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86節
“咋回事兒?!誰死了?”更多人驚呼。 “是,是苗家的孩子……” 這顫抖的、微弱的聲音,來自云乘月身邊。是她的鄰居,江婆婆。這位老人向來精明能干、精神矍鑠,而今卻滿臉惶恐。她緊緊地挨著云乘月,半邊身體都癱在她身上,抖個不停,臉色還煞白,嘴里不斷念念:“怎么會,怎么會這樣呢?” 前頭,雖然那些綠衣官員竭力遮掩,卻還是擋不住地上的狼藉,更擋不住空氣中的血腥味。 地面噴濺著大量血跡,還散落著大大小小的rou塊,甚至有些碎骨濺得很遠,被人們畏懼地圍了起來。 沿著血跡往里,是兩具殘缺的尸體,都是年紀不大的孩童的尸體。 在尸體邊上,還有一具殘骸。那好像是個人,又不能說是人,因為哪有人會擁有那種高大嶙峋的脊背、枯瘦尖銳的手爪,還有那條長長的拖出來的舌頭,還有隱約能見的一口銳利牙齒? 據來得早的人說,那怪物膚色蒼白、面頰消瘦,兩只眼睛像黑紅的鬼火,嚇人得不得了。它突然出現在金水巷里出現,一手一個苗家的孩子,活活把他們啃死了! 述說這事的人口才極好,三言兩語就把場景講得活靈活現,嚇得人們紛紛再退兩步。 而江婆婆?她更是親眼看見了那一幕的人,像是已經嚇得沒了神智,只能翻來覆去念叨差不多的話。 云乘月是后來的。她原本在其他地方巡視,暗中完成凈化。等她感覺到這里出現異常、匆匆奔赴過來時,一切已經發生了:孩子死了,怪物也死了,而江婆婆也嚇成了這個樣子。要不是她及時沖上來扶住她,她大約已經倒在了地上。 “那是苗家的孩子,不會錯,苗家的……” 江婆婆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兩眼發直。云乘月給她輸送生機靈氣,但因為江婆婆是沒有修煉過的凡人,她只能一點點地、舒緩地安撫她。 這時候,三清閣的官員退開,從里面走出來兩個人,其中同樣暗綠官袍的竟然是季雙錦,她身邊的是一名暗紅官袍的年輕人——是樂家天才,曾經也就讀于明光書院的樂水。 云乘月注意到,他和季雙錦的腰間都掛了一只護身蟬。都是金蟬。 樂水看見云乘月了,目光微微一閃,旋即就轉過臉去,好似什么都沒發現。 “本案已經調查清楚?!彼事曊f道,“苗家長子被感染,化為半死靈,先殺害父母,再殘殺弟妹。情況屬實,三清閣予以確認?!?/br> 眾皆嘩然。 樂水面上出現一點悲憫的笑意。 “經過我們查訪,金水巷中家家戶戶都請了護身蟬供奉,唯有苗家不曾請蟬。今次悲劇令人痛心,卻也是在告誡眾人——” 他柔和地看著百姓們,看著那一張張驚恐的、煞白的臉。 “鄉親們,在死靈出沒的當下,請一只護身蟬回家供奉,實屬必要啊?!?/br> 第207章 決定 ◎“不會讓這種事再發生”◎ “怎么會這樣, 怎么會這樣哪?” 一直到云乘月送江婆婆回家,老人家都還沉浸在驚恐中。她總算能說出完整的句子,一路都牢牢抓著云乘月, 像個怯生生的孩子。 “苗家,苗家都是好人啊……云姑娘, 苗家都是是大好人哪。平時誰家沒油了、沒鹽了,甚至沒米了、沒rou了,去敲苗家的門,他們都會給。樂善好施, 對, 樂善好施說的就是他們……” “怎么會沒請蟬呢?怎么會呢?我上回見到他們家孩子的時候,還跟他說, 這護身蟬很重要,我們家都請了一個,他們家也實在該請——怎么就沒聽進去呢?” 江婆婆一邊說一邊抹淚, 一直到在家里坐著了, 眼淚也還是掉個不停。 趙爺爺也在一旁長吁短嘆,陪著掉眼淚。兩個孩子懵懵懂懂,坐在旁邊乖乖的,大氣不敢出。 “唉……許是因為他家爹娘都病了?!壁w爺爺知道些原委,愁眉苦臉地說,“上回我就見小苗那孩子心事重重,手里拎著藥。問他怎么了,他說爹娘都病了, 一副藥一副藥地抓、吃, 都沒見好。那孩子自己都還在念書, 弟弟和meimei也都年幼, 手里沒錢,必定是舍不得買那蟬……三十兩銀子呢!” 江婆婆聽完,直拍大腿,更是放聲大哭:“傻孩子呀,怎么不跟我們說呢?老苗他們是多好的人,留下的這幾個孩子也都多好!他們手里緊,跟我說呀,跟我說——我們怎么都會湊出錢來,給他家請個蟬??!” 說得趙爺爺也不停掉淚,老夫妻兩個抱頭痛哭。 “小苗是個好孩子,讀書總是第一名,他怎么會變成怪物……那什么半死靈?怎么會這樣苦命啊……” 江婆婆越說越傷心,簡直要背過氣去:“那孩子多么溫和可親,多么喜愛家人,如果他知道自己殺了爹娘,還、還吃了弟弟meimei……天啊,怎么會有這樣的慘???” “老趙,老趙,我們……我們呢?你說,我們會不會……” “別瞎想,別瞎想!”趙爺爺膽戰心驚,“我們一定沒事,琴兒和明兒一定沒事,我們早早請好了蟬的,決不會有事的!” 決不會有事……嗎。 云乘月站在一旁,垂著眼,雙手越捏越緊。 通過一樁血淋淋的慘案,來“教導”百姓:看,這就是不買護身蟬的下場。 而在逼迫百姓們購買護身蟬之后呢? 當這些可憐的人們,榨光了自己所有積蓄,滿懷希望地捧著那金貴的護身蟬,以為可以從此平安時——嘩啦!通過護身蟬,一下子抽光他們的生命力,把他們變成怪物或者尸體。 多么有效的手段——簡單,巧妙,高效。 可當那一瞬間來臨時,這些人會有多絕望?他們每日勞作,辛辛苦苦掙來錢財,為了自己和家人的生計,左算右算、舍不得花費,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去花錢買平安,到頭來卻發現是自己給自己買來死亡的時候—— 他們會有多絕望? 云乘月的身體微微顫抖。 那個人——它! 它竟然曾經是明光書院的一員,竟然曾經是她的同門,竟然曾經——是她親手教導出來的師弟師妹! 怎么能忍?怎么能忍! 她霍然抬頭,轉身大步離開。也許是心緒激蕩,她轉身時胸腔感到一陣刺痛,但再仔細感受,那疼痛又消失了。 “……云姑娘?” 她頭也沒回。 “我會贏?!?/br> 她的聲音平靜如堅冰。 “我會贏?!?/br> 然后,再也不讓這種事情發生。 [薛無晦。] ——[發生了什么?聽上去,你心情很壞。對了,洛小孟剛剛入京,身份是外地名醫,如果你有想救的人,可以送到他那里。] [好,我知道了。我收到了莊家送來的梅江宴請帖,然后,我有一個想法……] ——[……這是不是太著急,也太冒險了?] [不,仔細考慮一下,如果硬要等到七月半,我們所冒的風險也不變。甚至,那時它吸取了更多生命、恢復了更多力量,會更難對付。] ——[但你的身體……而且,《云舟帖》不是被封印了?你的新劍也沒有凝聚完成。] [不錯。但是,我已經拿到了梅花簪。] ——[何解?] [梅花簪能吸收它制造的孽力,所以我想,梅花簪應該是太清劍的分身,而且是比護身蟬重要很多的分身。] ——[這代表了什么?你想要通過斬碎梅花簪,來重創太清劍?] [恰恰相反。]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所以,我想要嘗試一下。如果成功……] 云乘月抬起頭,對著灰色厚重云層瞇起眼。點點白花飄灑下來——竟然下雪了。 她說:[如果成功,我會奪回太清劍。屆時,勝負在誰之手,就大大難料了罷?] 他沉默了許久,終于開口:[你想怎么做?] [我要去找雙錦。] ——[季雙錦?為何?] [我要向她挑戰。]她輕輕撫摸腰間劍柄,向外走去,[只要逼她拿出太清劍,我就贏了。] ——[……等一等。] 她站?。篬怎么了?] ——[等我回來,你再去吧。] 他聲音始終清越低沉,語氣也是平靜的,卻又像帶了些懇求。 ——[明日我就歸京,云乘月……你多等我一天,可好?] 她怔了一會兒,低眉一笑:[你擔心我么?放心,雙錦不是我的對手。] 他執拗道:[等我回來。] 她猶豫片刻,還是轉身:[你都這樣說了,那……好。我等你。] 他似是舒了一口氣:[我會盡快。] …… 云乘月不是沒有過等待,但這一天顯得格外漫長。她甚至回房睡了一覺,以為總該到了第二天,但其實只是晚上。 她索性走出來,坐在院子里。白天是陰天,到了晚上反而放晴。 她仰望星空,發現星星又變得明亮了一些。 這代表“那個人”的力量恢復了一些,至少足以重新張開對白玉京的監視。這也說明,王夫子短時間內不能再來白玉京。 幸好她讓他帶走了虞寄風。只是不知道沒能救下的人有多少。不,她旋即搖搖頭,這個問題不用去想,這滿城的人,每一個都可能是犧牲者,就像今日的苗家。 云乘月凝視著星空,思考著。她送了信給陸瑩,要她明天白天過來一趟,但她自己當然不在,所以杜敏會出現,將照天教的信物帶給陸瑩?,F在她不打算也不能再瞞著她了。最好,她能說服陸瑩帶著家人離開白玉京。還有云清容也是。還有…… 她搖搖頭。難道她還能將白玉京整座城市搬到其他地方? 唯有盡快而已。 云乘月放下心中隱隱的焦躁。 然后,她喚出了《云舟帖》。 書帖展開。她能看到,以前收集的大部分情感都消失了,化為新劍的一部分,只剩零星的白色和紅色的情感緩緩游動。 在情感池中,新劍安然佇立。它正在沉眠,任由她的神識圍繞它緩緩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