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做到
燦爛而耀眼的光線從航站樓的玻璃外強烈地照射進來,許暨雅站在原地和高嵐宋錫成夫婦一起目送了宋嶼一行人面帶笑容地進了安檢,原本清明的眼睛忽然間無法克制地變得模糊又朦朧,許暨雅對著已經走到前方卻仍舊回頭微笑著沖自己揮手的宋嶼同樣露出最大程度的笑容,她希望在徹底分開之前他腦中記住她最后的樣子是高興的。 待其他人逐漸散去,高嵐還站在原地假借打電話的理由沒有和宋錫成一起走,許暨雅知道她一定有話對自己說,故而坦然地轉過身看著她,比起方才和宋嶼離別時的難受,此時已經平復了一些心情。 即便親眼見到了這對小情侶感情深厚難舍難分的模樣,但高嵐亦沒辦法因此而接受許暨雅那些不好攤開在陽光底下的私隱。她盡量面容平靜地看著面前這個于自家兒子而言一定是意義極特殊的姑娘,即便知道自己的要求與決定會在不久的將來讓兒子痛苦萬分,但她也必須這么做:“許小姐,我希望你說到做到,不要食言?!?/br> 許暨雅略略低頭自嘲般地笑了一笑,鼻腔在瞬間深深吸進一口氣,而后抬起頭來朝著高嵐微笑:“我既然答應了您,就一定會做到?!?/br> 于是大陸另一端的宋嶼在抵達了紐倫堡之后的第四個月,忽然發現許暨雅同他之間竟然再也沒了聯系。 其實前些日子他便逐漸感受到了他們之間的對話較之先前有了很大的區別——因著時差所以無法及時回復是一方面,她給他的消息亦是越來越簡短,從一開始的細心關切轉為了后來的逐漸平淡,而后便是可以幾日不發送不回復消息。一開始他想著她那邊或許有事要忙,畢竟畫室也有一堆工作,且她的家里也在為著她家小妹的考學和戀愛而頭疼;可是逐漸地他也察覺出不對勁來,往日許暨雅就算事情再多,也不會對他態度如此冷淡敷衍,她忽然如此,難道……終究是因為相隔太遠,她有任何事情時自己都沒辦法陪在她的身邊,所以才會產生這樣的隔閡? 他惴惴不安地繼續給許暨雅發著信息,想要問她是不是身邊發生了什么事情,還是正在生自己的氣,可是這些話他寫了又刪、刪了再寫,卻怎么也寫不出他認為最好的措辭:一是他怕她身邊若真的出現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要處理,自己既然不在,按她的性子一定也是不愿意讓自己為她擔憂,即便問了,她可能也不會實話實說,反而將一番苦楚困難埋得更深;二是若她其實并沒有因著自己遠在國外而生氣,那自己這番話倒顯得她格外小氣,她已經如此支持了自己的事業,若自己還對她有這樣的猜疑,豈不是十分令她傷心? 然他這頭還在糾結著,卻不想那一日的郵箱里,直接收到了她發來的一份提出分手的郵件。那封郵件的內容他甚至只看了個開頭,便當即又急又慌地拿過手機也不顧國內現在是幾點,滿心只想著要打通她的電話兩個人好好地談一談,把一切問題都攤開來說清楚。然許暨雅正是知道他一定會這樣做,早已經關機并啟用了新的電話卡,即便他把電話打到金曉安那里去,金曉安也只告訴他許暨雅說是出門旅游去了,她們也不知道她現在到底在哪兒。 而此時的許暨雅哪里也沒有去,她只是兀自坐在宋嶼的房子里,在這個已經逐漸失去宋嶼氣息但還仍舊充滿了他們那么多美好回憶的屋子,坐在沙發上抱著他們經常在看電影時抱在懷里的布偶,無聲而痛楚地哭泣。 曾經她覺得自己的人生會一直在漫長的黑暗和寒冷中慢慢走下去,她也從沒信過這世上會真有純潔無瑕的感情和所謂的“救贖”,可是她所有陰寒灰冷的想法都因著宋嶼的出現而慢慢產生了轉變,就連她自己也漸漸被宋嶼所吸引——一個明凈純澈卻不愚蠢的人,一個溫朗柔和卻又在內心中充滿了堅定力量的人,她就像寒夜里低頭的植物慢慢蘇醒并去追逐那輪溫暖且不會熾烈的太陽,又像是浸在寒河底終于被打撈上來的沉物,遠離了凍骨的冰冷,慢慢滌去了身上的污泥,終于以干凈的面貌見到了漆黑水底之外的明朗世界。 曾經她以為自己不會愛人,游走在嵐漾的燈光酒色之間也不值得被什么人發自內心地去愛,可是和宋嶼在一起后她才慢慢感受到,原來付出真心地去愛一個人并非是她原先認為的愚不可及的事情,而真正成熟的愛情也不是一件會讓人一絲一毫都仔細計較誰付出得更多的事情,是因為宋嶼,她才有了放下和走出對紀婉仇恨的認知與勇氣,才有了去不再推拒愛情的心之動念,他分明對她如此重要,可她卻還是由自己親手了結了這份足以讓她銘記終身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