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157節
男人的姿態同樣定格, 卻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姿態:他雙手上舉, 手握成爪, 神情惶急中帶著猙獰,仿佛正要準備逃離什么,而且是下決心要拼了命地逃離。 薛無晦低笑一聲,惡意濃得快要滴下。他一把抓過那男人的魂魄,還欣賞了一瞬對方扭曲的面容。 “逆臣賊子,感覺還挺明銳,可惜——卻也逃不出朕的手掌心?!?/br> 他收起男人的魂魄,又看了一眼麒麟骸骨。 接著,他手指指向麒麟大張的口中,隨手攝來一個什么東西。 云乘月只覺眼前一花,有什么東西被扔了過來。她下意識接住,低頭一看:“這是……呃?” 這是一頭小獸……吧?她眨眨眼,一時竟也不大能夠確定,因為這小東西的模樣看上去實在太凄慘,幾乎就是不成形狀的一塊rou,上頭掛著被腐蝕得坑坑洼洼的麟甲,腦袋和尾巴都深深地垂著。 云乘月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這小東西的眼睛。它雙眼耷拉著,一動不動。 她伸出手,試著撥了撥小獸的眼皮。下面是一雙青綠色的眼睛,無神地看著地面。 “這是什么……?” 再一抬頭,薛無晦卻已經消失了。 ——[五彩麒麟的幼崽。幾乎廢了,不過血rou有些價值,你可以拿回去燉湯喝。] 云乘月憋了一下,才把那句“誰要喝麒麟燉湯”給咽下去。 漫漫金光被徹底收攏;時間流速的不同也倏然被抹去。 ——飛仙的“一息”之境,徹底消失了。 眨眼之間,世界恢復了正常。 “乘月!” “小心!” “孽畜休得猖狂!” 人們如夢初醒。 那大張著嘴的麒麟骸骨,一瞬間就被好幾道不同顏色的靈光擊中。 也不知道薛無晦扔了什么孤魂野鬼進去,麒麟骸骨竟然還能嘶吼一聲,掙扎著和修士們纏斗片刻。 而在他們斗法時,有人護著云乘月等人退開。那是二男一女,都穿著天青色的衣袍,上頭有類似日月的紋樣。 “楊嘉,去看看受傷的那孩子!” 其中那名面容嚴厲、眉心有個川字紋的中年男人喝道。不知道為什么,他還格外審視了云乘月片刻,目光中充滿狐疑。 云乘月捧著小獸,和他面面相覷。 “張夫子,不要激動?!?/br> 剛才被稱呼為“楊嘉”的男人,慢悠悠走到兩人中間,又對云乘月笑笑,溫和道:“不必憂心,此間試煉之地已經超出了你們的能力范圍,剩下的事情,有我們應對?!?/br> 另一名女修站在前方,手里拿著一塊木制正方體,正凝神觀看前方斗法。 聞言,她倏然回頭,單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認真道:“楊夫子,更嚴謹地說,不是我們在應對,而是熒惑星官、辰星星官,還有小盧,他們三人在應對?!?/br> 邊上的張廉把表情皺起來:“公輸,這種時候,你能不能不要計較這么多?” 楊嘉溫溫和和地說:“公輸就是這個性子。張夫子,不要激動?!?/br> 他走到陸瑩身邊,對其他年輕修士也笑了笑,而后伸出一只手。 他是個皮膚極白的青年,面容溫雅清俊,一雙手卻還要更加秀麗。只見他手腕一轉,骨節分明又纖細修長的手指輕輕一點,指尖一點白霧似的靈氣飛散;無需他動手,那點煙霧就自行化為一枚文字。 ——生。 云乘月眼神一動。跟她一樣的書文?她還是頭一次見到。 “生”字筆畫如白云舒卷,秀雅端莊而又不失活潑。它徐徐下降,點在陸瑩身上。小小的文字,頃刻又如水化開,而且越化越開,直到形成兩張薄薄的“膜”,裹在了陸瑩斷裂的肢體截面上。 立刻,剛才還血rou模糊的肢體,就止住了流血;其中血管、肌rou,還在不停蠕動,仿佛在不斷生長。 “嗯……是不是慢了一些?”楊嘉沉吟片刻,又彈了彈手指,“修復太快,有違天和,通常我不會這樣做,不過今日情形特殊,就先這么辦吧?!?/br> 更多的白煙從他秀美的指甲蓋上飛出,紛紛附著到陸瑩身上。 接下來,就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陸瑩的肢體被半透明的白光裹著,不斷生長,直到恢復原樣。 “這……!” “竟能如此?!” 年輕人都驚呆了。哪怕是頂尖世家出身的季雙錦、樂熹,也驚得瞪圓了眼睛。實在是哪怕在世家中,這般手段也只存在于傳說中。 修士斷肢雖可再生,過程卻漫長而痛苦,而且最后長出來的肢體,可能也不如原來好用。對任何志在大道的修士而言,斷肢都是極為沉重的打擊。 可現在,竟然有修士彈指一揮間,就輕描淡寫讓人斷肢再生? 傳說中的“生死人而rou白骨”……也不過如此罷? 季雙錦注視著這一幕,圓溜溜的大眼睛猛地眨了幾下;她終于想起來了什么。 “生死人rou白骨……您,您是明光書院的楊夫子?‘貴生’之道的楊夫子?”她一聲驚呼,又懊惱地絞緊雙手,“我早該反應過來,您三位都身著明光書院的服飾!那……那這兩位難道就是,‘重法’之道的張夫子,和‘天工’之道的公輸夫子?” 楊夫子溫聲道:“是?!?/br> 張廉還是那張不大高興的中年男人臉,短短的絡腮胡抖了抖,有點陰陽怪氣地說:“世家子,果真見多識廣!” 公輸夫子則若有所思:“原來我們還挺有名氣?怪不得這些年來找我求字的人越來越多?!?/br> “癢……” 地面上,趴著的陸瑩動彈了兩下,迷迷瞪瞪冒出來一個字。 竟然就已經清醒了…… 眾人心中,不約而同地冒出這個念頭。 這時,洞窟中的震蕩漸漸平息。前面那頭兇惡的亡靈麒麟,已經被打得破破爛爛,眼看就要伏誅。 當然……云乘月心里清楚,那已經不是申屠侑,而是一個冒牌貨。只是,她思忖著,盧爺爺他們來得相當及時,而且似乎對發生了什么一清二楚。莫非他們一直都在看著這里? 這個念頭讓她心中升起了格外的警惕。她并不覺得盧爺爺會害她,但事關薛無晦,她必須小心再小心,不然她和薛無晦兩個人只會一起完蛋。 也不知道他們是否了解申屠侑、樂陶的事……不,做好最壞打算,他們對一切都一清二楚。云乘月暗暗皺眉,那怎么辦,薛無晦作假了一個申屠侑,可樂陶沒有替代者啊。 為難片刻,云乘月卻又釋然了。 管他的,反正在旁人眼里,她和其他人一樣,對水府的事情一知半解、懵懵懂懂,樂陶的魂魄失蹤和她云乘月有什么關系?簡直毫無關系。 這么一想,她就變得心安理得。 這紛紛思緒剎那而過,在現實中不過一息時間。 這時,楊嘉才站起身,笑道:“重傷初愈,是有些癢,加上修復得太急,接下來半月,這孩子大約會不大舒服?!?/br> 云乘月醒過神,接話道:“能康復就是最好的結果。楊夫子,多謝您?!?/br> “嗯?”楊嘉偏頭看來,目光中似有興味閃爍,“你是她的什么人,為什么替她謝我?好友?” 云乘月一愣,才說:“不……只是暫時的同伴?!?/br> 楊嘉頷首,沒有再多問,目光又落到她懷中的小獸上。 “麒麟幼崽被你拿到了?” 他淡淡一句問話,又引得其他人矚目。 季雙錦、阿蘇還好,只是驚呼一聲,但洛小孟、樂熹二人卻是目若閃電,面上不約而同地冒出遺憾之色。大約在男人頭腦中,競爭是本能,所以他們同時遺憾,麒麟這種一聽就很厲害的東西,為什么不是被他們得到。 楊嘉沒有理會他們。 在背后隆隆的斗法聲里,他用一種格外感興趣的目光注視著云乘月。 “這麒麟年紀尚幼,并無什么神通巨力?!彼f,“況且,它被重傷太過,即便勉強康復,也只與普通靈獸無異……甚至連普通靈獸都不如。除了能吃能喝,活個上百年,它再也沒有別的用處?!?/br> “我這么說了,你還想要它么?” 云乘月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同時腦海中冒出一個詭異的想法:誰說沒用的,薛無晦說還能用來燉湯。 不不不,誰要燉湯??! 她趕緊甩開這個念頭。 不過……要不要它? 她稍微把小獸舉起來了一點,掂了掂重量。無論是重量還是大小,它都和一只中型犬差不多。 如果不要的話,這小家伙不會真的被人拿去燉湯吧? 云乘月猶豫一下,說:“那還是先養著吧?!?/br> “為何?”楊嘉的問題跟得很緊,像是不愿給她留反應時間,“是出于同情不忍?日后若是你生活困苦,嫌它給你添了麻煩,又要如何?” “???”云乘月蹙眉,“養都養了,能怎么辦?大不了我吃rou,它喝湯……再分它一小塊吧,不能更多了。而如果它有自保能力,想離開,就讓它離開?!?/br> 楊嘉注視她片刻,再度微笑,似乎對這個答案頗為滿意。 他回過頭,對另兩位夫子說:“我沒有意見了?!?/br> 公輸夫子想了想,說:“她接住了我給保寧號寫的‘護航’書文,我也沒有意見?!?/br> 他們又看向張廉。 張廉夫子一臉不高興,重重哼了一聲:“你們沒意見,王夫子沒意見,我有意見有什么用!” 楊嘉笑道:“那就是了?!?/br> 是……什么? 云乘月還在茫然,季雙錦卻小步挪過來,緊緊扯了兩下她的衣袖。 “乘月!”她小聲說,聲音也很緊,卻更像一種興奮的緊,“你傻站著做什么?道謝??!” 云乘月奇道:“道什么謝?陸瑩的事,我已經……” “哎呀,你怎么傻了!”季雙錦急道,眼神卻明亮極了,“楊夫子是說,你通過明光書院的考試了??!” “……嗯?” 云乘月第一反應是不信:“這不能吧?我做了什么,就通過了?” 可再看其余人……樂熹和洛小孟,竟也都露出欣羨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