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顧眼下
藝廊的藝術展在周末開幕,許暨雅作為老板,亦是很看好這位新銳藝術家,即便藝廊的日常經營管理她參與得不算太多,但也還是親自出席了開幕儀式。作為家屬的宋嶼原本是想同她一起去的,只是前一晚有個病人出了點意外情況,臨時送進了手術室進行搶救,待他下臺回家已經是凌晨了。許暨雅心疼他工作辛苦,所以早晨起床時一切動作都放得很輕,生怕吵醒了他,故而走時也特意沒有叫他。 大約中午時分沉沉睡了一覺的宋嶼見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于是趕緊收拾妥當,帶著他的愛心咖啡抵達了藝廊,彼時許暨雅正在同藝廊的工作人員說話,一時倒也沒發現他。 宋嶼看慣了她在畫室和在家里的休閑寬松打扮,今日卻見她是一身利落的白色連體褲,寬大的金屬幾何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肢,更加顯得她個子高挑;平日里時常散著的微卷長發此時挽成一個好看又清爽的低髻,雖然沒有添加任何發飾,但飽滿的顱骨也足以撐住氣場,白色的方鉆耳釘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即便頸上沒有佩其他項鏈,卻也足夠璀璨耀眼。 她不過是站在那里,就比這室內的任何一幅畫都更具有觀賞性。 宋嶼安靜地站在原地,就這么默默地瞧著她,仿佛看見一枝享受著天地光華的紅色玫瑰,正在慢慢綻放著屬于她的奪目光彩。 站在許暨雅身邊的工作人員注意到不遠處的男士已經站在入口處直直注視著自家老板許久了,于是小聲地開口提醒了一下。許暨雅聞言抬眸,只見不遠處身著白色襯衫的宋嶼清爽而英朗,發現她的視線瞧了過來,隨即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而藝廊頂上的射燈投在他身后不到半步的地方,他整個人像是沐浴在初夏的盛陽之中,燦爛而明朗。 散去了身邊的工作人員,許暨雅亦是笑著走上前,極其自然地接過他遞來的咖啡:“昨天那么辛苦,今天應該在家休息的?!?/br> 他眼圈處仍有些淡淡的青色,許暨雅看了自然是心疼的。 “還沒見過這樣的你呢,當然要來看一看?!彼螏Z笑著挽過她手一起慢慢向藝廊里面走,同時仔細地欣賞著墻上的畫作,兩個人不說話,當下的氣氛卻令他們感到十分自在與舒服。 只是沒一會兒便又有工作人員來找許暨雅,她便暫時從宋嶼的身邊走開了。宋嶼默默看著今日打扮得時尚又干練的許暨雅,只覺得這種場合下的她,比起在畫室的自在悠閑,更多了幾分颯爽和利落,是不一樣的風格與風情。 兀自在藝廊里轉著,仔細欣賞了許多幅畫作的宋嶼忽然間被盡頭處的一副油畫強烈地吸走了視線:那是一個輕靈的少女背影,身穿輕薄白紗,頭戴著月桂花環沐浴在清幽月光之下,赤著腳踩在青茸茸的草地之上,似神女般不染塵埃,純凈而柔和。 不知為何,他莫名地就被這幅畫牢牢攫住了視線,越看越覺得內心平和寧靜。 “喜歡這幅畫?” 不知過了多久,處理完事情的許暨雅找到宋嶼,卻見他站在這一幅油畫前,眼神專注地望著它,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嶼聽得她來,便側身沖她微笑:“不知道為什么,一看見它,就想到了你?!?/br> 許暨雅的視線隨著他的話語重新投向那幅畫,月光下戴著月桂花環的純潔少女,白色紗裙衣袂飄飄,踩在草地上的赤裸雙腳更顯得她活潑而自由。 不知為何原本平靜的內心忽地就起了好些波瀾,許暨雅感覺胸腔忽然被什么堵住了一點,她輕輕呼氣,卻仍然松不開這種感覺。 “我……有這么好嗎?” 兩個人的視線都凝在這副畫上,許暨雅不想讓宋嶼察覺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緒,說話的語氣也盡量保持正常。宋嶼聞言淡淡笑了一下,眼神雖還定在那幅畫上,但溫暖的手掌已經溫和地握住了她的,語氣誠懇而堅定:“你是全世界最好的?!?/br> 一種難以言明的情緒忽然間攫住許暨雅,她形容不出此刻的感受,只覺得胸口徹底被什么堵死了,憋窒得她有些喘不過來氣。她說不清此刻間她心里的感動有多少,心虛又有多少,她身上分明有著不能公開的腌臜秘密,可在宋嶼的眼里她卻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最好,她是如此地貪戀宋嶼帶給她的明朗與舒悅,卻越來越害怕自己身上的秘密會破壞他對自己的印象——許暨雅覺得現在的自己就仿佛被精美包裝紙遮掩的殘次品,而宋嶼就是代表光明和希望的火焰,她是那么地想要靠近他,卻又怕靠得太近,她外表的華美包裝就會被慢慢融化,露出殘破而丑陋的內里。 其實許暨雅很想問他,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這樣完美,你會如何呢?可當她抬眸看著宋嶼清雋的側臉,她卻又不敢開口了——當下的氛圍是這樣的甜蜜而美好,她寧愿拋卻腦中各種讓自己擔憂的假設和并沒有發生的事情,默默地同宋嶼并肩而立,享受著此刻浪漫的安靜。 且顧眼下,不想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