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35節
她手上這一張地圖卻相當不同。 因為……這是一張等高線圖。右下角還標有比例尺。 無論怎么看,在一眾描畫圖形的地圖里,這一圈圈抽象的等高線也顯得太過科學,太過嚴謹。 哪怕記憶零落,云乘月也很肯定,這種精細而抽象的方法屬于她上一個世界。 再想起傳說中的千年古書《天下經略》,十之八九,這張地圖都和以前的穿越前輩有關。 然而問題又產生了。 千年前的舊書院位于西方太蒼山,現在她身處的明光書院卻在大陸東方,再往東就是白玉京所在的英州,再東邊就是海。 兩座書院薪火傳承,地理位置卻千差萬別。如果手中這份古地圖畫的真是千年前的書院,她現在能參考嗎? “書院入口的天地門……山海閣的位置……知行臺的位置……” 她辨認了一會兒,驚訝地發現,這張圖上顯示的信息與她去過的地方完全吻合。 難道…… 她產生了一個有些荒謬的想法:難道這座明光書院就是千年前那一座,只不過有人用法術把它整個搬過來了? 等等,如果這是真的,那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地勢相對平緩的東方會藏有這么一片蒼茫的群山。道法再高妙,卻也抵不過自然的深邃。平地起群山這種事,遠非人力所能及。 但假如是搬運過來……千年前的飛仙,應該可以做到吧? 她決定回去問一問薛無晦。 至于現在,還是先專心爬山吧。專注當下,一件事一件畢。 云乘月打算去到見日峰峰頂。登高而覽眾山小,說不定在那里可以發現什么。 其實知行臺所在的山峰才是最高峰,可她上不去,這沒辦法。 另外,雖然有飛行法器,可書院又明文規定,飛行必須限高,任何人要么通過傳送陣去山頂,要么徒步行走。云乘月只能理解為,大概這也是一種修行。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兩條腿踏踏實實丈量下的距離,才格外令人銘記在心。 云乘月努力爬山。 日光流金,草木輕輕搖動。一開始還是蕭瑟中帶了點點新綠的景色,再往上走,就又是深綠的針葉和垂掛的冰棱。她想起來,這好像叫“霧凇”,因為覺得那景象很美,她停下來看了一會兒。 不知道為什么,當她駐足凝望時,“生”字自己飛了出來,并靜靜坐在她肩頭,好似與她一同欣賞風景。 片刻后,一點澄明之意升起。 望著天地遼闊,云乘月感覺體內的靈力奔涌得更歡快,第三境中階的修為也更穩固了一點。 因為這段時間修煉毫無進展,突然來臨的進步讓云乘月有些激動。 這是什么原理,看看風景就能幫助修煉?她想要再試一試,可心情一起伏,她就退出了剛才那空靈澄澈的境界。此前那縷澄明之意,也消失無蹤。 云乘月有些懊惱,卻也明白道法自然,修煉便是這樣,一旦刻意就會一事無成。 她只能嘆了口氣,選擇繼續前進。 “但是,總有個進步的原因吧?” 她一邊思索,一邊踏上最后一級臺階。 一陣冷風撲面而來,吹得她額頭一涼。她才發現,走了這么長一截路,自己額頭微有出汗。 她擦著汗,舉目四望。 她腳下這座見日峰,就位于書院正東,與入口的天地門相對。此外,山海閣在正南。而山海閣和見日峰之間,正好夾著知行臺所在的知行峰。 王夫子告訴她要“踏遍每一座山峰”,但如何決定探索順序,也是個問題。 云乘月分析過,書院一共七座山峰,最南邊的山海閣是藏書重地,被嚴密看守,很多地方她都去不了,藏有秘密的可能性不高。 而知行臺所在的山峰是最熱鬧的一座。它頂部修筑知行臺,其余部位則排列著學生宿舍、嘉禾堂、食堂。熱鬧至此,也不大可能是她的“機緣所在”。 而正西方的天地門,絕大部分區域是廣場。那里修士往來頻繁,更是被不知名的大修士攔腰削平,根本一覽無余,所以也被她初步排除在外。 那么,剩下的四座山峰,一座位于西北方,是發布師門任務的省身堂所在地。那座山名叫“三省峰”,正合“吾日三省吾身”這一句。和知行峰一樣,那里也人來人往,有些太過熱鬧。不過山腳和山頂都沒有建筑,也有一定可能藏了什么。 正北方的三人峰,聽說那里是師長們的居所。進出需要得到師長的許可,查探不易,放在之后再查。 還有一座,是被圍在中間的山峰,圖紙上稱它為“后山”。為什么中間的山叫后山?這誰知道,說不定是因為書院的創始人覺得好玩吧。 從等高線的標注來看,位于書院正中的后山并不高,占地卻極廣,幾乎有其余五座山峰的底部面積加起來那么大。同樣查探不易,先往后放一放。 最后一座,就是云乘月腳下這一座見日峰。根據地圖,這見日峰是除了知行峰以外最高的一座。她首先選擇來這里,一方面是想碰碰運氣(說不定第一步就找到機緣了呢?),另一方面也是想登上山頂。 所以,她決定的查探順序是:見日峰→三人峰→后山→三省峰。如果這四個地方都什么也沒有,那再搜索山海閣和知行峰。 細想起來,憑她一個人的力量,究竟何年何月才能找到機緣?但她也想過了,既然薛無晦和王夫子都表示,書院中有她的機緣,那她的努力必定不會白費。 云乘月還是挺樂觀的。 現在,從見日峰頂往外看,說不定可以發現什么線索。 她歇了一下,就往前走去。見日峰有一面是陡峭的懸崖,視野很廣,她打算去那兒看看。 見日峰是書院唯一一座沒有任何建筑的山峰,因此也最原始、最富有自然的意趣。 一路往上走來,她已經見識了不同的植物群,也偶遇了不少城市里看不見的動物,甚至和一頭散步的老虎面面相覷。 但現在到了山頂,眼前的風景依舊讓她為之一嘆。 此時已經是冬末春初,山腳已有新綠萌發,此處卻仍籠著寒霜。林中霧凇沆碭,霜霧迷蒙,再往前走,卻又有風聲大作。日光陡射,破開云氣;天地便不斷在迷蒙與澄明之間回蕩。 走到崖邊,只聽又一陣冷風呼嘯。這風來得遠比之前猛烈,云乘月不得不側頭避開。 而等她再往前看,只見天地間風云清澈,上有白日耀目,下為云山蒼蒼,與身后的迷蒙冰雪相比,仿佛兩個世界。 她屏息片刻,又輕輕呵出一口氣;一小口白霧消失在冷風中。 或許是風聲太盛,或許是美景太盛,此情此景,她忽然恍惚了一瞬。 這一瞬里,她耳邊似乎響起了一段對話。但那又不像真的耳語,而更像從腦海中自己迸出來的聲音。 ——這里很美,是看日出日落的好地方,就讓它保持最自然的模樣,如何? ——好。 “……誰?!” 她下意識猛一回頭看過去。 然而唯獨披著冰雪的樹林也靜靜看著她。什么都沒有。 啪嗒—— 一小截樹枝落地。 云乘月凝視著那樹枝,怔然片刻。 她眉毛忽地一挑。 “嗯?” 她抱起雙手,神思歸于現實。她眼神戒備起來,唇邊卻露出一點淡淡的、胸有成竹的微笑——也可以叫做裝腔作勢的笑,反正就是唬人用的。 “出來吧,我已經發現你了?!?/br> 安靜。還是安靜。來回跌宕的風聲只讓這一切都更安靜。 感覺錯了?云乘月盯著那里,思索了很短的時間。 “都是堂堂正正的修士,何必自欺欺人?既然被發現了,就趕緊出來?!彼S持著唬人的微笑,語氣淡淡,也就顯得格外胸有成竹。 “我數三聲,再不出來,我就不得不拔劍了?!?/br> 說著,“生”字在她額心隱隱亮起。平地風生,隱約旋轉出一把劍的形狀——那是玉清劍的劍風。 終于,有人踏出陰影。 “……哼?!?/br> 那枚跌落的枯枝被踏碎。 膚色略暗、眼神兇戾的青年走出來。他站在樹下,右手拿刀,正盯著她。 “云道友,你不是我的對手,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彼娴?。 “……莊夜?” 云乘月愣了愣,才認出對方是誰。她有些驚訝。 她先是盯著青年身上的藏青色衣袍,又看看他沒有戴官帽的、簡單高束起來的長發,才能夠確定:莊夜居然真的穿著書院新生的院服。和她一樣。 這個看上去和其他新生沒什么兩樣的青年,正是飛魚衛之一的莊夜。他們還在幻境中交過手。 云乘月感覺有些微妙。她記住的是身穿飛魚服的莊夜,但現在?對方只穿著簡單的學生道袍,表情雖仍戾氣十足,到底少了點兇惡之氣。 這樣一來,他顯得年輕了不少。 她想起來,當初內院的合格名單上的確有莊夜的名字。他還真留在書院里了?這段時間她沒看見他,下意識就忘了這回事。 “你跟著我干什么?” 她很快想到了答案:“你在監視我?” 莊夜也在打量她。同時,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輕輕一甩手里的刀。 “云道友來這里做什么?”他問,語氣還算平和,只目光不停搜尋四周,“你在找什么?” 看上去,他好像無比渴望把四周翻個底朝天,好親自確定她的目標。這大概是飛魚衛的本能。也因此,莊夜雖然還算禮貌平靜,卻流露出一種咄咄逼人的窺探之感。 像一條藏在暗處的、獠牙鋒利的獵犬。 “云道友,你在做什么?” 莊夜問得很禮貌,眼神卻很銳利。 云乘月皺眉。她有點頭疼起來。這下有些麻煩了。 有莊夜在,她很難按照原計劃仔細尋找機緣。就算找到了,這個飛魚衛也很可能給她攪黃了——無論出于立場,還是出于私人恩怨。 怎么回答? 云乘月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抬起右手。玉清劍橫在她手中,自動褪去劍鞘,閃爍出利刃的寒光。 “跟蹤狂反而還來質疑我?”她冷冷斥責,“莊師弟,你作為師弟,管得未免太寬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