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177節
云乘月放下揉捏鼻梁的手,也收起了“好麻煩哦”的神情。她看著同伴,很認真地說:“可是,為什么要換呢?” 她說話時,楊霏和莊夜的目光都投了過來。 如果預感到什么,莊夜的神情愈發不快,而楊霏一怔過后,倒是露出了一點微笑。 云乘月沒有看他們。 她也沒有在意四周其他人的打量、議論。 季、陸二人都一怔。 “……什么?” “你在說什么胡話?” 面對陸瑩略顯暴躁的眼神,云乘月笑了笑,和和氣氣地說:“我記得你們很想入讀明光書院的?!?/br> “就算很想……” 云乘月認真道:“為了這個目標,我們一路上吃了挺多苦頭的,對吧?而且,書院的夫子也允諾過,我們都能正常參加考核?!?/br> 大人物們給她們設下的考驗,她們都靠自己的努力通過了。 付出都付出了,哪能隨隨便便不要收獲? 云乘月語重心長地勸說道:“做人要講誠信的。說到要做到,應得的就不該扔掉?!?/br> 那一頭,飛魚衛莊夜驀地一聲嗤笑,故意出聲道:“即便是司天監的正式星官,也不敢輕易得罪飛魚衛,況且不過區區預備役?” 云乘月才不理他。 而在無人發現之處,辰星撩起薄薄的眼皮,用那對深邃而奇異的藍眼睛,冷冷地看了莊夜一眼。她手中的銀鏡散發出些許波動,也仿佛一個冰冷無聲的注視。 細微地,莊夜忽然微微打了個寒顫。 身為飛魚衛,他其實很熟悉這種冥冥中的直覺——被實力遠高于自己的人注視,并且是惡意的、故意讓他發現的注視。像貓伸出爪子,故意撥了一撥玩具的頭頂。 他一個激靈,警惕而疑惑地看向四周。 沒有發現。 片刻后,他抿起嘴唇,原本篤定的、甚至有些得意的決心,產生了動搖。 他想起了京中某些背地里的傳聞,關于那個云姓女修,關于司天監,也關于…… 莊夜的眼中,悄然萌生了矛盾之色。 然而,這細微的局勢變化,并未被其他人發現。 云乘月還在等待兩位同伴的回答,而楊霏也還在為難。 季雙錦糾結了一會兒,隱晦地瞥了一眼飛魚衛,動搖了一刻,終究是咬咬嘴唇,低聲道:“算啦……其實別的書院也很不錯?!?/br> 陸瑩則是用一種“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面對著誰”的表情,難以置信地看著云乘月,還暗中磨了磨牙。半晌她才扯出個假惺惺的笑:“你誤會了,我可沒有很想正經讀什么書……云大小姐,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云乘月用一種關懷傻子的慈愛眼神,看著她:“騙我干什么,我又不傻?!?/br> 明明不久前,無論陸瑩還是季雙錦,都為了有望通過考核、入讀書院內院而興奮不已。 陸瑩皺眉:“那你想干什么?” 云乘月說:“不干什么,就是繼續做我們原來打算做的事,比如登記,比如考試?!?/br> 她握緊手中的“鎮山河”毫筆,手指輕撫筆桿;這桿筆外表看上去蒼老樸素,甚至樸素得有些過分,因為筆桿上甚至存著不知多少年前的樹瘤痕跡。 同時,她伸手抓住臺面上的登記簿。剛才莊夜偷襲時,她雖然碰巧用“鎮山河”抵擋住了那一擊,卻也被迫扔開了登記簿。 薄薄的、泛黃的冊子,在臺面上被風撩動,書頁慢吞吞地“嘩啦”著。像個看戲的老人家。 “三個人的名字,我一個人來寫,應該沒有問題吧?”云乘月看向楊霏,認真地征詢道。 楊霏望著她,不知回憶起了什么,神情竟一瞬恍惚。一不留神,她唇邊就吐出兩字:“不錯?!?/br> 那一邊,莊夜來不及思索,急聲道:“云乘月你想好了!如若堅持違規,我怕明光書院未來保不住你,白玉京也不會承認你的修士地位!” 云乘月稍稍吃了一驚,回頭道:“這么嚴重?現在白玉京里,都是飛魚衛說了算了?” 莊夜夷然不屑,想也不想:“你以為飛魚衛為誰拔刀?” 他冷笑道:“你也不看看,楊霏說得硬氣,實際敢不敢真的和我等硬碰硬?” “任明光書院多大名頭,不還是乖乖改了考核內容?” 楊霏面色不佳,四周也起了輕微sao動。 白玉京壓過了明光書院——人們雖然對此有所猜測,但見莊夜說得如此直白,還是不免吃了一驚,也更起了其他心思。 云乘月拿起登記簿。 “你說得對?!彼c點頭,抬起筆,“但做人要誠信。說了要考明光書院,就要先考明光書院?!?/br> “如果考不上,再說別的罷?!?/br> 莊夜皺眉:“云姑娘何必倔強?縱然京中也有赫赫有名的書院,也愿廣納英才……” 說著,他語言忽然一滯。 接著,他神情數變,又微微側頭,仿佛在聆聽什么。 在場都是修士,一看就知道,是有人正給莊夜傳音。而他對此也并無掩飾的意思。 見他不吭聲了,云乘月只當沒了阻礙,拿起筆,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很流暢地寫下了她自己、季雙錦和陸瑩的名字。 楊霏注視著她,眼中憂慮淡淡。 當她落下最后一筆時,這位青衣姑娘終究是展顏一笑。她伸出手,姿態優雅地接過那本登記簿。 “如此,我便也好向師長回話了……?” 她話未說完,尾音一個上揚,挑出幾分疑惑。同時,她的目光也投向云乘月身后某個地方。 云乘月發現,四周忽然變得很安靜。極其安靜。鴉雀無聲。 而所有人的目光,又仿佛都注視著同一個方向。 她便也轉過身。 只見不遠處,正是莊夜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看身形,這是一名青年男子。 他身著大袖黑衣,衣擺圖案與莊夜仿佛,規格卻顯然不同;一頭漆黑長發以一根紅玉簪隨意綰起,大半落在身后,與莊夜的利落嚴整形成對比。 一張白玉描金的半臉面具覆蓋在他眉眼上,而透過面具,他的目光直直落在云乘月身上。 饒是戴著面具,也能看出男子膚色極白、五官英挺。他鼻梁高而嘴唇薄,宛若一副線條鋒利的新制墨寶。 當云乘月回頭時,他正好開口。 “隨這幾人去?!?/br> 男子淡淡道,聲音低而清越,如鐘磬之音:“幾只螻蟻,不足一提。來日若礙了事,除去便好?!?/br> 他是…… 楊霏眉頭越皺越深,低聲道:“他竟也來了……” “……飛魚衛之首,薛暗?!?/br> 云乘月死死捏住筆。 若非如此,她怕自己的震驚流露在面上。 因為縱然白玉遮面,她也能一眼看出,那個叫薛暗的人…… 竟然和薛無晦一模一樣。 第96章 入學爭端 ◎大道◎ 薛暗。 除了外貌相似, 這人連名字都仿佛暗示著什么。 薛無晦的“無晦”二字令人想起驅逐幽暗、照見光明,而“暗”這個字不僅含義相反,用作名字還有些拗口…… 總覺得, 有種若隱若現的惡意在里面。 是她太敏感了,還是…… 云乘月眉尖微動。 她胸前連接帝陵的翡翠吊墜傳來一陣溫暖的波動, 也同時伴隨低語響起。 ——[無妨,不必管。] 薛無晦的聲音在她耳邊繚繞一瞬,即告消散;像縹緲的風和云。她發覺,他們兩人就連聲音都十分相似。 既然他這么說, 云乘月便也按下疑慮, 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反正名字寫都寫了。飛魚衛和明光書院的爭端,就交給楊霏去處理吧。 楊霏似也有相同想法。她收起面上憂慮, 重又展露出優雅得體的微笑,并對薛暗遙遙一禮。 “薛道友,許久不見。沒想到, 這一次你也來了?!?/br> 楊霏面上含笑, 語氣輕柔卻堅決:“云道友等三人,既已完成登記,我便將她們帶走,去做一番準備了?!?/br> 薛暗看了她一眼,略略頷首,吐出一字:“可?!?/br> 雖然有面具遮蓋容顏,但看他紋絲不動的唇角、波瀾不驚的目光,就能想到他必定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楊霏仿佛絲毫不覺得他態度哪里不對, 依舊微微笑著, 也一點頭, 再掃一眼四周, 道:“還請諸位道友自去準備?!?/br> 眾人才散了。 唯有兩名飛魚衛還佇立原地。人群一散,他們仿佛更顯眼了。 能面無表情地用一個字說出居高臨下的感覺…… 云乘月已經走到楊霏身后,到底忍不住又瞟了薛暗一眼。這人實在是像薛無晦,令她不得不多在意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