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的怨種上司搞事了嗎 第18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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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這些事很生澀,就像是平生第一次練習安撫小動物。 每次被反抱住時,都會僵硬一下,然后有些困惑地歪過頭。 -5- 帕西法爾起初還有些害羞,因為過去他一直覺得自己是需要獨自闖蕩的獨生子,就算遇見了雙胞胎弟弟,也自覺是擁有騎士名字的兄長,不應該…… 向這樣一個矮小、瘦削、連名字都沒有的弟弟尋求庇護。 但管風琴實在太平靜太溫和了,他伸出來安撫他的手即便瘦削如柴,帕西法爾也能獲得相當治愈的安全感。 他的弟弟毫無疑問可憐又病弱,但不知怎的,帕西法爾總覺得他不需要被保護。 而且,獨自待在籠子里,獨自待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他實在是…… 太害怕、太害怕了。 -6- 帕西法爾還記得外面的世界。還知道不是每個孩子都必須穿著白裙子。 ……所以,恐懼無法從他的藍眼睛里祛除。 管風琴再次弄開鎖、鉆進籠子陪伴他的第三個晚上,帕西法爾便忍不住哆嗦地拽出了他的袖子——他勉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但依舊驚慌失措—— “既然你能弄開籠子的鎖,能弄開其他門的鎖嗎?弟弟,這個地方不好,我們不如一起逃——” 管風琴有些茫然地看著他。仿佛根本不明白他為什么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7- “為什么要逃?我是管風琴,從睜眼開始,這里就是我的生活?!?/br> -8- 帕西法爾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突然意識到,弟弟從未在正常的、幸福的地方長大。 所以,管風琴眼中,沒有“正?!?,也沒有“幸?!?。 帕西法爾艱難地試圖說服他。 “可……可……外面……小孩不會被關進籠子……” “這里的小孩也不會被一直關進籠子。因為你是新來的,新來的才會進籠子?!?/br> “……外面也不只有……吐司……咖啡……這種食物……還有培根……奶酪……糖果……” “什么?”管風琴更茫然了,“食物有那么多種嗎?還有比吐司和咖啡更好吃的食物?” “外面……還有……管風琴以外的樂器……不用一直挺直背坐在高高黑黑的教堂里,背在背上就可以攜帶的,輕飄飄的樂器……” “唔?!?/br> -9- 管風琴不再問問題了,他徹底安靜下來。 黑黢黢的夜里,籠子里的另一雙紅眼睛幾乎沒有眨動的跡象,就像是某種從墻角探出腦袋的怪異野獸。 ……但帕西法爾并不害怕,因為弟弟的膝蓋與肩膀正緊緊挨著他的——他幾乎是整個傾身過來了,非常專注地聆聽著他描述外面的世界。 而且,他的膝蓋與肩膀,真的無比單薄。 雖然長相一模一樣,但從未餓過肚子、身體健康的帕西法爾覺得,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把這只弟弟拎起、打碎。 -10- 管風琴就像某種易碎品,誰會警惕一個易碎品的接近呢。 -11- 他便繼續講給管風琴外面的世界,以一個孩子的口吻,把最喜歡的樂器、果汁軟糖與裝有輪子的滾起來咕嚕嚕的木板描述得很清楚。 管風琴不發一言,但帕西法爾覺得他把每一個字都記進了心里。 于是,第十七天夜晚,帕西法爾覺得他可能明白了,再次提出逃走的建議。 -12- 管風琴卻依舊搖了搖頭。 “我會溜進這扇門,會打開這種籠子的鎖,是因為我見過許多扇這樣的門,許多這種籠子的鎖。許多、許多?!?/br> -13- “但許多這種籠子里的那許多個孩子?他們曾經每一個都想逃走。但沒一個都沒能逃走?!?/br> “而且,你是被送進來的,兄長。既然能被送進這里,你在外面的世界,就沒有能‘回去’的地方了?!?/br> 他頓了頓,又輕聲說:“離開這里的方法只有一個……但你不會想選擇的?!?/br> -14- 帕西法爾當時不明白管風琴說的那唯一一個方法是指什么。 但弄明白并不需要多少時間。 ——第21天,裝著籠子的房間外,從窗戶的方向,響起歌聲。 與過去遙遙傳來、模糊至極的合唱不同。 那是管風琴的嗓音。 輕輕的,溫柔又稚嫩,似乎被風一吹就要消失了。 -15- 他能聽出那是管風琴的歌聲,盡管管風琴總說自己是個只會彈奏管風琴的笨蛋,但,帕西法爾知道他唱歌很好聽。 因為,夜晚,害怕的時候,管風琴會給他唱搖籃曲,一邊唱一邊輕輕觸摸他的額頭。 盡管他手指的溫度總冷得帕西法爾打哆嗦,但,誰能舍得弟弟的搖籃曲和哄睡覺服務呢。 管風琴真的很有音樂天賦,帕西法爾不止一次幻想過弟弟在外面的世界一邊彈琴一邊唱歌的樣子——啊,弟弟可以跟著他一起學吉他,畢竟笨重的管風琴帶不走…… 管風琴肯定會喜歡吉他的。 他知道,在自己講述吉他可以輕飄飄帶去任意一個地方演奏時,管風琴的手指都忍不住輕微抽動。 -16- ……不過,管風琴今天在外面唱什么呢? 這是白天,白天的管風琴有許多演奏要準備,不會來看他的。 帕西法爾揉著眼睛從籠子里坐起,他抓過籠桿,有些費勁地朝著窗戶的方向探出頭—— 他看到管風琴在庭院里。 他蹲坐在那座潔白的雕像下,一邊唱著歌,一邊低著頭種花。 他種的是一朵郁金香,把一枚潔白的郁金香,種在那一大片潔白的郁金香旁。 一朵朵聚在一起的純白郁金香,就像孩子們身上的白裙子。 而穿著白裙子的管風琴唱著歌,新種下了一棵白裙子。 動作異常溫柔,歌聲異常輕柔。 -17- 帕西法爾莫名想聽清管風琴在唱什么,但他的聲音太輕了,帕西法爾不得不更努力地踮起腳尖。 ——可輕輕的歌聲立刻就被打斷了。 不遠處,傳來更多更多鮮亮、有力的嬉笑聲,沸沸揚揚。 是其他的孩子們。 管風琴立刻就不唱歌了,他把頭低得更深,只一心往新種的花上掩埋漆黑的土。 而聚攏在一起嬉笑的孩子們走近了——他們的音量被他們激動的心情格外放大了,對比剛剛又輕又小的歌聲,他們可真有活力啊—— “恭喜你!” “這真是太棒啦!” “好羨慕你——” -18- 無比激動的孩子們聚攏著一個神情驕傲的孩子,后者的臉都因為興奮變紅了。 “這是你努力練習了這么久,終于被選中了!” “還是好多位大人同時選中呢!” “老師也特別開心!老師竟然一改態度夸你是個好孩子!” “太棒啦,明天你就能被大人們帶去外面的世界——” -19- 吵鬧的、鮮活的孩子們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管風琴直起身,垂著眼,靜靜地給那顆新種下的潔白郁金香填上最后一捧土。 他不再唱歌了,也可能是這首歌徹底唱完了。 -20- 就像被種進土里的小郁金香,開花后能保存的時間總是很短的。 -21- 帕西法爾注視著他種花的背影,莫名地,升起了隱隱的恐懼感。 ……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么,但,當晚,聽著庭院外的大門被拉開,那個白天興奮無比的孩子被一輛馬車咕嚕嚕拉走時…… 帕西法爾縮在籠子最角落,怕得發抖。 管風琴鉆進籠子里,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認真地說: “沒關系,兄長。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也穿上白裙子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