馮濟慈發樂。

    此刻普利滋內城大神殿。

    今日是秋四月的第一日，也是整個大陸神殿共同祈禱正日。

    即便發生了巨大的事故，即便死了很多人，當神殿十二鐘一起震動，榮耀庫洛，大祝禱師鎢納·布雷希特帶著神殿所有殿主緩緩來到大禮拜堂。

    布雷希特閣下今日的法袍外套著銀色護心甲，她不是戰斗庫洛，信仰第二奧古斯賓馬喬雷，這位偉大的半神技能延伸在汰元素堅固學，并推動社會向前發展半步，門下信眾體系龐大。

    當鐘聲結束，低沉的三十六支長號緩慢奏響，上千的庫洛學生穿著淡藍色的學袍緩緩半跪，一起吟唱贊頌詞。

    第一贊頌大地母神，第二贊頌賓馬喬雷奧古斯，別的奧古斯就是個順帶。

    學生們的歌聲莊嚴肅穆，布雷希特閣下緩緩走著祭祀程序，她的整體氣質有著濃郁的賓馬喬雷風，寧靜，克制，專注，典雅。

    又因最近風聲鶴唳，又使得這位長期蹲在實驗室的鐵娘子面色些許蒼白。

    大祭臺下，當一切聲音停止，眾人緩緩跪下，在布雷希特閣下的帶領下一起心中祈禱。

    可以容納兩萬多人的古老殿堂已經滿是民眾，這里放不下，外面的大廣場也滿是人在雨中祈禱。

    這般多人現場卻非常安靜，安靜的就如沒有生命存在……

    當一切結束，布雷希特閣下脫去護甲，法袍，穿著一件黑色的祭服緩緩來到正中央的講臺。

    人們紛紛站起，一些雜亂的聲音匯集在一起，布雷希特閣下并不著急，她一直站著，最多伸出手去摸摸鬢角。

    終于各種小聲的交談徹底結束，布雷希特閣下這才嚴肅的說：“人們總是將最美好的東西展示人前……”

    說到這里，這個嚴肅的老女人有些不愉的停頓。

    她的眼神從站在第一排的大祝禱師表情上飄過，這些人有很大的一部分都來自普通人類，雖非庫洛卻又因他們以普通人的身軀努力專研，刻苦戰斗而被大地母神承認，而成為奉身祝禱師。

    其實，布雷希特閣下是看不起這些人的，在她看來這些普通人類的奉身祝禱師想得多，妄念強，就錯的就更多。

    如他們共同在普利滋造的孽。

    她甚至不想主持這場祭禮，也從未參與過任何骯臟的事情，然而卻要承受這些壓力。

    清清喉嚨，她繼續說：“然而，光明之后面必有灰暗的東西，在過去的幾個月，普利滋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劫難……”

    任何一位庫洛如果愿意，他們可以把自己的聲音送到很遠的地方，就如布雷希特閣下這般等級，她的聲音送的很遠，清亮，堅定，現場民眾深受感染，氣氛正佳那一刻，忽……她的頭頂忽然鐘聲連成一片。

    一切人都震驚了。

    所有的神殿都有二十四座鐘樓，這代表二十四種人類美德。

    而這二十四座鐘樓只為兩件事一起響，偉大神圣的半神奧古斯誕生，奧古斯歸位。

    第6章

    震撼人類心靈的鐘聲嘹亮，伴隨著鐘聲，神殿最大的族板緩緩升起發出異樣的光彩，殿下議論紛紛，布雷希特閣下上前幾步仰頭看向族板。

    在那族板之上，一個姓氏緩緩的從施萊博尼家脫出，創造一面金葉，然而在那個姓氏之下卻是一片灰色……

    “施萊博尼……格朗施萊博尼……”

    布雷希特喃喃自語，瞳孔慢慢放大，隨著胸腔劇烈起伏，這個永遠一副克制面孔的女人終于嘶聲喊了一句：“新，新的……新的奧古斯誕生了……”

    剎那，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就連最矜持的淑女，都連續幾個表演了暈厥，然而他們沒有聽到這位高傲的榮耀庫洛接下來的話。

    她說：“……普利滋，完了……完了?！?/br>
    遠處的神殿鐘聲緩慢回應，一殿一殿接力般慶賀，可這跟馮濟慈卻沒有什么關系。

    他被一位細雨來客阻礙了腳步。

    來客是一位少年，灰發茶瞳，他有著被日曬微發褐的皮膚，年紀是十七八歲的樣子，還背著一個巨大的四方形皮琴套，穿著也十分寒酸，褲腿已到達了腳腕上沿，皮鞋是不和身材比例的肥大。

    最初他筆直的站著，雨水大了，會偶爾伸手抹一下面頰。

    從他鞋子的泥濘上能感覺到，他走了不短的路途。

    這人是從馮濟慈套馬具時到的，來了就一直就安靜的等，等到這邊忙完，他才小心的放下琴套，從懷里取出一個牛皮袋，就雙手捧著來到馮濟慈面前。

    “尊敬的先生，您好?！?/br>
    態度倒是很有教養的樣子，衣著不合適卻整潔，這就很招庫洛喜歡。

    馮濟慈點頭：“你好，有事？”

    少年微微松了一口氣，他些許緊張，語氣急促哀求著說：“是的先生，是的，他們，他們告訴我這里來了祝禱師，而且……這邊的墓地也是免費的，所以……”

    這樣啊。

    馮濟慈很隨意的指指神殿后方：“那后面就是，你去隨便找個地方，我看祝禱堂有工具，鏟子什么的，哦，這里沒人了，你跟家里人過來隨便用吧?！?/br>
    聽他這樣說，少年就愣了。

    他眼巴巴的看著馮濟慈，馮濟慈眨眨眼：“恩？”

    少年哀求說：“不給？不給清洗求贖么？”

    ??！想起來了，馮濟慈無奈挑眉。

    雖然庫洛或神殿祝禱師都有清洗亡人為其求贖的責任，然而他不是瑞爾了。

    就是瑞爾那家伙，他都是前線戰斗庫洛，不是說沒遇到過死亡，而是兄長們都分擔這個義務了，他記憶對這方面就不太有感覺。

    少年面露哀傷，他收回手把牛皮袋捂在心口說：“沒有，沒有家人啊先生……我走了很遠的路，很少有土地對我們這樣的人免費，求您了先生……”

    馮濟慈總算注意到了那個牛皮袋，他道德感還是很強的，就問：“抱歉，這是？那個？”

    少年點頭：“是的，這是我的老師，他，他是個不錯的人，除了酗酒，他還喜歡去……呃抱歉，我們沒有什么錢，就是養活自己都是困難的，我的老師……他不虔誠，也……沒給神殿捐獻過一份善心，可他……可他……”

    沒人敢在神殿外面說謊話，即便這是一位走江湖的少年。

    少年聲音停頓，找了半天美德，最后好像是沒找到……他無奈低頭喃喃說：“總得找個地方放下他吧，我帶著他，進不了善主的大門，會餓死的?！?/br>
    馮濟慈不由失笑，也不是什么大事，誰能知道這個牛皮袋里是骨灰呢，難得這孩子為人還可以，看樣子他是寧愿餓著，也沒有進過雇主家門。

    他姥爺活著的時候就愛說，人活著，舉手之勞能幫人的事兒，就別拒絕。

    他擺擺手：“走吧，雖然我是……恩，路過的，但是這種事情還是見別人干過，只要你不嫌棄?！?/br>
    少年大喜，捂著牛皮袋緊跟他的步伐：“我怎么敢，不會的先生?！?/br>
    這真是一個不錯的孩子，進大殿的時候，他還在外面水洼的地方脫了鞋，洗了腳。

    如今大殿已經很干凈了，馮濟慈把他帶到洗體室，在那里，有個有活水的水池，還有個用來放置尸體的青石臺。

    修建神殿的第一條件就是必須有活水水源。

    少年進門，很慎重的將牛皮袋放在石臺上。

    馮濟慈看看左右，凡舉合格的祝禱師人家都有隨身的小工具，什么洗尸體的小刷子，小剪子，甚至針線那些，畢竟前線死亡大多不是好死。

    看少年在那邊認真祈禱，好事做到底的馮濟慈只能走到那個牛皮袋面前，他微微思考，到底伸出手捏住，拎起，轉身走到活水池前面蹲下，就把整個牛皮袋泡進了水里擺動起來……

    身后祈禱聲停止，那少年唱詠嘆調一般的說：“啊，感謝您的慷慨，我的老師竟然有這樣大的福分啊?！?/br>
    馮濟慈點點頭，看著吸飽水已經開始圓潤的袋子想，這東西是漏了吧。

    身后祈禱聲更加大了。

    幾分鐘后，馮濟慈將牛皮袋放回石臺，又在少年閃亮的眼神里為這個袋子做了慎重的求贖。

    他說：“面前這個人……對，人，他來到世上沒有按照您的要求活著，但是，他也沒傷害誰，這很好了，真的，比很多人好了。

    起碼他對自己的生命是尊重的，還用了全身力氣討自己喜歡，在我看來……呃，看在我的面子上請寬恕他吧，贊美母神，以雅佩滋之子的名義……”

    身后傳來一聲驚叫，祈禱聲停止，牙齒發顫的聲音在空曠的屋里響了起來。

    如果是普通人的奉身祝禱師，他會說，以女神知識布道者的名義，庫洛是雅佩滋之子的名義。

    雅佩滋是大地母神的真名。

    有區別的是，庫洛很少給普通人贖罪，但這個求贖的詞，不管形態怎么變幻，高雅或低俗，意思就是這個意思，母神啊~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寬恕他。

    做完儀式，馮濟慈擦干凈手，抬臉就看到這少年折腰，雙手奉了一大把銅尼爾到面前，目測這一堆大概有個三十來個。

    因為畏懼，他其實在顫抖，抖的那些錢幣也在嘩啦啦作響。

    本世界因為庫洛的流動性，貨幣是統一了的，一金尼爾二百銀尼爾，一千銅尼爾才能換一個銀尼。

    這一大把，哪怕是給最低等的庫洛，都是侮辱了。不管在哪個世界，殯葬行當絕對是最賺錢的，就是再鄉下的祝禱師，也不可能為幾十個銅尼做求贖。

    馮濟慈當然不能收這個錢，他甚至笑著說：“你在害怕?！?/br>
    錢幣抖動的更加厲害了。

    “恩，你的名字？”

    少年慚愧：“z~先生，抱歉先生?！?/br>
    “z？無姓之人？”

    生活在沒有奧古斯庇護的土地上，不承擔高稅的人不配擁有姓氏，三代不納稅，名字都不配有。

    這不是神殿圈套，這是神啟錄，真正的神啟錄上說的，說人類有各種責任，庫洛的責任就是征伐新的土地，創造與世有益的學說，并為庇護生靈而死，普通人就是干好自己那攤子事兒，好好勞作以來供奉庫洛，讓他們更好的去學習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