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97節
中州在宸州東北方向,在十三州中位于中心偏東的位置,自古繁華。季家曾是中州的諸侯,現在雖然不如樂家,卻也稱得上風光。 季雙錦與樂熹站在一起,兩人舉止親昵,稱得上一對璧人。 眾修士也客氣地恭維了一番。 云乘月余光里看到,那位紅裙子的陸姑娘神色微變,手攥緊又放開,下一刻卻又是一副天真爛漫的模樣,眼神只在樂熹身上掠一圈,就飄到其他地方去,仿佛毫不在意。 一番客套后,樂熹道:“這是我們帶來的物資,船長可以清點一番?!?/br> 一名仆人走出,捧上三枚玉簡,每一枚都是純凈無暇的白玉,雕刻不同圖案。 仆人道:“三枚一品空間玉簡,各自含靈米二百斤、清水三百斤、靈酒三百斤,靈蔬靈果靈rou各二百斤?!?/br> 三枚各含……那加起來豈不是都上千斤了?仙門世家子出門在外……帶這么多物資? 保寧號眾人被這份豪氣震住了,一時訥訥說不出話。 那位陸姑娘神情一閃,抓著眾人安靜的空隙,一手把玩發辮,笑道:“這下好,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樂公子,多謝你啦?!?/br> 青年看向她,眼神溫和:“互相幫助,不必言謝。這位是……” 陸姑娘說:“我姓陸,名叫陸瑩?!?/br> 立即有人小聲說:“這位姑娘用的是諸葛家的追日弓呢!” 陸瑩皺起眉:“什么追日弓,普通弓箭而已?!?/br> 但昨夜情形人人看在眼里,這時只當她在隱瞞來歷,都是心知肚明地彼此看看。 那樂熹公子也神色微動,單獨對陸姑娘抱一抱拳,而后不再多說什么。陸瑩的目的卻像已經達到,眼里含笑,一派天真。 藍裙的季雙錦站在一旁,沒說話,微笑如故,眼神都沒動一下,穩得像是拿尺子一厘厘量出來的。 待保寧號船員清點完物資,確認無誤后,對船長點點頭,神色里也難掩驚嘆。 船長卻很沉穩,伸手拿了一枚玉簡起來,將另兩枚玉簡推回去:“樂公子,季姑娘,我們只需撐到下個江陽碼頭,二位到時候也能另尋一只舒適的乘船,不必委屈與我們擠在一起。一枚玉簡中的物資夠了?!?/br> 樂熹卻不接,只笑道:“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我也不想再找別的船了。我觀諸位也要往明光城而去,不若就此同行,剩余物資,當成我等給保寧號的酬勞。雙錦,你說呢?” 季雙錦仍是淺淺含笑:“就按你說的來?!?/br> 船長皺眉,干脆挑明了說:“二位,保寧號二樓的天字號房一共四間,都住滿了。我能幫兩位協調,勉強擠一擠,但如果要一直同行……” 樂熹笑道:“這好辦,我與雙錦只要兩間房,找兩位騰出來便好。雖然有人用過,但我們這時不會挑三揀四,叫仆人換一整套新的,也能繼續用?!?/br> 船長一噎。這是他們不挑的問題嗎?這是保寧號對客人的信譽問題!保寧號背后是聶家,如果今天為了迎合世家子,將自己的客人趕到一邊去,聶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但這位船長在水上是一把好手,對船員也非常負責,待人接物卻只能稱四平八穩,遠說不上靈活。這時他一為難,氣氛就有些僵住了。 這時,陸瑩忽然開口:“不是已經空了一間房出來么?” 不遠處,洛小孟神色變得極其難看。他好似已經要發怒了,卻極力忍住,卻還是再也維持不住憨厚的笑,咬緊了牙。 樂熹又看她一眼,笑笑:“那就只差一間了。除了陸姑娘外,不知剩下兩位客人是誰?如能將房間讓出來,樂某定有重謝?!?/br> 陸瑩眼睛一轉,準確地看到了云乘月身上。她眼神中似乎閃過什么,笑得可愛:“云姑娘,你要不要讓出房間?你可以和我一起住,我不介意?!?/br> 云乘月微微一笑:“可我介意?!?/br> 她看向樂熹和季雙錦:“你們說的‘重謝’,是有多重?” 樂公子望向她,目光一停,笑意加深。 “是云姑娘?云姑娘想要什么謝禮?” 季雙錦還是那副微笑,不開口,神情也不變。 云乘月微笑道:“你們要去明光城,是為了參加明光書院的考試?是的話,你們如果放棄考試資格,我就讓出房間?!?/br> 江風喧鬧,船上卻突然安靜了。 樂熹收起笑容,略一皺眉:“云姑娘這是何意?” “提條件而已。你能隨便叫人家讓房間,我也能隨便讓你放棄考試嘛,這才公平?!痹瞥嗽乱彩掌鹦θ?,淡淡道。 樂熹道:“我如果說不行呢?” 云乘月說:“那我自然也是不行。樂公子,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對不對?” 世家公子眉頭緊皺,很快又無奈一笑,偏頭對季雙錦說:“雙錦,果然不是人人都像你這般溫柔懂事?!?/br> 季雙錦垂眼微笑:“嗯?!?/br> 云乘月看著藍裙女子的模樣,心中那絲奇怪更重了。她也說不上是為什么,就總覺得不對頭。 云乘月拒絕了,第四間房的主人卻挺樂意收一筆重重的酬勞,因此,安置的事情很快談妥,兩位世家子到底是稱心如意。 這時,樂熹轉過身,面向那艘看上去毫無問題的大船。他抽出腰中的白玉劍,凌空一劃:“去!” 起先是安靜,而后忽地一震! 那艘裝飾精美的船只顫抖起來。江浪擊打著它,它卻也擊打著江浪。 船身的每一塊木板都開始發光。很快,這些光芒朝著樂熹手中的白玉劍奔來,匯為一個大字: ——凝! 半透明的書文飄逸秀麗,浮在白玉劍尖,片刻后又散為無數透明花瓣,往四周飄灑、消失。 沒了書文,船只發出巨響,頃刻支離破碎,砸入鯉江之中。 大大小小的殘骸被急流卷走,往下游沖去;有的撞上礁石,便立即粉身碎骨。 樂熹收劍回身:“久等了?!?/br> 船長看得震驚,脫口道:“難道……樂公子說的船只核心破碎,是完全粉碎?方才船只完好,全是靠著樂公子的書文支撐?” 樂熹搖頭笑道:“獻丑了?!?/br> 人群中當即發出一陣輕微的低呼。 能夠以書文之力維持這么大一艘船不散,不光需要靈力深厚,更要書文圓融自然。否則,即便只是一瞬間的斷裂,也會使船只破碎。 而看樂熹的模樣,他居然還頗為輕松,完全沒有要補充靈力的意思。 這至少是第三境的修為,說不定有第三境后階……不,第四境也不是沒有可能。 有人倒抽一口冷氣:“這樣的人都要去明光書院考試……” 眾人只覺得本就渺茫的希望,變得更加微小。 唯有陸瑩拍手笑道:“樂公子真是驚才絕艷,叫我長見識了。這回明光書院內院,必定有樂公子一個席位?!?/br> 樂熹對她一笑,笑容多了幾分溫柔之意:“若有機會,也希望見識陸姑娘的弓道?!?/br> 陸瑩又一笑,卻是沒回,一禮過后,顧自回房了。 云乘月在一旁思索片刻,也回了房。走了幾步,她忽然回頭,卻見季雙錦正看著她。對上目光的一刻,藍裙姑娘避開目光,假裝什么都沒發生。 云乘月想了想,利用生機書文的力量多看了一眼,但沒有發現類似死靈的存在。這倒也是,如果突然之間船上一連三個千年前的死靈,她都要懷疑自己撞上了什么陰謀。 她回到房間,關上房門。 從樂熹上船開始,薛無晦就消失了。這時云乘月一回房,見他已經坐在窗邊,正望著外頭陰沉低垂的天空。 他雖然不在,卻像知道剛才發生的事,開口道:“倒是少見你對陌生人生氣?!?/br> 云乘月站定:“我?生氣?” 他回頭道:“你剛才不是生那個樂熹的氣了?” “你這么一說……” 云乘月一聽,不怎么認真地抱怨:“我是覺得他很討厭。上來就說什么要別人騰出房間、他不介意,后來又說季姑娘懂事什么的,好像被人天生就比他矮一頭,要聽他安排……我想起來了,有點像之前的聶七爺?!?/br> 薛無晦道:“貴族子弟,不少都是這么個德性。我本想說替你將他們殺了出氣,不過這樣也好,有人能讓你討厭,總比誰都讓你覺得無所謂的好?!?/br> 云乘月一怔。 “是嗎……” 生機書文在她眉心跳了跳,隱隱閃過光華。 她摸摸眉心,看薛無晦一臉淡漠,忽然有點不好意思,低聲說:“我也沒有對誰都無所謂啊。你看,我對你還是挺有所謂的,我要……” “嗯,對我負責,我知道?!?/br> 他重新看向窗外。 云乘月走過去,側身看著他。他沒理,她就走開,去給自己拖一把椅子過來,再拿一個橘子,坐在窗邊,慢悠悠地剝桔子吃。 片刻后,他蹙眉看來:“你在做什么?” “我覺得你的情緒也不太對?!痹瞥嗽聸]抬頭,仔仔細細撕橘絡,這是為數不多她不嫌麻煩的事情之一,“所以,我在等你向我傾訴?!?/br> “我沒什么可說的?!?/br> 他斷然拒絕。 等云乘月撕了兩瓣橘子,將那兩朵飽滿的橘色果rou放在盤子里時,他突然伸手將她的勞動果實拿走。 “橘絡去火,不許丟?!?/br> 他指了指剩下沒撕橘絡的部分:“吃完那些,這兩瓣給你?!?/br> 云乘月忍了忍:“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br> “是么,或許是因為你管得也挺多?!彼Z氣里帶上一絲惡劣的笑意,“你也可以認為,我在幫助你更多一些情緒體驗,好早日彌補生機大道?!?/br> 云乘月不吭聲,也不撕橘絡了,飛快吃完手里的橘子,然后站起身。 她兩手撐住窗框,直接將薛無晦圈在兩臂之間,臉離他很近。她盯著他,一言不發。 帝王的微笑僵?。骸白鍪裁础??” “吸你?!痹瞥嗽挛⑿?,“你不讓我吃我想吃的橘子,這也沒關系,反正你也很好吃?!?/br> 薛無晦:…… 他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嘆了口氣,抬手把那兩瓣橘子遞她嘴邊:“吃你的吧?!?/br> 云乘月這才重新坐下。咽了橘子,她看他還是安靜地看窗外,就說:“好吧,你不說,我來猜一下。樂熹和季雙錦,是不是你當年舊部的后代?” 他驀然看來:“你怎么知道?” “我這段時間也不只是看了說書玉簡?!痹瞥嗽滦π?,“史書記載雖然有限,但千年前管轄各州的家族卻都有名有姓。北部奉州的樂家,中州的季家,都是綿延千年的家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