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43節
“……我開玩笑的。這就相當于身份文書?!彼荒樠捞鄣卣f,“而且這是特殊身份文書,去很多地方都享有特殊的便利。上頭有你的書文波動標記,別人搶了也不能用?!?/br> “況且,搶奪司天監的東西是重罪中的重罪。很少有人有這個膽量?!?/br> 他解釋得很詳細。這樣云乘月就沒什么疑問了。 原來是不燙手的好東西。 她立即收回手,將玉簡籠在袖中,真誠微笑:“好的,謝謝你,麻煩了?!?/br> 熒惑星官隱隱也松了口氣似地,隱蔽地看了某個方向一眼,微微撇嘴:這老頭,自己不敢出來,就指使他。要是事情沒辦成,他不知道要被念叨多久。 她又問:“那個明光書院……” 熒惑星官臉一皺,語速飛快地搶話:“是很好的書院去入讀只有好沒有壞人人都想進!只要進了明光書院,未來就有極大可能去國子監,因為國子監不收第三境以下的弟子!” 好學校嗎……云乘月想了想,覺得先答應下來也無妨,總歸她要修行書文,明光書院聽上去很不錯。她就繼續禮貌微笑:“好,那謝謝你?!?/br> 現在,她今夜要做的三件事已經完成了兩件?,F在還剩下一件追查兇手的事……可這事線索太少,也不好現在麻煩這位捉摸不透的星官。 何況…… 到現在,薛無晦也還是沒有說話。 她側耳聽了聽,只聽到一點風吹過的聲音。 他沒事吧?云乘月有點憂心。他們兩人利益息息相關。哪怕只為了他,她也想更謹慎一些,和熒惑星官保持一點距離。 身份牌她可以先拿著,今后去不去司天監再說,但兇案還是先由她自己來處理更好。 虞寄風又叮囑道:“等你修為到了化意境……就是第四境修為,便能來司天監尋我。將玉牌給人看一眼,他們就知道了?!?/br> 云乘月收回心思,點點頭,道:“我記下了,謝謝你。來日如有機會,我會報答?!?/br> 她說得很認真。不管熒惑星官今夜目的如何,終究是她利用了他一把,也從他身上得到了很大好處。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熒惑星官聽出她的鄭重,略一怔,重新露出笑容。他想,到底是個孩子啊,之前表現得那么堅強,一看有人幫著她、給她撐腰,她就感動了,還急急忙忙想讓自己顯得有用。 就這樣,兩人在心中各自懷著對對方的憐惜,又對視了一會兒,各自都覺得對方應該明白了自己的善意,又一起笑起來。 熒惑星官不再說什么,只又走到欄桿邊,輕輕一躍,像只輕盈無聲的燕子,一掠就到了對面的屋檐上。 他落腳之處,正好是云府的正門頂上。 有意無意,他還踩在了云府牌匾的頂端,正將“云府”二字踏在腳下。 云家人本來已經大氣不出、縮頭縮腦,此時見了這一幕,立即渾身一激靈。 云大夫人張口想制止,卻又立即表情一滯,最后只能無聲苦笑,露出啞巴吃黃連的苦澀神情。 虞寄風踩在云府上頭,笑容紋絲不動。 他天生有副快快活活的神氣,而且是一種徹底視旁人于無物、只顧按自己心意大笑的冷酷的快活。 “公事已了,接下來的是私事?!?/br> 他優哉游哉說一句,目光下落,一直到對準聶七爺為止。 忽然地,這位星官的笑容更加燦爛,隱隱有種幸災樂禍的味道。 “哎,你,就你?!?/br> 他抬手指著聶七爺:“我找你有點事兒?!?/br> 聶七爺看過來。熒惑星官找他……? 他仍然面無表情,也不說話,唯有下頷線悄然繃緊。 只見熒惑星官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狹長的玉匣,在手上來回一拋一拋。 聶七爺認出了那個匣子,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難道說……他送給盧大人的黃玉山參王?!那,聶家的明光書院推薦額……! 接下來的發展正如聶七爺所想。 熒惑星官輕輕松松一抬手,就將那裝著珍貴靈物的匣子扔到了聶七爺面前。后者一動沒動,也不接,就鐵青著臉,看匣子落地。 當啷一聲。 玉匣重重摔在地上。 聶七爺注視著那匣子,咬緊了牙,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不知……熒惑星官,這是何意?” 星官笑瞇瞇,輕輕松松道:“便是你想的那意思了。那老頭兒說看你討厭得很,不想給你們推薦了,東西還你們,收好咯?!?/br> 不待面色難看的聶七爺有所回應,虞寄風已經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隔了一整條井水街,隔著滿街黑壓壓的人,他清了清嗓子。 “監察事務已必,后續結果如何,不日由司天監張榜告知天下?!?/br> “除了我欽點的小預備役以外,諸位——后會無期?!?/br> 話音未落,星官的身影已經消失。 唯有星星點點的淡紅光霧彌漫,好似一個懶洋洋的揮手。 人呢……?真走了? 許多人都回不過神,所以空氣還靜著。 圓月升得更高。月光灑落,帶來又一重的冷清寂寞。 在月光里,聶七爺深深地、深深地呼吸一次。 他直直站著,目光僵硬地落在地上。那只好不容易送出去的玉匣就躺在那里,帶著幾道裂紋,像一個無聲無息的嘲笑。 他沒有撿,也不許旁人去撿。 他將自己釘在了滿街的注視里,而且釘得殺氣騰騰。 可再殺氣騰騰…… 也掩蓋不了他今夜已經成了個笑話的事實。 和他一起成為笑話的,還有整個聶家、整個云家。 聶七爺閉了閉眼,最后再看了一眼云乘月,忽然扭頭,抬腿猛地朝前一跺! 咔嚓??! 那裝有靈物的玉匣竟生生被他踏碎。 他翻身上馬,雙手狠狠一策,再也不看旁人,只往人群外馳騁而去! 聶家的騎士即刻跟上。 塵埃飛揚,送走玄甲騎士。和來時的篤定威武不同,他們的背影怎么看,怎么有頹然失落之意。 聶家這是退縮了么…… 人們眼神復雜地看過了聶家的背影,又抬頭去看二樓的姑娘。 云乘月也正單手抓著欄桿,望著眾人。 這天然是一個居高臨下的姿態。居高而平靜,換言之就是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 忽然之間,她變得有些讓人畏懼。 許多人后知后覺,才恍然發現,其實她今夜一直都是這樣居高臨下。但此前,他們只覺得這酒樓是一只高高的花瓶、一座聚光的舞臺,而她是那朵瑰麗奇艷的鮮花,正是要擺在高處才方便給所有人觀賞,因而能夠肆無忌憚地打量。 可現在…… 他們終于明白,原來她是真的居高臨下。 這座城市的許多人,終于在這一刻清清楚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那嬌艷清新如露珠薔薇的少女,根本是高不可攀。 她根本不是一朵可以任人輕慢觀賞的美人花,而是云端另一邊的存在。她將遙遠、不可觸及;她的腳邊已經鋪開一條金光大道通天路,而她甚至尚未啟程。 現在這區區兩層樓的高度,恐怕已經是她人生中距離他們最近的一次。 從此之后,她將越走越高,今日的一切,都不過是她身后塵埃,是未來不值一提的過往。 這一刻,很多人都產生了類似的迷茫和感慨,如人群中的甲乙丙丁,如一旁沉默不言的聶二公子,也如云府前神色復雜、似哭似悔的云家人。 不過,云乘月自己卻沒想這么多。 從始至終,她都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不曾覺得自己卑微低賤,也不覺得自己現在高貴遙遠。 抓著欄桿……只是因為這樣比較省力。她真的站了很久好不好。 她目睹熒惑星官離開,又目睹聶家離去,再摸摸身上的司天監身份牌,總算吐出口氣。 呼……終于算是完了。 “哎?!彼穆曊f。 她是在叫薛無晦。 ——[……無事。] 他的聲音終于歸來了。音色仍是清冷空靈的,響起時如在她耳邊。云乘月曾覺得他的聲音過分寒冷,現在卻從中覺出了一絲安心。 他沒事就好。如果為了幫她,卻連累他的安危,她就很難活得優哉游哉了——良心不安嘛。 云乘月立即決定,今夜之后,盡快去幫薛無晦做完他需要的那件事,這叫互惠互利。 不過現在…… 她還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云乘月轉過身,找了一下,才發現自己的冪籬被聶二公子拿在手里。不知道他什么時候撿的。 “聶二公子?!彼芏Y貌地指了指他手里的東西。 現在她心中的怒火已經發泄出了大半,所以看聶二公子時,也和看待普通人沒兩樣。 二公子望著她。他臉色蒼白,溫潤秀雅的眉眼含著一絲怔忪。他張開口,仿佛想說什么,卻只發出了一個“你”字,便自己搖搖頭。 “……給?!?/br> 他將冪籬遞給她。 “多謝?!?/br> 云乘月接過冪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