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突然炸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

    毫無防備地被嚇一跳，顧暖的手一抖，手差點扣下扳機。

    她深吸了一口氣，將心神穩定住。

    “你怎么會在這里？”

    葉颯魅惑一笑，“因為，我想看看他們死前最后掙扎的樣子，你不覺得很過癮嗎？”

    說完這句話，他沒有等她開口，仍舊自顧自地說：“我在死前的最后一刻，都還把他們當作是自己的家人，我始終相信他們不會加害我?！?/br>
    “可當我看到一張張熟悉而親切的臉龐，就那樣站在高高的圍墻上，冷冰冰地俯瞰著即將被喪尸潮淹沒的我...在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徹底的賭輸了?！?/br>
    “他們眼睜睜看著我被喪尸啃食，卻始終保持冷眼旁觀。甚至我的親meimei還發出得逞的笑，一聲又一聲像是在嘲笑著我的失敗，那一刻其實我是恨的...我恨他們冷漠，我恨他們心如磐石，我也恨我自己...恨自己輕易地相信同一血脈的人?！?/br>
    葉颯嗤笑著，這邊的笑容卻是又苦又澀。

    顧暖看著他，有些不忍，“不想笑就別笑了，你這樣做，只會讓自己本就苦的內心更苦?！?/br>
    “你抱抱我，好不好？”

    葉颯展開手，臉上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

    委屈到了極點。

    顧暖頓了一下，上前將人擁住。

    懷里的人明明高出她兩個腦袋，身形卻微微顫抖著，抱著她的手也抖得不成樣子，脆弱得像個剛出生沒多久，極為沒有安全感的小奶孩。

    葉颯眼眶猩紅，紅得欲要滴血，他緊咬著嘴唇，“我想不明白，為什么真心換不來真心...我也想不明白，為什么曾經那么要好的人，卻能扭頭就把尖刀插入對方心臟里?！?/br>
    顧暖手一僵，“你這是在點我嗎？”

    “不是你，你是第二個。第一個在我心臟的人是我的meimei。就是那下面穿著旗袍的那個人?！?/br>
    葉颯松開懷抱，搖搖一指。

    顧暖順著手指頭指的方向望去，站在路燈下的女孩子，長相乖巧，亭亭玉立，身穿玉白色旗袍，頭上別這個同色網紗帽，顯得嬌小而靈動。

    只不過因著剛才逃難，現下的她臉上臟兮兮的，旗袍上面沾了些血跡，頭發也有些亂，凌亂的發絲垂下來，顯得愈發的憔悴和難堪，但又透著一股破碎的美感。

    “那個女孩子，會拿刀捅你心臟？”

    顧暖發出質疑。

    葉颯勾唇，一抹諷刺的笑意在眼底暈開，“看不出來對吧，其實剛開始我也不信。但這個事實，卻是我用親身實驗得來的，由不得我不信?！?/br>
    顧暖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不過這也證明了，人不可貌相?！?/br>
    “是啊...也就我傻?！?/br>
    葉颯長嘆一聲，隨后便道：“你的槍，借我用一用？”

    顧暖扯了扯嘴角，“那把槍，是我用來對付你的?！?/br>
    “我知道啊。我還知道你埋伏在葉家別墅那里，等著一槍結果了我。你這兩天都在找我，對吧?！?/br>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葉颯心中本就有答案。

    “我說過，等我將這些恩怨都了后，我就交由你處置，所以，借我用一用吧?！?/br>
    “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雖然相識的時間很短，但我覺得，你是個值得深交的人。要是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我們肯定會處得很來...”

    這番話讓顧暖突然想起了一個故友，穆染。

    穆染在夢里，也同她說過這樣的話。

    看著眼前的人陷入回憶，顧暖有一瞬間的恍惚，但很快便回過神來，“你用吧?！?/br>
    “謝謝?！?/br>
    葉颯才拿到槍的那一刻，便開始調配起參數，手法明顯比顧暖有專業得多，神情十分嚴肅，好像在做什么特別神圣的事情。

    顧暖在一旁砸嘴，真不愧是軍事世家的大家族，從小重點培養的對象，是她一個門外漢所不能比的。

    再把槍和倍鏡調到合適的參數后，槍口對準了特殊地區入口那兒的幾個人。

    在近距離觀察著幾個人時，葉颯臉上的表情有種說不上來的復雜。既有被背叛的恨意，也有即將要割舍親情的痛意，更有大仇即將得報的爽意。

    無數種情感百般交織下，他的眼神卻越發鋒銳。

    毫無征兆下，一枚子彈劃破空，狠狠擊中那靠坐在地上的男人。

    子彈正中眉心。一擊即命。

    男人的身體漸漸軟了下去，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一刻結束生命，空洞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不甘心。

    但很快地，那絲不甘心的光便暗淡下去。

    旁邊忽然傳來恐懼的尖叫聲。

    三男兩女像是籠子里逃竄的雞，驚恐的眼睛四處打量著，想要逃離。但又怕自己在跑的時候，背后被中一擊。

    身穿旗袍的女孩子，被自己給嚇得跌坐在地上，眼中流露出彷徨之色，淚水刷刷地從眼里流了出來。

    她悔恨地嚷著聲：“二哥，我錯了，求求你不要殺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把屬于你的一切都還給你，我是你的meimei啊...你總不可能真的要殺死我吧！”

    第536章 我的阿暖啊

    下方哭得毫無形象可言的女孩兒，只差把心肺都給哭出來，顧暖側頭看向旁邊趴在地上的男人。

    凝視下方的目光幽深灰暗，葉颯嘴角緊緊地抿著，抿出一條微弧的彎度，看到這一幕像是令他極為滿意。

    他一臉戲謔的側目，“你希望我怎么做？”

    顧暖清了清嗓，面無表情地說：“這種事情，你不必來問我?！?/br>
    “可是我想知道你是什么反應...”

    葉颯眼中含著笑意，卻笑不達眼底，扭過頭去，眼中劃過一抹狠厲，扣動扳機！

    下面又哭又喊的喧鬧聲，戛然而止。

    葉颯并沒有就此收手，而是接連開了好幾槍。

    活生生的人，轉瞬間成了冷冰冰的尸體。

    就那樣癱在地上，再不能動彈。

    葉颯滿意地松開槍，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接著剛才的話題。

    “我想知道你遇到這種人，會怎么處理?！?/br>
    “嘖?！?/br>
    顧暖眉眼間閃過一絲不耐，只說：“你認識秦峰霆嗎？”

    “認識。怎么了？”

    “他是傷害我父母的兇手，而他至今都還活著?！?/br>
    葉颯詫異地挑眉，“這不像你的作風。以我對你的了解，你應該是那種睚眥必報的人?！?/br>
    “是，你對我的了解還算透徹?！?/br>
    “他的存在對我來說很復雜。他既是傷害我父母的兇手，但又是我喜歡的人；他既是算計我身邊親友的人，卻又對我幫助良多；他是讓我從小到大受盡冷眼和嘲笑的罪魁禍首。但又是在我工作上面重點幫助過我的人...”

    她揉著眉心，神情很是苦惱，“很多種情感的交織下，我真的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

    葉颯聞言，也沉默了半晌。

    “你這關系也挺復雜的?！?/br>
    顧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有時候我都在想，如果他沒有對我很好，也不愛我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痛下殺手，直接將人結果，為我父母報仇?！?/br>
    “你之前不是說過，你打算自行了斷的嗎？那你打算怎么安置他？”

    顧暖扯了扯嘴角，“讓他活著?！?/br>
    “為什么？你不恨他嗎？”

    “恨啊，怎么可能不恨？我比任何人都恨他?！?/br>
    葉颯還是不明白，“那為什么你會做出這樣的決定?！?/br>
    “因為他愛我，而我即將赴死?！?/br>
    葉颯有些無語，“你該不會是要用死亡去懲罰他吧？這樣未免也太蠢了?！?/br>
    他原還以為，顧暖是對這個世界絕望了。

    沒成想，竟是為了男人...

    顧暖看著，也不蠢啊。

    怎么考慮問題，像個小學生一樣幼稚。

    顧暖翻了個白眼，“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思考問題，那么中二，會想著用死去懲罰一個我恨的人，我是自己的一些問題，才會選擇結束自己生命的?！?/br>
    葉颯蹙眉，“你生病了？”

    “算是吧?！鳖櫯卮?。

    她實在不想與葉颯解釋空靈幻境的事兒，太麻煩了。

    還不如直接讓人誤會，她是生病，快要嗝屁了。

    “什么??？”

    葉颯頗有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我們一定要繼續這個話題嗎？”

    顧暖的袖子里滑出一把銼刀，緊緊握在手心里，眼神充斥著凌然。

    葉颯抿唇，一抹很淺的笑掛在臉上，帶著淡淡的憂傷，“我其實是想說，活著才是最好的，如果還有可能的話，我希望你能活著?！?/br>
    我也想活著，好好活著。

    活著與你交朋友。一起吃同樣的食物。一起感受高溫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