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310節
“老師,是我,杜尚德??!是杜言杜尚德!”他呼喚著。他本名一個言字,尚德這個字還是恩師親自取的。 一個干瘦的身影睡在最里面的窄床上。幽暗的環境里,他的身影幾乎沒有起伏,幾乎讓人疑心他還有沒有呼吸。 好在他到底有了動靜。 “……尚德?” 老人動了動,很快撐起來,動作還算穩健。他翻身下床,匆匆理了理散亂的鬢發,又瞇起眼睛往這邊瞧了瞧,才露出一絲笑容。但那笑容很快變成了嚴厲的神色。 “尚德,你怎么來了!”老人嚴厲道,“你不該來?!?/br> 杜尚德沒吭聲,只瞪著眼睛仔仔細細將恩師看一遍,確定他沒有受傷、精神還好,才松了口氣??稍倏纯炊鲙熌倾俱彩菹鞯哪?,杜尚德又不由鼻子一酸。 “老師有難,我怎能不來!”杜大人說著,又拖出一個食盒,從里面端出來幾碟吃食,隔著柵欄,一樣樣往里送。 “這都是您愛吃的……” 盧桁張張嘴,到底沒能再嚴厲下去。他只是嘆了口氣:“你來干什么?平白拖累了自己。尚德,你明明知道我是為什么被下獄。這……都是我自作自受?!?/br> “……老師!” 杜尚德動作一頓,猛地抬頭:“不,尚德明白,就算這大梁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貪污受賄,老師也會是唯一清白的那個!” ——咳咳。 身后的黑暗里,傳出了飛魚衛不滿的咳嗽聲。 杜尚德沒搭理,因為他知道自己說的是事實。 不錯,這次盧桁被下獄,罪名是貪污受賄。說是有一位絕對可靠的證人,指控他三十年前收受高額賄賂,使大梁蒙受了巨大損失。 可是,這絕無可能! 老師怎么可能貪污受賄……盧桁盧大人怎么可能貪污受賄?還記得二十年前,也有官員攀咬,說老師貪污受賄、結黨營私,結果飛魚衛搜遍了老師的屋宅,只搜出反復打了補丁的衣服、正反面寫滿了的練字紙,連仆人都只有兩三人,西邊屋頂破了都沒修,就拿個銅盆接雨水。飛魚衛費盡全力,最后搜出來可憐巴巴幾張銀票,還全是朝廷發的官票——給星官的貼補,老師竟都沒怎么動。 再說,字如其人,老師為人剛正不阿,寫出的文字也堂堂正正。書文做不了假,大道做不了假,老師這樣的人怎么可能去貪污受賄? 荒唐!可笑!栽贓老師竟然用這般荒謬的罪名,卻還真的成功了! “老師,您放心。雖然今日只有我來,可我們不少人都知道,您肯定是無辜的?!倍派械挛站o柵欄,低聲道,“他們只說有證人指控您貪污,卻不肯說誰是證人,這不就是沒有?國朝從未有如此先例,無緣無故就冤枉官員……必定是有人蒙蔽了陛下!我們一定會找出那人,為老師洗刷冤屈!” 杜尚德非常堅定,也非常怒火。 然而,面對學生的怒火,盧桁卻只是張張口。他想說什么,最后只無聲地閉了閉眼。他端起一碗清粥,慢慢喝了下去,連喝了好幾口。末了,他放下空碗,嘆了口氣。 “湯清米白,真是一碗好粥?!彼麊÷曊f,“老夫曾一直以為,自己能踐行這清白剛正之道……尚德啊,如果老夫真的如你所說的那樣無辜,便好了!” 這意思……? 杜尚德愣住了。 “老師,這……您在說什么?” “我在說,我這個老頭子并沒有你們想的那么無辜?!北R桁跪坐在地,脊背筆直,平靜異常,“我——確實犯了大錯。如今被打入大牢,是我自作自受?!?/br> 杜尚德沉默片刻。 “老師,如果有人在威脅您……” “不,尚德。你不該管這件事?!?/br> 盧桁非常固執地搖頭,又反過來關切道:“倒是你,嗓音沙啞、中氣不足,還咳成這樣,這是怎么了?” “吹了點風,大約涼著了,咳咳……上了年紀是這樣?!倍派械卵氏乱豢谕倌?,沒說喉嚨里隱隱有種血腥味。他還想再苦口婆心地勸一勸老師,可是頭暈忽然加重,令他坐在原地,什么都說不出。 詔獄里,一時只剩下兩人的喘氣聲。 “尚德?”盧桁察覺到了不對,推開碗碟,抓住了欄桿,盡量地仔細看來。一看之下,他就深深皺眉:“尚德,你面色太差!病得這樣重,怎么不在家養著?你……唉!” “老夫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所以你才更要保重自己???,快回去罷!” 杜尚德反復揉按了幾下太陽xue,還想堅持:“可……” “——走!” 盧桁嚴厲喝道:“不許為老夫一個半截入土的人,耽誤了你自己的身體!” 望著那雙眼睛,杜尚德明白了:老師是認真的。 杜大人沉默半天,終究頹然嘆了口氣:“那學生改日再來勸您?!?/br> 他倔強地留下這句話,站起來要走??蓻]想到,剎那間暈眩加重,他腳下一個趔趄,要不是手里及時抓住欄桿,差點整個摔倒在地。 “尚德?” “沒,沒事……興許是學生近來疏于修煉。慚愧,慚愧……” 杜大人感到了一陣突如其來的疲憊。他以為自己在正常說話,其實只是發出了一串嘟噥,好像個夢游的人。 作為工部尚書,杜大人向來是個實干派,多年來都在埋頭鉆研敲敲打打的活兒,修煉向來馬馬虎虎,再加上愛吃重糖重油的食物,向來是有些頭痛、頭暈、體虛的毛病。 盧桁也知道這一點,可他瞇眼瞧著學生的模樣,卻總覺得不對頭??上硐萼蜞?,修為被封,此時就是個尋常老人,實在看不出端倪。 最終,他只能不放心地叮囑:“出去后,還是要尋御醫看一看?!?/br> “哎,哎,學生知道了。老師您也要保重身體,您的臉色也不好看,學生回頭也得設法請名醫進來,為您把把脈?!?/br> ——杜尚德以為自己在答話,以為自己做出了這番得體的回答。 然而實際上,他根本只說出了開頭的那個“哎”字。 在這一聲“哎”過后,這位工部尚書站在原地,忽然渾身抽搐。 他的手還牢牢抓住欄桿,整個人卻劇烈地顫抖起來,緊接著,他喉嚨里發出了一連串怪異的“咕嘟”聲——那是什么聲音? 沒等盧桁反應過來,就兜頭迎來一大捧血——杜尚德竟嘔出一大口發黑的血液!緊接著,又是一口。 “尚德——!來人,快來人??!”盧桁猛地站起來,重重捶著欄桿,大聲呼喊,“尚德,尚德,快!調整丹田,封閉氣息??!” 可沒有用。 短短片刻,杜尚德似乎已經完全失去意識。他不僅是在大口嘔血,更是從七竅都噴出血來。他的眼珠用力向上翻起,只剩了兩顆血絲密布的眼白。 隨著血液的大量失去,他的皮膚也迅速干枯、干癟。很快,他整個人委頓在地,仿佛一張被揉皺的紙,一動不動了。 盧桁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 “來人啊——人都在哪兒?!”他吼得聲音整個破了,一下下砸著欄桿,全然沒察覺自己的雙手已經血rou翻出,“人呢?大夫,叫大夫啊——!” 直到這時,暗中隱藏的飛魚衛才現身。 飛魚衛如同突然出現,蹲在杜尚德身邊,伸手察看。 盧桁急道:“快輸入靈力,保住他的心脈!” 那飛魚衛抬起頭,露出一張尋常至極、毫無記憶點的臉。他帶著一點遲疑,一點不可思議,還有一點本能的懷疑,說:“杜大人已經死了?!?/br> ……死了? 盧桁張著嘴,愣了好一會兒。 “……不可能!”他暴怒起來,伸手想去抓那飛魚衛,“快按老夫說的做,先護住尚德心脈,否則老夫一旦出獄,唯你是問!” 面目尋常的飛魚衛皺著眉,手里握住刀柄,盯著盧桁,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會兒,他似乎想通了什么,松開眉毛,也松開刀柄,站起身。 “盧大人,我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杜大人死得蹊蹺,偏偏還在我當值時,這事我定然要追查?!彼斏鞯?,又露出些許不屑,“不過盧大人,你要威脅我,也等真的出來再說吧!” 說罷,他抓起杜尚德的衣領,就打算將這具新死的尸體拖走。 盧桁哪里看得下他這么侮辱自己的學生?當即憤怒得身體顫抖。 卻又無可奈何。 恰在這時,詔獄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呵斥,緊接著是爆炸聲,還夾雜著利刃破空的聲音??諝庹饎悠饋?,無形的道意蔓延四散。 那是書文的氣息。 有人在詔獄門口斗法?有人入侵! 那飛魚衛倏然丟開杜尚德,拔出長刀,就要迎敵。而盧桁失去修為,不明所以,還在徒勞地伸手,想要拉回學生,仿佛那樣就能挽回他的生命。 ——砰! 又一聲響動。這回這聲音距離他們就很近了。盧桁也抬起頭。 ——砰。 又一聲。這一回,面目尋常的飛魚衛倒下了。 盧桁終于明白發生了什么。他遲緩地轉動眼珠。終于,他看清了。 入侵者身披厚厚的冬日斗篷,戴著寬大的風帽,手里一截雪亮的劍光。帽子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只有一小截下巴露在外面。那顯然是個年輕女子。 盧桁忽然睜大了眼。難道…… 劍光收回。 入侵者拉下風帽。 “盧爺爺,我來劫獄帶您出去?!?/br> 她掃了一眼那新鮮的尸體,露出遲疑之色:“這是……發生了什么?” 盧桁突然猛烈地喘息了兩聲。 “乘月……快!” 他顧不上問這孩子為什么突然出現,顧不上一切疑問,只抖著聲音:“救救他……救救尚德!” 第168章 怪異 ◎救出◎ 【獲得紅色情感, 盧桁的絕望?!?/br> 【這位老人從未想過,在他已然決定赴死之時,還會遇到這樣白發人送黑發人之事。雖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但他內心已經有了結論:杜尚德是被他連累死的?!?/br> 【應用之后,會讓攻擊染上衰敗之力, 能大大削弱甚至摧毀敵人的心防】 “杜尚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