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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家靠開馬甲一統天下 第26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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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覺得這樣的一生也很好,有人將他從一方狹窄的天地中帶出來,讓他能做一個真正的人。

    這樣就很好,這樣就真的,很好很好了。

    可某一日,他知道了衛琇為何每年冬日都要去折一次松枝———他在思念一個和他有著最親密的血緣聯系、卻幾乎見不到的兄弟。

    所以他那么在乎那松枝,不想它染上冰雪,因為那是思念的寄托,他不過是……沾了別人的光。

    松枝永遠青青不朽,可他似乎,不那么喜歡松了。

    ……

    衛修竹做了整整一夜的、有關過去的夢。

    夢醒的時候,他看著頭頂,忽然輕笑出聲。

    鳩占鵲巢……鳩占鵲巢……

    原來,他才是那只鳩。

    他才是……那只鳩。

    馬蹄聲一直從宮外綿延向宮門,聲音越來越大,衛修竹的馬車進了衛王宮。他徑直來到衛帝的寢宮,衛帝仍舊昏迷。這段時間的病重,讓這個本來還有些威嚴的帝王瘦得皮包骨頭,兩頰凹陷,看著蒼老了十幾歲,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他盯著那個估且被他稱作父皇人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照顧帝王的宸貴妃端著一盆溫水進來。

    衛修竹沒有轉頭,也沒有移開視線,他只是盯著那個雙目緊閉、頭發花白的帝王,輕聲嘆道:“我不和他爭了……”

    “嗒———”

    是水盆被放下的聲音。

    “殿下讓讓吧,我還要給陛下凈臉擦手呢?!?/br>
    身后傳來宸貴妃的聲音。

    衛修竹起身讓開位置,宸貴妃美目盈盈,眼波流轉,看不出一絲異樣。

    衛修竹只看了她一眼,然后便轉身離開。宸貴妃擰干了手中柔軟的巾帕,覆在了昏睡的帝王臉上,嘴角緩緩地、勾出一個淺淺的笑。

    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他以為他的選擇……還由得了他自己嗎?

    因為帝王病重,所以宮中不允許任何人駕車,衛修竹只能憑自己的雙腿走到宮門口,與剛剛和大臣議事完的衛曄狹路相逢。

    兩個如今面不和、心也不和的兄弟假惺惺地向對方拱了拱手,敷衍地做了一下表面工夫后,便分道揚鑣。

    衛修竹敷衍完衛曄后一轉頭,便看到徐伯魂不守舍的臉,他皺眉:“……發生什么了?”

    “因為昨日的一些事……有些沒休息好?!毙觳畯澭卸Y,掩去了眼中那一瞬間的駭浪驚濤。

    當年那個人,怎么、怎么……會是太子呢?!

    第261章 業火獄

    ◎“陛下是你親手帶大的,他從來最信你?!薄?/br>
    楚國,清都八獄,業火獄。

    這是楚國監獄中最深的一重。

    這里關押的,要么是罪大惡極、通敵賣國的jian佞;要么是位高權重、身上疑點重重的顯貴;要么是心生貪婪,妄圖謀反的皇室……總而言之,業火獄里關押的,都是曾經在楚國叱咤風云的人物。

    業火獄本已空置了許久,而如今,卻有了一個讓人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淪落到這兒的人住了進來———

    國師扶嵐。

    業火獄里的獄卒巡視時,都會忍不住將目光往那個監牢的方向飄。明明是深陷囹圄,國師卻還是有種衣袂飄然、不似塵世人的感覺。

    他想起一開始,是國師主動走到業火獄里來的,那時國師琥珀色的眼睛黯淡,霜雪色的發絲下端染了一抹刺眼的、干涸的紅,像是白雪落了泥濘,污臟不堪。

    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國師便將自己關到了業火獄里,而隨后,業火獄便收到了楚王的口諭———

    收押國師扶嵐。

    最初接到這個口諭時,業火獄上下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反復向傳信的人確認了數次才敢相信,陛下要將國師收押。

    國師剛開始被收押,業火獄里人來人往高官云集,恍惚間讓人有種這兒不是楚國最嚴密的監獄,而是百官議事的大殿。

    但國師似乎鐵了心要呆在這業火獄里,將手頭的事物一點點移交,于是,來這里的人越來越少,上一次有人來,似乎還是兩天前的事了。

    獄卒嘆了一口氣。

    屬于國師的那間監牢,地面整潔干凈,不見蛇蟲鼠蟻;里面床雖是普通的木板床,但卻鋪了干凈柔軟的被褥,每天都有人來換洗;桌椅的邊緣光滑,打磨得沒有毛刺;一日三餐葷素搭配,都是些清淡好克化的東西,聞著香味兒便知是大廚手藝。

    若非陛下的意思,誰敢明目張膽地給收押在這里的犯人這般好的待遇?就算是多年前叱咤一時的權相,進了這業火獄后,也與普通犯人殊無二致啊。

    “國師大人?!豹z卒站在監牢的欄桿前,輕聲道,“到午膳的時間了?!?/br>
    外界傳言沸沸揚揚,說國師謀害了先帝,說得有鼻子有眼,他卻是不大信的。他不知朝堂諸公究竟如何博弈,他只知道從國師執政以后,他們的日子便是越過越好了,雖說一年到頭剩不了幾個錢,但總歸不用擔心被人強占了遮風避雨的房子,不用擔心哪天得罪了貴人一命嗚呼,他們至少可以安安生生地活著,這便夠了。要是國師不在了,他們難道要過回曾經那種朝不保夕的日子嗎?

    “國師大人……國師大人?”剛剛的話沒有被搭理,獄卒提著食盒,又繼續鍥而不舍地呼喚。

    在他的呼喚聲中,坐在監牢角落里的人終于動了一下,霜雪色的發絲從他的肩頭滑落,在略有點昏暗的監牢內,有種白得刺眼的錯覺。

    國師的聲音很輕,像煙,似乎稍不注意便會隨風散去:“……拿回去吧?!?/br>
    “可您今天還什么都沒吃……”獄卒有些為難,“您這樣下去,身體是會垮的?!?/br>
    他的勸說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坐在監牢里的國師只是微微搖了搖頭:“拿回去吧,我吃不下?!?/br>
    雖說國師已經關在了業火獄里,但仍舊是獄卒得罪不起的大人物,見國師實在沒有要吃的意思,獄卒也不敢勉強,只道:“那您什么時候想吃,什么時候吩咐我去熱一下?!?/br>
    他退出去時的最后一眼,只見國師靠在監牢的墻壁上,胸口的起伏微弱,好像疲倦到了極點。

    “咔嚓———”

    是鑰匙打開鎖的聲音。

    扶嵐微微掀起眼簾,便看到一雙有些年頭的布靴,這雙布靴的主人一直向前,走到到桌子前才停下,然后那人似乎在桌上放了些什么,發出點沉重的聲響。

    “聽說你一天都沒吃東西?”

    扶嵐手下用力,微微撐起身體,他琥珀色的眼睛似乎沒什么焦距,顯得無比暗淡:“閔相?!?/br>
    閔昀之本來有很多疑惑想問,但見他如今的情態,卻只能嘆出一口氣:“日后我不在朝堂上,陛下又年幼,你這樣作踐自己的身體,誰來挑大梁?”

    “閔相……當真要請辭?”扶嵐說話的聲音有種輕飄的無力感,“見春臺的事,陛下已經著人壓下去了,不會影響到你在朝堂上的聲望,更不會……”

    “別說了?!遍h昀之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先吃點東西吧?!?/br>
    他將桌上那個食盒打開———那是他剛剛來時從獄卒手里接過的,盒蓋剛一掀開,里面熬好的雞絲粥便散發出食物特有的香味,他將那碗粥端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塞到扶嵐手中。

    扶嵐端著那碗粥,食物的香氣不斷往他鼻子里鉆,但他卻是食欲全無。他用勺子攪了攪那碗粥,勉強舀起半勺嘗了嘗后,便又道:“我剛剛還未說完,你若是回歸朝堂……”

    “國師?!遍h昀之再次打斷他的話,這次,他的聲音里多了點斬釘截鐵的味道,“你與我共事多年,難道真的就不了解我嗎?”

    扶嵐苦笑:“就是因為了解你,所以才抱著微末的希望,想勸你回心轉意?!?/br>
    他低聲道:“朝堂上,沒有幾人是值得信任的。你當真忍心……獨留陛下一人面對?”

    他的聲音,已經帶上了隱隱的懇求。

    閔昀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他看著扶嵐,扶嵐琥珀色的眸子蒙了一層陰翳,眉心幾乎要皺出褶痕,面上神色疲倦,霜雪色的發絲散在身后,竟比耄耋老者的頭發還白。他身上沒什么意氣風發,反倒透著一種年老的暮氣來。

    閔昀之忽然驚覺,時間走得太快,他竟已經很久很久……沒認真地打量過這個孩子了。

    猶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先帝尚在人世,裝扮成富家公子帶著扶嵐出來玩。那時的他還是個窮困潦倒,擺攤賣畫的書生,自認能力卓絕卻無施展抱負的機會,只能在畫上一舒胸臆。

    當年,扶嵐拿到了他最喜愛的畫,狡黠地提示他“磻溪之魚,只落智者之手”,又在他回應后告訴他世間英才,并非全然出身顯貴。他覺得遇到了此生的伯樂。于是他進入楚國的朝堂,宦海浮沉近二十載,期間妻子孩子盡在這浮沉間慘遭毒手,他自己也屢次死里逃生,但他從未后悔過。

    他感激先帝的知遇之恩,與扶嵐有一段忘年交的情誼,又有心在楚國的地盤上一展抱負……但不知為何,所有人都在拼命努力,卻走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眉眼靈動的小少年,在先帝逝去后,竟慢慢地變成了這樣死氣沉沉的國師。

    閔昀之好不容易冷硬起來的心腸微微發軟,他輕聲,說出了一些在旁人聽來有些大逆不道的話:“你說的道理我都明白。我知道陛下不會因為見春臺的事計較,甚至會對我心存愧疚,是我……心中有怨?!?/br>
    “扶嵐……”他迎著那雙暗淡的琥珀色眸子,苦笑道,“明兒傷得很重,醫師說……會影響到此生的壽數?!?/br>
    “十幾年前,他因我在年幼時便遭受災劫,十幾年后,又因我的身份地位落入他人算計中。他一生的不幸,全是我這個父親帶來的……”閔昀之微微闔上眼睛,“他那天高高興興地去赴宴,卻是鮮血淋漓、血rou模糊地抬回來……我整夜整夜地守著他不敢合眼,生怕一閉眼,面前這個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孩子就要像十多年前一樣走了,他痛得躺在床上呻吟,我這做父親的只能束手無策地看著,看著他痛苦,看著他哀嚎……”

    “他痛得半昏半醒間,拉著我的手,說‘爹,我不疼,你快去休息’時,我竟從心中生出了一絲后悔?!币回炗需F血宰相之稱的閔昀之,說著說著竟然漸漸紅了眼眶,“怎么會不疼呢?那樣深的傷口,那么多的血,怎么會不疼呢?”

    “他越是懂事乖巧,我便越是愧疚?!遍h昀之說,“扶嵐,你沒有當過父親,你或許不會明白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如果可以,我恨不得以身相替。我知道陛下是遭了別人的算計,我知道我此時不該離開朝堂??煞鰨拱 宜氖芯?,才找回來這個孩子,我虧欠他,楚國也虧欠他……我不敢想,如果我一直留在朝堂上,他會因為我遭受什么?”

    “你或許會說,在他身邊多添些人保護,可哪有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一旦疏忽———”閔昀之的聲音里盡是疲倦,“難道讓我白發人送黑發人嗎?”

    “扶嵐……我已經老了。我有了軟肋……我已經不適合這個位置了。要將改革繼續下去,這個位置上的人便不能有退路,不能存僥幸,不能瞻前顧后,我有牽絆,我就有弱點了啊?!?/br>
    看著扶嵐端粥的手有些顫抖,閔昀之將那碗粥接過來,舀了小半勺向他嘴邊送去。他還記得多年前,扶嵐不愛喝藥,那時他向先帝匯報事情時,經常撞上這樣的場面,氣極反笑的先帝往往就會將藥碗往他手里一塞:“昀之,你來的正好!把藥給這臭小子灌下去!”

    扶嵐在外人面前,總是極要面子,那時便會搶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接著苦得整張臉都皺起來,然后被旁邊看笑話的先帝幸災樂禍、眼疾手快地塞蜜餞。

    吃藥是這樣,吃飯也是這樣。

    可后來先后走了,扶嵐好像一夜間就長大了,不再像原來一樣愛笑。先帝走了,他便再也沒有露出過那種孩子氣的神態,或許……是因為能夠嬌寵他、慣著他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他甚至都沒時間去悲傷。

    因為他要接手一個年幼的皇帝,和一個先帝逝去后有些飄搖動蕩的朝堂。

    “我也算是看著你和陛下長大的?!狈鰨共怀?,閔昀之只能沉沉地嘆氣,“你有什么事都愛埋在心里,陛下也是。外面流言四起,眾說紛紜,那些所謂的證據陛下毀了一半,剩的一半我也看過,確實做得天衣無縫,若非不了解你,我也以為那些事是你做下的?!?/br>
    但即使是那樣詳盡的證據,閔昀之仍舊不相信。

    先帝對扶嵐愛逾親子,他的逝去,扶嵐當比陛下更痛心,陛下那時年幼,還不太理解死別的意味,可扶嵐……卻是在勤政殿中,送了先帝最后一程。

    他這些年為楚國殫精竭慮,幾乎熬干了心血,樁樁件件,哪個又看不見呢?

    就算他在朝堂上俯首認罪,自愿走入業火獄,陛下氣到了極點,卻仍舊不相信,嘴上說著要將扶嵐收押,但在吳大伴吩咐人悄悄照顧國師時,卻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國師每日的動向,也會有專人記錄,送到陛下面前。

    “或許先帝的死亡,你確實陰差陽錯參與其中,可那本就不是你的錯,陛下雖然與你生氣,但他仍是惦念你的?!遍h昀之道,“你與陛下認個錯,服個軟,你們兩兄弟……把事情攤開了說吧?!?/br>
    他嘆道:“陛下是你親手帶大的,他從來最信你?!?/br>
    扶嵐沒有應聲,他只是靠在墻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若非眼睫一直在微微顫抖,閔昀之幾乎要疑心他是睡著了。

    “扶嵐……”閔昀之等了又等,最后眉頭緊皺,嘆氣道,“你當真要與陛下一直犟下去嗎?”

    又是漫長的沉默,然后扶嵐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有些低,有些啞,又輕飄,好像是在說給閔昀之聽,又好像只是在說給自己聽:“我沒有與他犟……我在朝堂上說的……都是真的……”

    他攤開手,那雙手,指節修長,極致的瘦削下,有種病態的慘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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