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40節
“我的東西,若我保不住,便誰也別想拿?!?/br> 她一字一頓地說。 她笑得比星月更美。 可這會兒,在許許多多人的眼里,她的笑容更像劇毒之花。 靈文字帖珍貴無比,卻也脆弱無比,許多名帖一旦毀損,內蘊的精氣神就會一起消亡。蓋因書法本是整體的表達,殘留的線條雖然也能學得一二技法,卻終究失了精髓。 雖說,可以找書法大家來修補…… 可那是朱雀本,是《云舟帖》的摹本! 真本已經失傳了,就是當世頂尖的書法大家,誰又能夠修補這朱雀本? 沒有了……沒有了! 這世上……怎么有這么惡毒的女人?! 卻也有人冷冰冰地說風涼話:“哎喲,你們心痛什么?別人的東西,愛怎么樣怎么樣。而且,要不是那誰誰逼迫人家,也不至于到這步?!?/br> “就是,自作孽?!?/br> “活該?!?/br> 連上樓拿人的官兵都驚呆了。他們呆立原地,擠滿了二樓的空間。 聶七爺也呆了。 他站在原地,手背上青筋盡露,連額頭也一根根蹦出猙獰的怒色。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現在,唯一反應靈活的人,竟然是州牧。 他也在著急,急的東西卻跟大家不一樣。他當然也心痛摹本,可現在他更著急自己的烏紗帽。 “快拿下??!” 他對著樓上的官兵吼,聲嘶力竭。 官兵如夢初醒,這才重新動作。 云二小姐悠悠道:“別急?!?/br> “你們不是要看朱雀本的內容?” “我看了,其實上頭也沒寫多少內容。隨便看一眼,就學會了?!?/br> 學會了……? 她在說什么?什么學會了? 人們十分茫然。 然而,所有正式修煉過書文、明白書文如何觀想的人,這一刻卻全都變了臉色。 她說的難道是……可不可能??!她剛剛不是只看了幾眼嗎? 哪怕是天才,也不可能看一眼就……從沒聽說過這樣的事! 但云乘月已經伸出手。再一次地。 上一回,她的掌心空空如也,只托著人間燈火。 這一次,卻有淡白的靈光亮了起來。 靈光如春日新芽一般,萌動、成長、伸展…… 與此同時,她的食指對著夜色,劃出了輕靈迅捷、鋒芒清晰的一撇! 隨著她的動作,一枚完整的書文也相應成型。 它由小而大,直到變得能讓附近的所有人看見、看清。 它是淡白色的、霧氣一般的;它筆畫簡單,不過一撇、三橫、一豎。 但從每一滴光芒里,人們卻仿佛看見了春雨夏花秋月冬雪……他們看見了旭日東升、明月高懸、大江東去、春柳鶯啼。 他們看見了……無窮無盡的生機! ——生! 天生萬物的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生! 這一刻,沒有人能動彈。 沒有人能說出話。 今夜一切的一切,原本還在他們的認識范圍內,是一出好戲,可到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他們認知的極限。 世界上……真的有人可以只看幾眼,就觀想出書文? 書文,什么時候成了這么容易得到的事物? 而那書文……又是什么等級? 那真的是從《云舟帖》里得到的?很多人想否認,可那無窮無盡的生機正如傳說,他們無法否認。 云二小姐……難道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孤女嗎?人們茫然地想,是,云二小姐不是傻子了,可這世間萬萬千的平凡眾生都不是傻子,而他們分量幾何? 輕如鴻毛。 云二小姐也只是其中很美的一片羽毛而已。難道不是?她難道不就是一個……除了美麗之外別無所長的人嗎? 她不是一片美麗卻輕飄飄的羽毛嗎?不是一枚伸伸手就可以摘下來的月亮嗎? 她怎么會,怎么能,怎么有能力……做到這一切? 寂靜中,卻忽然有人鼓起了掌。 突如其來的掌聲,清脆又顯出幾分懶洋洋。 正如聲音主人那懶洋洋的勁頭。 “嘆為觀止,嘆為觀止?!?/br> 清澈悅耳的男聲說著、笑著,笑里又含了贊嘆。 “一眼觀想出書文的人,我此生見過不超過十個。而他們每一個,最終都成了不得了的大人物?!?/br> “你這枚生機之文,雖然暫時只是天字級別,卻還有成長潛力。未來勤加修行,它能成長為玄級書文,也未可知?!?/br> 這聲音讓人迷惑:這是誰?好大的口氣! 可州牧卻是臉色驟變,肥胖的身體搖搖欲墜,簡直比枝頭的小白花還可憐。 他用盡了力氣,才能扭過身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熒、熒惑星官大人……” 他顫抖著聲音。 屋脊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墨藍勁裝的青年。 他屈腿坐著,慵懶面容含著贊賞的笑意??此朴H切的神態,卻有著居高臨下的漠然。 月光如永恒,而他發帶飄飛,也如不朽的月下仙人。 人們呆著。 什么星官?什么熒惑? 不可能是司天監的星官吧? 不可能是熒惑……不可能是這天下頂尖的修士、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五曜星官之一的熒惑星官吧?! 那種大人物,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星官?不不不?!?/br> 青年笑容滿面,仿佛看出了眾人的驚愕,輕易出聲否認了。 可不待旁人吁出一口氣,他便伸出食指,對著州牧晃了晃,一本正經地說:“我現在不是以星官的身份出現的?!?/br> “你應該叫我——監察官大人?!?/br> 戲謔的聲音,分不出是否藏著一絲戲弄的惡意。 州牧臉灰如死,青年笑容卻愈加燦爛。 至于云乘月…… 她心道:終于來了。 對于監察官的出現,她不僅不意外,反倒輕松了很多。因為監察官的出現正是她所計劃的。 今天下午,在她登上這酒樓之前,她去了一趟浣花城的中心區域,也就是州牧府、縣衙所在的區域。 之所以去那里,就是為了找監察官——她計劃里的“后手”。 白天的時候,經過觀察和推論,她得出結論,這樣一個官府管控力強大、繁榮穩定的國家,必然會有運轉良好的監察制度。 從進城開始,她就發現了很多細節:官兵嶄新的服裝、加緊休整的道路、勤快更新的緝盜公告。這些都說明最近有重要人物蒞臨。 薛無晦也幫她確認了這一點。雖然過了千年,但目前的制度與他當時制定的大同小異。 通過他的指點,她順利地完成了緊急檢舉。 而在一個看重法制,連驛站小官都言必稱律法的世界里,有什么比踐踏律法的罪名更重? 假如檢舉的力度還不夠,那再加一個籌碼——她的書文天賦。 任何秩序良好的地方,人才都會受到看重。即便監察官不在意她的檢舉信,也必然在意她展示的天賦。 這就是云乘月給自己謀劃的今夜保障。 今夜之事,順利有順利的走向,不順有不順的安排。從找回身份,到利用生機書文的共鳴召喚摹本,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內。 她的生機書文雖然顯眼了些,但有薛無晦幫忙壓制等級,也不必擔憂。相反,趁著今夜,她還能順手為生機書文安排一個光明正大的來路,免去今后被人質疑的風險。 現在,這“后手”——這位監察官也沒有辜負她的期望,轉而針對上了給聶家撐腰的州牧。 “怎么樣,說說吧?誰在戲弄大梁律法,罔顧事實、顛倒黑白?” 星官笑著伸出手,看似隨意地招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