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74節
“……我必須負責?!?/br> 盧桁咳了一聲,揮袖將附近的活人都堆到一起,他的屬下再甩出靈符,為人們隔離出一個安全的空間。這種空間能暫時隔絕灰霧,但不確定能支撐多久。 他淡淡道:“乘月想做,就讓她去做罷。我們在邊上搭把手,也不會慢多少?!?/br> 聶七討厭他,立即冷冷駁斥:“盧大人,這可不是任性的時候?!?/br> 云乘月沒說話。這是任性嗎?她不太確定。她應該無視所有倒下的人,一心一意只奔向問題根源嗎?也許??伞瓉G下她看見的人們不管?她做不到。 誰想給自己添很多麻煩???可是有些事必須去做。該擔的責任,必須擔。 她對薛無晦說過,她會負責,所以對今天所有不幸的人,她必須努力伸出援手。這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她無法違背。 可無論她多努力,終究是有人死了,而且很多人她都有一面之緣。她和他們沒什么交情,卻見過他們在生活中的樣子,是誰曾經說過,當一條生命逝去,實際上是一段生活消失。 她感到難受,心流卻讓她繼續保持平靜。她深呼吸一次,有些倔強地重復說:“我要負責?!?/br> “云姑娘……”聶七有些不悅,但目光觸及她,他的聲音還是不可遏制地變得柔軟,“你現在應該主要去解決問題的源頭?!?/br> 云乘月垂下眼睫。她看了一眼左手臂上綁著的兔子,這只黑色的垂耳兔安靜地跟著她,兩只柔軟的長耳朵絞在一起,緊緊圈住她的手臂。 “我沒有辦法?!彼俅紊詈粑?,讓心流的平靜覆蓋了所有情緒,“而且,已經救完了?!?/br> 她走到院落門口,揚起玉清劍,后退半步,一劍刺破木門。 “——誰??!” 出乎意料,院子中響起了活人警惕的呼喝,緊接著,那聲音變成了驚喜:“二娘……七爺?盧大人?!” 是云大夫人。 三房的院子很大,應該是云府中最大的一間。此刻里頭擠滿了人,有云大夫人、云大爺,有三房夫婦,甚至云家的老太爺也在這里。漣秋等下人也在。 他們緊緊擠在院子的空地里,四周鋪滿了字帖;字帖發出靈光,勉力抵擋住了灰霧的侵襲,為他們圈出一片干凈的空間。 但是,字帖的靈光一點點變得黯淡,能夠站人的地方也在收縮。而在灰霧彌漫的地方,已經倒了幾具尸體。 云乘月抿了抿唇。來不及多解釋,她用目光搜索那兩條“觸須”的落點,一條在人群中心,一條在……云老太爺身上? 而且,這兩條“觸須”還不太一樣。老太爺身上這條偏紅,雖然兇煞,卻沒有奪人生機的危險感;另一條“觸須”偏黑,毫不留情地掠奪著活人的生機。 ——??!啊啊??! 云乘月耳朵一動,聽見了人群中傳來的痛苦的呼聲。 “二娘,你沒事!七爺,盧大人,請你們幫幫我們!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大夫人正要急急拋出一連串問題,云乘月已經擺擺手:“盧爺爺,聶七爺,麻煩你們解釋一下?!?/br> 她抽出玉清劍,指向人群。 寒光爍爍,人們全都一愣,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慈眉善目的云老太爺,抬起目光,面上垂著的rou也跳了跳。 “二娘啊……” 老太爺正要悠悠地說什么。如他這樣的世家仙翁,即使面臨危機,也能悠哉從容。 云乘月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她只是舉起劍,像之前一樣,用力揮出! “光”字閃耀,“生”字浮現;明亮清新的風吹開,吹得人人一松,唯獨吹得老太爺一凜。 人群中的呻吟聲也稍低下去。 然而,“觸須”沒斷。 云乘月一愣。剛才劍氣飛出,的的確確切中了那兩道“觸須”,但它們異常堅韌,只是顫動著搖了搖,就穩固如常。 “乘月,怎么了?”盧桁走上來,又給她塞了一瓶元靈丹,一臉凝重,“難道聶家小子給的東西有問題,你的靈力又用光了?” 他第一反應就是聶七做錯了事。 旁邊正跟云家人解釋狀況的聶七爺:……??? 跟著幫忙的中年下屬臉一垮:……不要誤會,大人平時不這樣。 云乘月搖搖頭:“靈力沒問題,但我斬不斷?!?/br> 她比劃了一下天空到地面的距離。 盧桁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道:“也許是書文力量不夠。你不若試試書寫法?” 云乘月沒聽過這個詞,問:“書寫法是什么?” “你的書文比較特別,都是能蘊養的天級書文。所以原是要等你到了第二境再來學,現在……恐怕很難成功?!北R桁皺眉道,“一時不好解釋,總之你試試用玉清劍將書文寫出來?!?/br> 云乘月點頭,忽然想起來,她穿越沒多久的時候,那群商匪就是用隨身的毛筆、武器,寫出書文。后來穆姑姑也是這么用的。她原以為是他們無法蘊養書文,可難道這才是正確的使用方法? 她再度舉起劍。 她也注意到,云家老太爺的神色很有點異常。她心中一動,卻來不及分神。 因為這時候,突然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出現在她腦海中。是她在浣花書院臨摹靈文時,聽見的陌生的聲音。 ——乘月,天賦再高,也不能偷懶。 “……誰?”她一怔,呢喃出聲。 那聲音很穩重,卻也遙遠模糊。 ——今后出手,可不能再這么冒冒失失。書文蘊養體內,是用來悟道的,哪是方便你砸人的?你這孩子,莫不是街邊“胸口碎大石”表演看多了? ——真正要發揮書文的力量,還是要寫,寫出來!用你的筆,用你的本命法寶,寫出來! ——每書寫一次,就是證道一次。觀想書文只是第一步,你要重復寫上無數遍,才能真正吃透這個字,也才能離大道更近一步。 “是這樣嗎?”她喃喃回答,恍惚有點心虛和慚愧,像個學生那樣垂頭,“對不起,我不該偷懶?!?/br> 盧桁有點糊涂:“乘月?” 云乘月已經凝住心神。她慢慢吸了一口氣,再將那口氣沉下,一直沉到丹田。 用毛筆寫字,她會,但用劍怎么寫?劍有鋒無毫,握持方式也和筆截然不同,寫出來的字能一樣嗎? ——觀察,凝神! ——真正的書寫者,以天地為紙,以胸中真意為墨,天下無物不可書,何必囿于筆頭? 原來如此。云乘月閉上眼。 她的意識在下沉,但對四周環境的感知力卻在提升。世界遠去了,人們的碎語遠去了,一直涌動的擔憂和自責也遠去了。 天地,為紙。 胸中真意,為墨。 一次書寫,就是一次證道。 她手中有什么,什么就是她的筆。人的意愿,怎能被物質所限? 她握住劍柄,睜開眼。這一次,兩枚書文沒有出現。它們都回到了她眉心識海中,靜靜地等待著什么。 天空中,巨大的“祀”字俯視著她。兩道“觸須”一黑一紅,宛如一道嘲諷的微笑。 云乘月凝望著這道微笑,心中有一點怒意,如星火亮起。掠奪別人的生命,很高興?踐踏別人的生活,很得意?殘忍的自私,是一件理直氣壯的事? 她劍尖平穩如秋水,指向那道微笑。 “殺人者,人恒殺之。我們都要有這樣的覺悟?!彼刂腥紵还杀涞呐?,喃喃仿佛對那個離開的人說,“我們都有自己苦苦追求的事物,但這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br> 剎那間,云老太爺的神情又跳了跳。他是場上唯一坐在太師椅上的人。他沒有說話,眼睛緊緊盯著那道劍光,長滿老人斑的手猛地握緊扶手,紫色的血管突出得可怕——他已經預感到了什么! 預感到了,卻無力阻止。 因為那劍尖在半空輕輕一抖,已經劃出明亮的筆畫。 “生”字——向死而生的生。 “光”字——吾心自光明的光。 兩枚書文本就同屬光明大道,同出一脈、相輔相成;此時,它們又被同一支“筆”,以同樣的靈力、同樣的心境,流暢地書寫而出,更如水□□織,清輝大盛! “嗬!”盧桁撫手贊嘆,眼睛發亮,“好字,好氣魄,好天資!吾兒大才!” 清輝映亮云乘月的眼睛,映亮旁人驚艷的目光,也映亮老太爺鐵青的臉。 玉清劍,再斬! ——轟! 頃刻間,那道嘲諷的微笑破碎了,連天上橫亙的“祀”字也像微微一顫。 空中的兩根“觸須”搖搖晃晃,開始消散,不斷化為粉末。 也在這時,老太爺抓緊扶手,猛然嘔出一大口血! “爹?!” “老太爺!” “這是怎么了!” 人群里,卻也傳來驚喜的呼聲:“阿容,阿容,你醒了!你有沒有事,還痛不痛?” 云乘月橫劍身前,望著這一幕。四周灰霧緩緩褪去,畏懼又忌憚。 她看向人群。 人們不覺分流。 她于是看清了,云三夫人正抱著云三小姐,淚流不止,后者滿臉痛色尚未收起,目光迷茫,顯得有些呆呆的。 云乘月走上前,無視了三夫人誤解的驚叫,用劍尖一挑三小姐的腰帶。 啪嗒—— 一枚顏色灰敗的玉佩落在地上,摔出一道缺口。 云乘月了然:“原來是用它下咒。云三,這是誰給你的?” 云三小姐還沒完全清醒,呆呆地看著她,忽然沒頭沒腦地說出一句:“我真嫉妒你。云二,你怎么就沒死呢?” “阿容,噓??!”云三夫人緊張地捂住她的嘴。 云乘月擰眉:“玉佩誰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