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靠開馬甲一統天下 第181節
滳洛城雖說是邊關,但初一到十五依然熱鬧。七通八達的街道的交界處堆放著木柴,天剛一擦黑,便有士卒將木柴點亮,熊熊火光照亮街口的同時,也照亮每一張歡欣鼓舞的臉龐。 “過年嘍!” 孩子的聲音往往是最清脆也最歡樂的,他們或三五結伴,或獨自一人,懷里抱著長短不一的竹子,竹子相互碰撞間發出響聲,嘈雜卻不刺耳。跑到火堆旁,他們將竹子放下來,竹子嘩啦散在他們腳邊,然后他們便在這些竹子里挑挑揀揀,選出最滿意的率先投入火堆里——— “噼啪!啪———” 竹子在火焰中發出爆裂的聲音。 誰丟進去的竹子炸得響,誰便能得到周圍小伙伴們羨慕的眼神和毫不掩飾的大聲贊美。 ———這或許也是另類的火樹銀花。 丁字街街口火堆旁那群孩子,從歲除到臘八一直對這個游戲百玩不厭,過年的時候長輩大都寬容,管束得少,能讓他們隨著性子野。 這群孩子為首的是一個小胖墩,他身上的衣服沒什么補丁,但因為一天的瘋玩,已經變得臟兮兮亂糟糟的。他將腳邊的最后一根竹子丟進火堆里,伴隨著“噼啪”的一聲炸響,他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接著便用手拉開了腰旁系著的小布袋,從里面掏出一顆有些臟兮兮的麥芽糖,在其他孩子羨慕的眼神里,他將糖湊到嘴邊,用牙咬下了一小塊:“麥芽糖真甜??!” “咕嘟———” 周圍圍著的孩子不知是誰先咽了一口口水,有人問:“虎頭,好吃嗎?” “好吃!當然好吃了!”小胖墩大聲地回答,“沒有比糖更好吃的東西了!” 雖然被小胖墩拒絕了很多次,但嘴饞是每個孩子共有的天性,所以圍著他的孩子里依然有人忍不住再問: “虎頭……能不能給我舔一口???” 這句話仿佛激起了別的孩子勇氣,陸陸續續有人說: “我也想舔一口!” “我還沒吃過糖呢!” “聞起來好甜??!” 在他們七嘴八舌的聲音里,小胖墩警惕攥緊了手里的糖:“不行,我一年就這么一塊呢!” 看著周圍那一雙雙渴望的眼睛,他往后退了兩步:“去年有好幾個人都吃過了!” “老大!虎頭老大!”機靈的孩子已經開始抓著小胖墩喜歡的稱呼喊了,“給我吃一口糖吧!” “喊老大也不行!”小胖墩兒明顯聽得很開心,他臉上的肥rou都擠成了一團,露出一種小孩子特有的、驕傲又得意洋洋的神色,“做老大沒志氣!我要做就做大將軍!” “老大一定可以做大將軍的!”有個機靈點的孩子立刻開口接上,“虎頭老大一看就是能成為大將軍的人!” “你看的真準!這就是我爹娘說的什么什么眼識珠!”小胖墩將緊攥的手打開,露出那塊臟兮兮的麥芽糖,語氣里帶著心疼,“就咬一點點,只能咬一點點!” “謝謝老大!”那個機靈的孩子美滋滋的湊上來,用牙齒咬了一點點。 他的舉動讓周圍孩子都圍上來,簇擁在小胖墩身邊嘰嘰喳喳,小胖墩明顯是被吹捧的有點飄了,剛剛還心疼的不行的麥芽糖此刻豪爽地讓他們一人咬了一點點。 “我要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在贊美聲里迷失了自我的小胖墩大聲道,“我見過大將軍,真正的大將軍!” “哇———”周圍的孩子們配合地捧場。 小胖墩驕傲地抬起頭,像一只圓滾滾的、正在打鳴兒的公雞:“大將軍才威武呢!她騎著一匹馬,那么高———那么大———” 他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身上的盔甲閃閃發光,頭頂上的紅穗子比、比……” 他卡頓了片刻,想了想后,說出了一串自己覺得特別厲害的比喻:“比去年出嫁的草兒jiejie頭上的紅發帶紅,比糖葫蘆的顏色紅,和太陽一樣!” “哇———”周圍的孩子繼續捧場,只是這次的聲音更大了些。 飄飄然的小胖墩比劃得更帶勁了:“當時我爹讓我騎在他的脖子上,我比所有人都高!大將軍當時肯定也看到我了,她朝我這邊轉過頭,還對我笑了呢!” “哇———”這次的驚呼聲中帶上了真切的羨慕。 有年紀小,純粹好奇的:“大將軍長什么樣子???” 有表示自己也見過的:“我只遠遠的看過一眼大將軍,感覺好厲害,好神氣!” 有聽的失真,像說傳奇故事的:“據說大將軍每頓可以吃一大碗rou,一大碗飯,單手可以將人甩到天上去!要好久才會落下呢!” …… “哇———”在越說越離譜的傳聞中,驚呼聲此起彼伏。 “單手將人甩到天上去、生氣的時候會有三頭六臂、眼神可以嚇退老虎……”有帶著帷帽的人經過丁字街,聽到了這些肆無忌憚的稚嫩童言,失笑搖頭,“……她哪是這個樣子啊?!?/br> 她慢慢地走過丁字街,將那一片歡樂的童言稚語拋之腦后,然后她拐了個彎,穿過偏僻又安靜的巷道,她抬起頭,巷道盡頭的檐角,如同許多地方一樣掛著白色的紙燈籠,與這新年的氣氛格格不入。 忽而,有道黑色的影子從巷道口一閃而過,帶著帷帽的人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似的,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也許一秒,也許兩秒,她突然提起裙擺徑直向外沖。 那是……那是……阿姐??! 她沖出了那條僻靜的小巷,走入人流如織的街道中,那道黑色的影子不見了,一切仿佛是她的錯覺。 “姑娘,是和親人走散了嗎?” 見她久久地佇立在道路中央,有看起來熱心腸的百姓湊過來詢問。 “我不知道?!睅е∶钡娜藫u了搖頭,遲疑了一會兒后又問,“您有沒有看到一個穿著黑衣服的、像游俠的姑娘?” 在她語無倫次的描述下,那個和她搭話的人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抬手向南方一指:“我剛剛倒是看到有個和你描述差不多的姑娘,她往那個方向去!” “多謝!”戴著帷帽的人道過謝后,急匆匆地奔向被指出的方向,心跳如擂鼓。 那驚鴻一瞥,實在是太像,太像了。 【今天晚上收獲不錯嘛?!肯到y小圓球在意識空間里樂滋滋地數著,【釣魚執法,這是第三個了!】 祝凌借著系統地圖的便利,處處卡bug,小半個晚上逮了兩個懸賞令上的人,一個拍花子,一個殺人在逃犯,現在正在去逮第三個人的路上。 系統小圓球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嘩啦嘩啦翻著:【第三個人叫徐蒙,賞金四百兩,比前兩個人都高得多。讓我看看……他坑蒙拐騙,竊玉偷香……真是什么壞事都做絕了!賞金里面居然有七成都是受害者家屬自愿拿出來的!好家伙,難怪這么高呢!】 【為了防止他以后再禍害百姓,我們把他做掉!】小圓球在這幾個月的鍛煉之下,已經逐漸往一種兇殘的方向發展,【前方直行六十米,兩點鐘方向,他跑不掉的!】 作為頂級ai,系統小圓球認真起來是極為靠譜的,在它的輔助下,祝凌順利逮到了懸賞令上金額最高的徐蒙,并將他壓到了滳洛城的縣衙。 縣衙里,滳洛城的縣令看祝凌的眼神別提有多和藹了:“閣下可有在滳洛定居的意向???” 他厚著臉皮睜眼說瞎話:“我商洛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是個難得的好地方!” 能半個晚上就逮三個懸賞令上犯人的狠人,看起來又這般奉公守法,要是能長期呆在他的轄下——— 懸賞令上的那些能叫犯人嗎? 那只能叫他未來的政績! 未來讓其他人嫉妒得眼珠子發紅的政績! “多謝縣令大人美意?!弊A璞凰认榈哪抗饪吹目煲痣u皮疙瘩了,“我還會在此地盤桓數日,若還有撞到我手里的,我必不姑息!” “好好好!”滳洛縣令將桌上已經準備好的銀錢向前一推,“這是閣下應得的,請清點一下?!?/br> 桌上托盤里放的不是輕飄飄的銀票,而是一錠錠的銀子,看起來便有種強烈的視覺沖擊效果———這也是滳洛縣令的心機。 常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在這樣直觀的金錢刺激下,即使她并不久留,只短暫的呆上一陣,這陣子想出去抓犯人的心怕是又多了不少。 誰能拒絕簡單又易得的金錢呢? 祝凌并不揭穿,在確定好賞金數目無誤后,她禮貌地與滳洛縣令告別,踏出了縣衙的大門。 【接下里還去抓人嗎?】 “不去了,剩下的人暫時都不在地圖的加載范圍里?!弊A璨[著眼睛,丹闕的容貌呈現出灑脫的笑來,“既然找霍元樂借的銀子已經掙回來了,那剩下的時間,不如去逛逛滳洛城特有的年會?” 代表祭祀的歸節與辭舊迎新的新年交織在一起,竟然格外和諧。 找不到,哪里都找不到。 剛剛那道黑衣的影子,仿佛只是她的一個幻覺。 韓妙在人群穿梭著,只覺得一種莫名的孤獨漫上心間。 她還在執著什么呢? 六年前的冬日,那躺在棺木里的人,是她親手確認過的。永遠會笑著看她、會擋在她身前、會鼓勵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人,早已與世長辭,尸骸都已經化作了黃土塵埃。 是韓國的上將軍又怎樣? 死后哀榮到極致又如何? 人已經不在了,一切都戛然而止。 除了滳洛城與長垣關,記得她的人越來越少,上將軍韓婭逐漸成了說書人口中的故事,成了掩蓋在史書歲月中的只言片語,即使被人提起,也只是一句惋惜的話語———“的確是個將星,只可惜生為女子,又英年早逝”。她的傳奇才剛剛開始,她的人生才初露鋒芒,就終結在了長垣關那年的冬日。 韓妙抬頭看著那街道上、樹梢上、小攤上———風吹過大大小小掛著的白燈籠,像是歸來的魂魄與人間短暫交集。 她在連綿的白色里,看到了一抹黑。 祝凌在一個小攤上撿起一張面具在手里把玩,這個面具是用楊柳木雕的,雕工雖粗糙且只簡單上了色,卻有種古樸粗獷的意味。 “女郎買一個吧?!毙偳笆刂臄傊饔幸粡埍伙L霜縱橫后的臉,辛勞鐫刻在了層層的皺紋中,他瞇著眼睛,同樣粗糙的手拿著攤子上的一個面具,笑里帶著幾分討好的意味,“一個只要三十文哩!” 祝凌顛了顛手里的面具,這張面具是鎮懾面具,雕得有些猙獰和野性。 【這個不好看……】系統小圓球糾結道,【還不如右上角那個丑得有特色呢!】 “那個是四目面具,歸屬于儺神面具,主驅鬼除疫?!弊A璧?,“這么一說……倒是挺應景?!?/br> 她放下了手里的鎮懾面具,轉而拿起四目面具扣到臉上:“老伯,我就要這張面具了?!?/br> 付完錢后,祝凌還沒走幾步,忽然感覺有人扣住了她的手腕??圩∷滞蟮娜擞昧艽?,好像怕稍微一放松,她就會溜走一樣。 祝凌回過頭,正在這時,滳洛城到了臘八最后的節點,隨著刺耳又清晰的鼓聲,從遙遠的巷道開始,火光如長龍一樣蔓延,由火把組成的長龍經過一盞又一盞的白色燈籠,照亮了滳洛城每一個角落,隨著這條火焰長龍的,還有古老蒼涼的禱歌聲——— “……魂兮歸來!反故居些?!?/br> “天地四方,多賊jian些———” 扣住她手腕的人像是被這歌聲感染,抑制不住地發起抖來,隔著隱隱綽綽的帷帽薄紗,祝凌隱約看到一個女子秀美的輪廓。 歌聲仍在繼續:“像設君室,靜閑安些———” 那莫名其妙抓住她的人忽然一把掀開帷帽的薄紗,露出其下一雙通紅的眼睛。 “你是……阿姐嗎?” 她的聲音在蒼涼的歌聲里幾乎微不可聞:“……你是阿姐嗎?” 她執著地問。 她抬起手,仍然帶著顫抖的手指落在祝凌面具上?;鸢训墓馔渡湓谒齻兩砩?,切出分明的光影。 那歌聲越發近了,是蒼涼哀泣后隱隱的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