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開馬甲一統天下 第219節
【凌凌……凌凌……】小肥啾在意識空間里輕聲喚她。 祝凌收回了目光,慢慢走向后殿的方向。她推開后殿最大宮室的那扇門,門里鋪著柔軟的地毯,所有的家具都做了圓潤的弧角。 祝凌環視了一圈———窗邊的美人榻上擺著一只褪了色的波浪鼓,鼓邊躺著幾只玉色的小釵;塌下放著一本半開的書,似乎是被主人慌亂地丟了進去;桌上用鎮紙壓著些凌亂的紙張,字跡從稚嫩到成熟;高大的屏風側面,能看到深淺不一的劃痕,記載了流逝的歲月……這間宮室里的擺設和物品有新有舊,隨意自然,好像某一天就會有一個少女推開殿門,在地毯上坐著,在塌上躺著,在桌邊趴著,或是擺弄一下幼時的小鼓,或是試戴一下新得的小釵,或是拉著那個親近的人在屏風側面比劃一下自己是否長高,又或者練字的時候長吁短嘆,卻又打起精神來一筆一畫地描摹。 她在殿里看了一圈,恍惚好像看到了小公主無憂無慮、快快活活的十五年。 “她真的很好?!弊A鑼χ》枢陛p聲說,“樂珩也很好?!?/br> 【說這些有什么用……】小肥啾悲傷地將自己團成一個啾啾球,【樂凝已經不在了呀……】 系統加載了情感模塊,但并不能完全地體會到人類那些細微又復雜的情緒,小肥啾之前也并不明白祝凌為什么那么逃避———直到它看到了這間大殿。 那些屬于另一個人的物品、那些屬于另一個人的成長痕跡,終于讓它清晰地意識到,祝凌和樂凝的成長環境是不同的,她們是兩個人———就算用著同一副軀殼,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咔噠———” 有一聲輕微的機括聲。 祝凌收回手,墻上長卷軸后出現了一道向下的暗門。暗門的開關藏得極其隱蔽,如果沒有小公主的記憶,祝凌根本就不會猜到。 她撥開卷軸,沿著臺階慢慢地走了下去。這是樂珩和樂凝兩兄妹共同的密室,很多他們不想告訴別人的東西,就會悄悄藏在這里。 與樂珩有關的記憶碎片實在太少,祝凌一直處在一種被動的情況里,她想要多了解樂珩一點,而且…… 腳碰到最下層的臺階,祝凌的思緒被打斷。她眨了眨眼,借著『夜可視物』的技能,看清了整個密室的構造———密室整體是一個橫向長方形,左側是壁掛的燈籠,右側擺著兩大排書架,書架的左側是落地的宮燈以及案幾,案幾上有筆墨紙硯以及一本似乎未看完的書。 祝凌心下泛起一點不安,內力技能加持在身,她走到案幾前,目光落到那本書上,書里講的似乎是志異故事,紙上卻落了一層薄薄的灰,書的最下方壓著一張紙,祝凌抽出了那張紙,紙上的字銀鉤鐵畫,隱約能看出幾分書寫人的性格。 那紙上寫著——— 夜夢忽醒,心下慟然;吾妹樂凝,恐遇不測。 落款時間是承安二十六年九月二十八日,與梅花妝臺暗格里的信,是同一日。 樂珩在寫下那封“書不盡意,再祈珍重”的信時,又是抱著怎樣的念頭……寫下的這行字? 祝凌一時茫然失語。 但很快,她便意識到了不對,她將信紙還原,立刻沿著來時的方向返回,但那扇暗門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落下了———密室成了真的密室。祝凌的手在墻上摸索了一陣,機括失靈了,或者說……不是突然失靈,是早有預謀。 她在原地頓了頓,然后沿著臺階走回到那間密室里,密室右側的書架角落,忽然向外翻開———那是這間密室的第二個出口。 蠟燭的光從入口處透進來,樂珩執著燈盞慢慢走出,他頭上仍舊戴著玄鳥繞明月的素銀冠,身著玄色的深衣。 他的目光看向祝凌的方向,眉宇間有種疲憊的篤定:“你是誰?為何占了凝凝的身體?是民間志異中的奪舍,還是……” 他的喉嚨好像哽住了,頓了頓才道:“借尸還魂?” 祝凌看著樂珩,樂珩的眼中蘊含著不易察覺的悲傷。 “我想知道,我是什么時候被發現的?” “第一眼?!睒风裾f。 祝凌喃喃道:“第一眼啊……” 先前所有讓她覺得怪異的細節,在此刻都得到了連通,原來……樂珩自始至終都沒有相信過她是樂凝。 燈盞的燈油燃燒,爆出噼啪的聲響,密室里,樂珩輕聲道: “哪會有人認不出自己朝夕相處的親人?” “哪會有做哥哥的認不出meimei?” 第216章 不可棄 ◎“若輕言生死,置百姓于何地?”◎ 樂珩一手帶大了樂凝,他怎么會認不出那副熟悉的軀殼下,那個他所熟悉的靈魂? “懷疑我……”祝凌說,“為什么又要寫下那封信?” “人總是懷抱僥幸?!睒风駥舯K放到案幾的角落,那一豆燈火便照亮了一小片天地,“我想的是,萬一呢……” 萬一那只是一個荒誕虛無的夢,萬一樂凝并沒有身死,萬一是他過于杞人憂天,萬一…… 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可能,他就愿意去欺騙自己。 “可你連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給我?!睒风裾f,“白澤玉佩帶回來了,明光令帶回來了,暗格里的那封信……也帶回來了?!?/br> 這些東西放到他面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那個活著的人,那個被太傅確認過的人,絕對不是凝凝??伤秩滩蛔∪ハ?,也許那個救了凝凝的門派格外厲害,無論是玉佩還是明光令都無用武之地,所以凝凝才將它們送回來———但那些微弱且僥幸的念頭,在看到“樂凝”的第一眼,便被凍結在了初春還有些刺骨的寒風中。 “你甚至不愿意騙騙我?!睒风駨淖郎夏闷鹉潜居涊d了志異的書,輕輕地、慢慢地撫去上面的灰塵,“或者說……你連騙我都騙得那么不走心?!?/br> 無論是被原樣送回的玉佩和明光令,還是從未被動用過的珍寶閣,又或是那小攤上對攤主的詢問,那樣冷靜且理智,還有在太傅府看見他時一瞬的緊繃。 破綻太多,方方面面都是,這才造就了眼下的場景。 祝凌明白樂珩的意思。她踏入千秋殿,射箭場地角落箭靶上面那支箭,那新鮮的箭痕,其實已經很明確地提示了她———千秋殿里有人??勺A杳嗣侵患?,看到了離她不遠處的梧桐樹下并排的秋千,她忽然就覺得累了,關于謊言,關于欺騙。 她走進了千秋殿,打開了暗門,故意去拿了案幾上攤開的那本書,她只是沒有想到,那本書下會有信紙,更沒有想到樂珩知曉樂凝出事的時間竟然那么早。所以那一瞬她慌了,她下意識地想逃避,幸好那扇出去的暗門已經關上,給了她與樂珩面對面坦白的勇氣。 “我沒有想過我會成為她?!?/br>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br> 他們兩個同時開口,又同時愣住。 最后,是樂珩先說:“白澤玉佩是羌國繼承者的象征,明光令可以調動明衛和光衛,也是珍寶閣的最高權限。我以為你把這些東西送回來,是要與我劃清界限,從此不再回羌國?!?/br> 雪鹽……不過是明面上合理的借口罷了。 “我之前是這樣想的?!弊A枋谴蛩阏覀€時間將制鹽的方法丟給周嘯坤,然后就迅速離開,避免和樂珩見面,但——— 祝凌看著燭光中樂珩清瘦的側臉: “羌國已經成了這樣,我總要回來見一見你?!?/br> ———替樂凝見一見你。 樂珩聽出了她沒說完的那半句話,于是他笑起來,眼角泛著紅:“你這樣說……我大概就知道……知道為什么凝凝選擇了你……” “我沒有護住我的meimei,反倒要她為我cao心……”他低低地笑著,渾身顫抖,最后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扶著案幾站都站不住。 祝凌上前扶住了他:“樂凝走前……最掛念的就是你的安危?!?/br> 再多安慰的言語,在此時都顯得蒼白無力。 “蓬萊———你應來自于蓬萊……”劇烈的咳嗽似乎抽干了樂珩的力氣,他的語調很輕,語速很慢,“蓬萊擅醫,對吧?” 燕國的烏子虛身邊跟著醫劍雙絕的璇霄,就是來自于蓬萊,天下皆知。 “蓬萊擅醫?!弊A枵f,“我想給你把脈,看一下你的身體情況?!?/br> 她這兩日與樂珩打交道的次數廖廖,相處時間最長的不過是今日白天的別明月,但她光是觀望樂珩的面色,便已經覺得他的身體情況很不對了。 “要是凝凝……”樂珩沒有回答祝凌的問題,也沒有讓她碰到他的手腕,他只是說,“要是她在蕭國時,能遇到你們就好了?!?/br> 遇到擅醫的蓬萊弟子,凝凝是不是就有活下來的可能? 祝凌飛快地眨了一下眼睛,她的鼻子有點酸,喉嚨有點脹,她不知道要說什么,最后只剩一句:“抱歉?!?/br> 《逐鹿》的世界里根本就沒有蓬萊,蓬萊是水中花,是鏡中月,是她杜撰的一個虛影。 “你和我道什么歉呢?”樂珩慢慢倚著案幾坐下來,他眼前陣陣發黑,心臟刺痛,靈魂和身體好像分成了兩個人,身體愈沉,神志愈清,“我不也是在試探你嗎?” “我以為凝凝的魂魄,還在身體里?!?/br> 她吃飯時用筷子掰開魚rou的舉動,馬場里不黑對她的親昵,都給了他一種凝凝還在錯覺,所以別明月也是他的試探。只是從辰時到戌時,他再也沒有在“樂凝”身上看到一點有關凝凝的影子。 凝凝除了他以外,最是依賴阿娘,要送別阿娘最后一程,凝凝哪怕一息尚存,也絕不會不出現———除非她不在。 “所以你看出我不是樂凝卻沒有動手———”祝凌說,“是因為你以為……她還會回來?!?/br> “很天真的想法,是嗎?”樂珩看著她,外露的情緒一點點收回去,“你來這里是為了什么?” 樂珩做了十五年的羌國太子,深知人心貪婪,大多數人所求為錢權名利,除這以外,有人為愛恨,有人為家國,有人為百姓……無論好壞,無論善惡,只要有所圖,就做不了圣人。 “錢、權、名、利———人有所求,便有破綻?!?/br> 完全對著她毫無防備的羌國國庫是[錢]、別明月時她腰間的那枚玉鉤是[權]、雪鹽的推廣是[名]、羌國鹽引悉數交由她掌管是[利]。 兩日,樂珩已經經盡數試過了一遍,不為錢權名利,沒有愛恨相連,羌國的百姓與她毫無瓜葛……似乎只是單純地為他而來。 “我用了她的身體,欠了她一個因果?!弊A枵f,“你當時問我的時候,我其實很擔心?!?/br> “擔心我會因為父親阿娘都走了,meimei也不在了,所以心灰意冷,覺得活著沒意思?”樂珩掩著唇又咳了幾聲,清瘦的身軀隨之顫抖,在咳嗽停住后,他從袖中抽出帕子,擦去了掌心那一抹殘紅,“我是凝凝的哥哥,更是羌國的太子?!?/br> “一國太子受萬民供奉,金尊玉貴、錦衣玉食地長大,就該肩負起自己庇護百姓的責任。若輕言生死,置百姓于何地?” 樂珩幼年讀《六韜》,讀到文韜里的盈虛篇,其中有句話:君不肖,則國危而民亂,君賢圣則國安而民治,禍福在君不在天時。 他從小便被作為一國君主培養,他的生死,并不僅僅只關系到他一人,更關系到羌國的百姓。他不求自己能做到盈虛篇中所說的“百姓戴其君如日月,親其君如父母”,他只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他只要還是這個身份,他就必須要為羌國百姓的未來綢繆。 “我想請你幫我?!?/br> 樂珩忽然抬起手,將手腕伸到祝凌面前,腕間蒼白的肌膚下是明顯的經絡,愈發顯得伶仃:“我想活?!?/br> 他說。 第217章 強塞劇本 ◎“我想為羌國,要一個角逐的機會?!薄?/br> “我想活?!?/br> 簡單而又沉重的三個字。 祝凌將指尖搭在樂珩手腕上,然后……便是長久的沉默。 或許是她沉默的時間太久,樂珩冰冷的指尖按在祝凌的手背上,慢慢地將她的手拿下來。 他語氣意外的平和,蓬萊的醫術救不了他,他竟不覺得失望:“我還有多少時日?” 祝凌張了張嘴,其實依樂珩的脈象來看,暗傷堆疊,毒入肺腑,氣血兩空還用了對身體傷害極大的藥強行透支潛能……就理論而言,這樣千瘡百孔的身體,他根本活不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