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12節
“我母親的事?”云乘月一聽就反應過來了,“如果折壽那還是算……” 盧桁沒理她,胸膛起伏幾下,啞聲道:“我在牢中見尚德暴斃,一時驚呆,不光是因為事出突然,更是因為……我曾經見過這種事?!?/br> 云乘月目光一凝:“哦?” 她思考片刻:“盧爺爺,您盡量以一種不違背誓言的方式告訴我。您是我辛辛苦苦救出來的,而且您的修為還能幫上大忙,請務必珍惜自己?!?/br> 盧桁沉默片刻,有些頹然地點點頭。經過一番思考,他重新開口:“三十年前……” 三十前發生了兩件事。 第一件事,宋幼薇被人發現,她并不是莊家的大小姐,當時的表小姐、現在的莊家姑奶奶莊懷星才是真正的莊家血脈。 第二件事是,那一年,天子決定為太清劍找一個繼承人。 “太清劍?”云乘月神色一動。 “正是太清劍?!?/br> 盧桁說。 太清劍本是皇家藏品,誰也不知道為什么天子忽然要為太清劍找一個主人。但既然天子要這么做,那就是皇恩浩蕩。為了這個目的,宮里派出了幾名奉劍女官,去各地考察合格的修士。 而在白玉京中,風頭最勁的候選者就是莊幼薇。哪怕她已經被證明不是莊家的血脈,她也還是最有力的競爭者。修士的世界里,極致的天賦遠遠比血脈更重要。 那一年,莊家府上也來了奉劍女官,為的就是考察莊幼薇能不能配上太清劍。 “然后呢?”云乘月問,“發生了什么?” “幼薇落選了?!北R桁陷入往事,目光怔忪,“出乎意料,她也不是合格的繼承人?!?/br> “再然后呢?” 再然后,奉劍女官死了。 奉劍女官是在一個夜里死亡的。很快,朝廷宣布,是莊幼薇不忿落選,激動之下拔劍殺人。 “事實如何?” “……我不知道。那一晚我喝醉了,在房里睡到天亮?!?nbsp;盧桁突然有些激動,“但我記得第二天看見的尸體,和尚德今日一模一樣!那情景實在怪異,我至今歷歷在目,絕不會認錯?!?/br> 云乘月思考片刻:“那人是我母親殺的嗎?” 盧桁瞪圓了眼:“如何能是!” “那她為什么不發道心誓自證?”云乘月問。 盧桁忽然苦笑:“她發了?!?/br> “然后?” “然后,幼薇當場道心破碎、丹田損毀……” 云乘月明白了:“所以沒人相信她?!?/br> 盧桁苦笑:“幼薇不是那樣的人??煽匆娝佬钠扑闀r,我確實也曾動搖過……” 也許這就是宋幼薇對他們失望的緣故。 云乘月曾在浣花城中見過宋幼薇的殘魂。玉清劍是幽冥之劍,正好也記下了宋幼薇魂魄中的特質。那魂魄極其純粹,也極其驕傲、銳利,有一些像傅眉。這樣的人會因為沒被太清劍選中,就憤而殺人?不大可能。 可道心誓不會有偽。也不能怪盧桁懷疑。 云乘月安慰他:“如果三十年前也是神鬼作祟,那我一定會還母親一個清白?!?/br> 盧桁點頭,用力握住她的手:“乘月,你是好孩子?!?/br> 老人粗糙干燥的手掌很涼,讓人不禁憂心他的健康。云乘月回握著這雙手,想起當初盧桁精神矍鑠的模樣,心中升起難言滋味。 臨行前,她到底忍不住,低聲說:“盧爺爺,其實您應當是被我連累?!?/br> 盧桁一愣:“何出此言?” “如果不是和我扯上關系,您本不必回京,更不會被皇帝遷怒。您本可以清清白白當個士紳,犯不著晚年擔了污名。如此算來,也許杜大人也……” 提到杜尚德,盧桁的眼神也黯淡下來。但接著,他搖搖頭。 “別犯傻。乘月,照這樣說來,三十年前你甚至沒出生,可悲劇照樣發生。還有羅城的事情,難道你不在,就不會有了?至于我……我只是在為自己的糊涂付出代價?!?/br> 老人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肩,語氣帶著鼓勵:“乘月,堅強一些,你還有事要做。瞧,我這瀕死的一把老骨頭不就剛被你拉回來了?” 云乘月被逗得一笑,點點頭:“我明白了?!?/br> 盧桁乘坐著拂曉,離開了。 云乘月閉目凝神,調息休養,直到拂曉歸來,通訊玉簡也傳回王夫子的消息([嚯嚯嚯,公輸夫子接到嘉樹了,很快會帶他回書院。]),她才徹底放下心來。 “咩——” 拂曉順利完成任務,用腦袋反復蹭她,輕聲求夸獎。云乘月摸了它好幾下,還給它喂了兩塊點心。 “拂曉,乖?!彼p聲說,“我們該走了,還有新的事情要做?!?/br> 第169章 京城 ◎云清容◎ 云乘月從西邊地下河鉆了出來。 西邊這片城區, 在整個白玉京里算是最窮的一片。這片地方原本只是郊區,是幾十年前白玉京擴建,才被劃拉進來的。為了天子顏面, 西邊的房屋外表都修葺了一番,勉強掩飾住內里的寒磣。又把西邊的地下水道改造一番, 與城中連通。 因此,通過地下水道,理論上能去往白玉京任何一個地方,除了皇宮所在的天山。 但詔獄在山腳, 去那兒不難。 地下雖然也有書文陣法防御, 但比起地面,地下的防御力度要小很多。 人類的本能就是喜潔怕臟, 修士淬煉rou體、排除雜質,更是討厭臟污。哪怕是飛魚衛那樣自詡“禿鷲”的黑暗殺手,也不會愿意離下水道太近。 云乘月從西邊進城之后, 就利用下水道, 悄無聲息摸進了詔獄。 大概沒人想到她會選擇這么條路線。說實話,她自己也是臨時想的,本來只抱著試一試的心態,覺得下水道這種臟污的地方,興許防范不重。 而且,薛暗剛才伏擊過她。他一擊不中,必然要回去匯報,敵人還要費一些時間來分析、決策, 也就給了她行動的空隙。 當然, 這樣貿然行動還是冒險的, 但既然結果好, 那就一切都好。 云乘月小心地撤掉屏障。這是一層水樣的薄薄“衣裳”,覆蓋在她身上,將下水道的污垢全部隔絕開。她將“衣裳”團成一團,信手丟開,只見污垢自動下落,“衣裳”化為一枚“水”字,在半空“啪”地一下爆開,散為點點水花。 云乘月這才推開門。 這是一家小飯館。準確來說,是小飯館的茅房。 外面已經有人等急了,跳著腳地抱怨:“怎么用這么久!” 一邊抱怨,一邊急吼吼地沖了進去。 【獲得藍色情感,李老三的怨恨?!?/br> 【喝多了濁酒而鬧肚子,李老三可太急著上茅房了,偏偏被你霸占了地方那么久,他不由從心底生出了對你的怨恨?!?/br> 云乘月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現在心里只剩無言。 這也行? 旁邊有人“嘿嘿”地笑,大聲聊天:“這新修的茅房,可是叫外頭的鄉巴佬開眼了吧!是不是特干凈,比鄉下大堂還光亮?” “老吳修這茅房可是修對了,當初我們還說他傻,花恁大錢修個什么不好,修茅房——結果呢,瞧瞧,多少人就為了這茅房,特意來老吳這兒吃飯!” “可別這么大聲,人這兒到底是吃飯的地方,你嚷嚷茅房不茅房的,不是倒人胃口嗎?” “說說怎么了?往前幾十年,我們連茅房都沒有,就去田里那么……” “行了行了,可別說了!” 云乘月披著斗篷,埋頭快步從旁邊走過。她心里也舒了口氣。幸好白玉京修了下水道,幸好后面不止有茅房,也有單獨處理污水的管道,而且她有對“水”字的應用很熟練,不然她也實在要多鼓一些勇氣,才能進去…… 接著,云乘月去前面結了賬,結賬時還故意露了臉。她此前在這里吃了一頓飯,出手大方,老板必定有印象。之后如果飛魚衛要查,也好有個不在場證明。 至于這證明嚴謹不嚴謹……無所謂,說得過去就好。只要她別在明面上做得太過分,那人會容忍她到七月半。 接下來。 拂曉已經變回了幼小的樣子,乖乖趴在她臂彎里。云乘月再拍一拍它:“去玩罷,別去那些有陣法的地方。有事叫我,不要自己沖動。記得晚飯前回來?!?/br> 五彩麒麟既然能穿梭空間,當然也能自由玩耍。拂曉年紀不大,正是愛玩的時候,也正是堪堪有能力出去玩的時候。它知道自己完成了任務,思考了一下,認為自己值得出去玩一玩,便高高興興“咩”了一聲,跳開來,揮揮尾巴以示作別,便消失在半空。 云乘月出了飯館,走到一個路口,放下遮擋容貌的風帽,四下張望起來。 她在找人。 不久前,她接到了薛無晦的傳音,說安排好了住處和車輛,叫她在“丁香村路口”這里上車,會有車輛載她去朝暮巷。他會在那里等她。 她問,接的人如何認得她?薛無晦卻說,是個她認識的人。 也不知道是誰。 白玉京道路修得極寬闊,就算西邊是原本的郊區,道路也能容納兩架馬車并排而行。丁香村路口看上去是這里的交通樞紐,像個車站,時不時就有馬車行過。大部分都是公共馬車,坐得滿滿當當,最夸張的是車頂都擠了六七個人,看著讓人擔心他們會掉下來。 還有一些車輛模樣很古怪,有的像嵌了車輪的船,有的干脆像一個大缸。云乘月問了旁邊的人,才知道那些原本是飛舟,但因為首都禁止飛行,因此才改造成的車輛。 “貴不貴?”她順口問。 和她閑聊的人是個精瘦精瘦的中年女人,穿著非常樸素,有兩道粗粗的眉毛,看著有些不好惹,說話卻很和善。 “那得看你買什么了。比如那邊的瓜皮艇式樣的要十兩銀子,立式兩輪的就只要一兩銀子。東邊街上能看到一種造了景的大型飛舟車,不要馬拉,自己能動,就要上百兩甚至上千兩銀子,還得排隊才能買?!?/br> 中年女人很熟悉各色車輛的樣子,侃侃而談。 “不過,要是去夜市買二手的車,又可以便宜很多。姑娘,你是剛來白玉京的罷?這京城大得很,沒個車可不好出門。你這模樣……擠公共馬車可不安全?!?/br> 云乘月一笑:“我曉得的,我先租單獨馬車用。不過京城有夜市?我從其他地方來的,也經過了不少地方,都只知道宵禁呢?!?/br> “京城也是近幾年才開放的。晚上張燈結彩,可熱鬧得緊!天子圣明,叫商販們多點生意,也叫老百姓們多條活路,再多些娛樂去耍呢?!迸耸炀毜卣f了幾句吹捧之語,并合手往北邊拜了拜,“聽說接下來,就要慢慢取消宵禁,叫別的地方也享享夜市的好處?!?/br> 云乘月略一挑眉,跟著合手,敷衍地揮了幾下:“陛下真是圣明?!?/br> 女人見她乖巧,滿意地點點頭。此時一輛車姍姍而來,車很大,沒有馬拉,裝飾華麗,還造了栩栩如生的荷花、蓮葉等景物。 “姑娘,瞧你腰中佩劍,必是修士。京城居,大不易,你如果想找個活計,可以來找張姨?!?/br> 說罷,女人登上豪華車架,從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