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92節
只有一雙手,將她從雪地里抱起。 “云乘月?!” 他的聲音難得這樣驚慌。頂著“白澤”這具傀儡,他的面容非常陌生,只有眼神是熟悉的。云乘月盯他片刻,莫名笑出聲?;孟笙Я? 但是……真實出現在她眼前的人, 也不壞。不, 是很好。 “我沒事, 只是休息一會兒?!?/br> 她費了一番唇舌,才讓他相信她真的沒有受傷,只是突發奇想才躺在地上看雪。 云乘月原本想隱瞞自己的身體狀況,從前她還是大師姐的時候,就習慣這樣做。大概照顧人的一方,都有點報喜不報憂的毛病。 但猶豫片刻,她還是選擇了坦誠相告,也包括《云舟帖》的異常。 薛無晦漸漸冷靜下來,但擰住不放的眉頭還是說明了他的擔憂。 “回去再說?!彼啙嵰痪?,扶她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其實云乘月覺得自己還能走,但是…… 她輕輕靠上他的肩。需要的時候能有人依靠,感覺不壞。 “我們回家?!彼f,刻意使用了這個字。很多年前,當老師還健康、能夠從野外把她拎回去的時候,就常這樣說。后來她負責照顧師弟師妹,成為了那個把他們從外邊領回來的人,也經常說這句話。 他“嗯”了一聲。 他說:“下一次……” “什么?” “……不要躺在雪地里?!?/br> “我不會著涼。你忘了?我以前經常在雪地里睡覺?!?/br> “身體不好的時候,還是不要這樣做?!?/br> “啊,有道理?!?/br> “對了,薛無晦,我該告訴你一聲,我給了雙錦一塊記錄了真相的凈化晶石?!?/br> “什么?!萬一她告密……!” “不,我專門錄的一塊,不涉及我們任何布置,只說了那個人的意圖和布局。播放之后晶石會自動毀損,不能修復?!?/br> 薛無晦才放下心,卻還是有些不滿:“她那樣的庸碌之人……好,我知道了,你想做就做罷?!?/br> “謝謝你?!?/br> “何必言謝?!?/br> “我知道,但……謝謝你?!?/br> 她用力摟住他的脖子,頭靠在他肩上:“謝謝你陪在我身邊?!?/br> 過了很久,他才說:“嗯?!?/br> 他們走進朝暮巷,回到小院。已經是晚上了,兩側院落里是人和動物的聲音,間或有打孩子的吵鬧聲;燈火被墻阻隔,仍舊頑強地透出光亮,黯淡而溫柔。雪小了一些。遠處似有劈柴的聲音。 雪落不進這間小院,只在外面招搖,仿佛有一層透明的罩子。 云乘月站在院子里,抬頭去看星星。風雪徹底遮蔽了星光,天空一片灰黑。但她望著上空,神情異常專注。 薛無晦在一旁看著她。 “你說,”云乘月突發奇想,“那人會不會來抓我?”在今天這么大動靜之后,那人會不會想把她扔進大牢,避免她再鬧事? 薛無晦搖頭:“如果他要抓你,一開始就會這么做。你身后畢竟站著王夫子。那人狀況不佳,又接近關鍵時刻,輕易不會愿意魚死網破?!?/br> “我原本也是這樣想,所以行事無所顧忌了一些,但……” “但?” 云乘月若有所思:“今日斗法,我發現身體開始承受不住神魂釋放的力量時,忽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那人之所以放任,也許是因為它也需要我找回原本的力量?!?/br> 院子里沉默了一會兒。 云乘月忽然扭頭盯著薛無晦:“你早就想到了?” 薛無晦已經恢復成死靈的模樣。他擰著眉、略抿著嘴唇,目光深邃復雜,好一會兒點點頭。 “想到這一點并不難,你只是一葉障目?!彼D了頓,喉頭滾動,“我本來想為你悄悄解決……” 他們對視片刻,云乘月終于明白過來,有些驚訝地睜大眼睛:“難道你一直在為我……” “嗯?!毖o晦移開目光。 云乘月確認了:他一直在悄悄給她輸送力量。他們之間結下了帝后契約,這個契約最初是為了讓薛無晦能使用一部分生機靈氣,但反過來也可以——讓死氣進入云乘月體內。 可是,把死氣轉化為生機?除了新劍的“斬死為生”,還能如何做到……等等。 云乘月沉下臉:“出來?!?/br> 好一會兒,一柄缺了劍尖的劍的虛影,才慢吞吞浮現出來。這種緩慢的姿態,可以視為人類的忸忸怩怩。 “你們私下聯手?”云乘月質問。 新劍不情不愿地回答:[也,也不算私下嘛……那時候你在昏迷。他說他愿意的。那,那不然你以為,自己身體為什么康復這么快?] 云乘月又去看薛無晦:“你知道用死氣轉化為生機有多不劃算?一千分死氣才能轉化為一分生機,你,你……” “朕不缺死氣?!毖o晦冷冷道。 “但你也需要力量?!痹瞥嗽抡f,“死靈如果使用力量過頭,也會虛弱,而虛弱的死靈容易被更強大的死靈當成食物盯上,你……” “世上絕無比朕更強大的死靈?!毖o晦繼續冷冷說道。 “不是這個問題?!痹瞥嗽掠悬c生氣,“我不希望你為了我犧牲自己,不希望你為了我讓自己陷入危險?!?/br> 他盯著她,眼神變得奇怪。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說,“我也一樣?” 她怔住。 空氣靜默下來。 她幾次張口,都不知道該說什么。最后,她神情軟下來,說:“對不起,我應該先說謝謝……好,好,我知道,無需言謝?!?/br> 她看向新劍:“我現在還需要他的死氣嗎?” [當然越多越好……不不,我是說,也可以收集情感來修復,這樣更合適。] 新劍晃了晃。它也越來越像人了。 云乘月又看向薛無晦,誠懇道:“你看,不需要你犧牲,我也可以讓自己好起來。而你保持充沛的力量,就意味著我們勝算更高,所以,別再悄悄犧牲自己了,好嗎?” 他還是皺著眉。不論真實年齡多大,他看上去依然是青年模樣,而且因為長發披散,那樣子甚至有些孩子氣。不過,他到底點點頭,擺出成熟的模樣。 “好,這樣自然是最好的?!?/br> 他說著,走到房門前,推開門后回頭看她:“你該休息了?!?/br> 云乘月下意識按住心口:“可是太清劍……” “你現在應該先休息?!彼Z氣堅決,“反正接下來的時間,我們都是等。你有什么想做的,大可以慢慢嘗試?!?/br> 望著他的神情,云乘月決定不和他爭論。何況她現在確實因虛弱而疲憊。 “好?!?/br> 她走進房間,簡單用“水”字清理一番,又擺弄了一下床頭放著的黑色絨毛兔子。兔子用紅寶石的眼睛凝望著她,仿佛在幽怨地指責她太久沒關注自己。她揉了揉它的兔子耳朵。 “那么,晚安?!彼蛇M被窩,沖屏風外的人影小幅揮揮手,“雖然你不需要睡覺,但假寐一番,也許有助于精神恢復?!?/br> 他坐在屏風外,拿出了一本書?!肮狻弊值臅闹罢樟练块g,現在自動調節了亮度和角度,讓光變得黯淡,并且只籠罩在他身上。他成了屏風上一張捧著書的剪影,安靜秀氣得像一幅畫。 “我看看醫書,接下來這段時間,我會多去醫館坐坐,總不能說幾句話就漏了餡?!彼挠白臃^一頁,幾縷長發微微地晃動。 “真的不需要睡一會兒?”云乘月翻身側臥,瞇眼盯著那個影子,“我總覺得,白天也做事、晚上也做事,一直這樣下去,就算是死靈,精神上也會疲憊。一疲憊,就容易松懈——萬一被人趁虛而入呢?” “不會?!庇白舆€是在看書,似乎非常專注,“睡吧,我守著你?!?/br> 云乘月靜靜地望著他,慢慢合上眼睛。 “好吧……晚安,薛無晦?!?/br> “晚安,云乘月?!?/br> …… 這一天白天的時候,諸葛家。 諸葛夫人和老爺都是工部的官員,雖是小官,不必上朝,每日卻忙忙碌碌。尤其前段時間工部尚書突然身死,工部一時混亂,兩人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天沒亮就走了。 諸葛聰今日得閑,在家睡了個懶覺才起來,還想著今天的早點是芝麻糖包子配豆漿,是meimei愛吃的,于是與找meimei一起吃早飯。 哪知道,丫鬟告訴他,說“小姐一大早就出門了”。 去哪里了?諸葛聰正疑惑時,陸瑩就匆匆跑了回來。 她回來時臉色煞白,似乎被什么嚇到了,一臉神思不定,看見他時才眼睛一亮,招手說:“哥哥,你來一下?!?/br> 連丫鬟都不要,關起房門來和他說悄悄話,第一句就是:“我剛從云乘月那兒回來?!?/br> 諸葛聰一聽就嚴肅起來,連忙放下手里的芝麻糖包子:“是又出事了?” 陸瑩摸出一個粉金色的圓晶石,往桌上一拍:“一起看……先別碰,你先發道心誓?!?/br> 見她神情嚴厲,諸葛聰更加嚴肅,仔仔細細發了絕不泄密的道心誓。 神識浸入。 諸葛聰一開始還在倒抽涼氣,后面直接悄無聲息。反倒是陸瑩,一直沉默,比他沉穩不少。 “……哥哥,你怎么想?”看完后,陸瑩將晶石收進錦囊,還加了好幾道封鎖的符文,密密麻麻的“鎖”字將錦囊圍得密不透風。 諸葛聰沉默著,消化了一會兒,才道:“我想家里獨善其身,最好離開白玉京,但……” “但很難?!标懍摻釉挼?,“爹娘都是官員,沒有確鑿證據,他們不會離開京城。就算有證據,他們也很難舍下同僚、鄰居和親人?!?/br> 他們的父母都是盡職盡責的官員,又溫和慈愛,素來樂善好施,和所有人都處得很好。又冠著“諸葛”這個姓氏,雖然不如本宗顯貴,他們卻都很注意維持世家的體面、品行。要諸葛聰說,他的父母可比許多人都更配得上“高潔”二字。 “哥哥,我們還是要試試?!标懍摴麛嗟?,“你向來能干,在家里說得上話,父母也肯聽你勸,你還是要去勸他們試一試。晶石中記載的消息,我們不能瞞著他們?!?/br> 諸葛聰嘆了口氣:“是,你說得對。不過,我怕他們不肯發道心誓,又或者看了內容后,覺得這是造謠,寧肯違背道心誓,也要將消息往上稟告,那不就害了云道友?” “說到這個……” 陸瑩露出奇怪的表情:“我遇到了一個人,他說他也許能幫上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