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20節
它越跑越快,在云乘月的注視中、在許多驚呼里,它奔馳成為一道疾風,一頭扎進了五彩斑斕的秋日森林。 “哇……” 驛站的伙計叉著腰,肩頭搭一塊布,嘖嘖感嘆:“好神駿!客人您真舍得,放跑這么難得的坐騎??赡绻灰?,肯定有人會去抓去賣了……這太可惜了?!?/br> 云乘月沉思道:“它跑得很快,應當運氣也不錯……也只能看它機遇了?!?/br> 伙計有些不以為然地應了一聲,扭頭見著她,忽然一呆,才后退半步,不好意思地問:“您上驛站,是要住店、吃飯,還是要搭車?” 云乘月看他反應奇怪,不由摸了摸臉,她臉上有什么奇怪的東西么? 她遞過去幾枚銅板,當作小費,說:“搭車。煩你替我找一隊去浣花城的,價格貴一些無妨,一定要安全可靠?!?/br> 伙計接過銅板,響亮地應了一聲。 “好嘞,您放心,我們是官府驛站,往來給搭車的車隊都有名有姓,安全得很!您要去浣花城?巧了,一刻鐘后就有一隊,最好的位置還有空,您看……” 云乘月立即說:“就是它了?!?/br> 伙計笑著應了,才后知后覺想起來什么事,作揖道:“對不住對不住,還得麻煩您先登記身份玉牌?!?/br> 云乘月一愣,身份玉牌?她穿越過來的時候,渾身是傷,一些首飾都被商匪拿走了,哪來什么身份玉牌? 她略一躊躇,驛站伙計就看出眉眼高低,面色一變:“您……沒有?” 四周空氣一靜。 悄然之間,氣氛中便有什么東西繃緊、凝肅;所有人的注意力仿佛都集中過來,如黑壓壓的風吹來。 沒有身份玉牌,莫非是相當嚴重的事? 云乘月想起薛無晦之前的告誡,就道:“實不相瞞,我是被人擄了,身上的東西都被搜走,什么都不剩。不過,我家就在浣花城,等我回家再補上登記,行不行?” 她說得誠懇又從容,挺直的脊背和脖頸,也在無意中彰顯出家教良好的優雅氣質。驛站伙計迎南送北,眼神毒辣,瞧著覺得不假,便又松了口氣,重新露出個笑影來。 “您請等一等,我請戶正張大人來一趟?!?/br> 伙計再作揖一次,小步跑開。 云乘月站在門口,能感覺到四面八方的視線。那股黑壓壓的懷疑尚未完全褪去,仍舊盤旋在側,審視著她。 ——[無妨。] 等待的時間里,薛無晦的聲音忽然響起。云乘月側了側頭:“嗯?” ——[若此處有人為難你,都殺了,再換一處地方便是。] 他的聲音仍舊清淡,語速不疾不徐,浸著古老的優雅從容。 有些人談及殺戮時如談論屠雞宰狗,可這至少代表他們意識到有剝奪生命這件事存在,而有些人談論殺人時,語氣卻比摘一朵花更平淡。 云乘月眉毛動了動。眾目睽睽,她不好直接開口反駁。 她用食指點了點胸前的掛墜,清清嗓子,狀似自言自語。 “今晚吃點什么好?不知道有沒有圓形的菜?!?/br> 比如某些圓形的高檔自助、鮮香火鍋、新鮮甜品……什么的。 ——[……無聊。] 他語氣其實一直很冷淡,但云乘月就是聽出了一點悻悻之意。她沒說話,笑了。 很快,驛站伙計帶著一名中年男子過來。男人中等個頭,不胖不瘦,穿著深青色長袍,腰上別一支筆、一塊令牌。 “是你要臨時登記?” 這位張大人的職位是戶正,管驛站附近的人口流動。職位雖小,他卻神情嚴肅、很是認真,看見云乘月時雖然愣了一下,卻立即恢復了冷冰冰的工作狀態。 “是我?!痹瞥嗽抡f。 “姓名,年齡?浣花城哪家哪戶,什么時候丟的?” “云乘月,十七,浣花城云家,行二,什么時候丟的……我不大清楚,賊人給我灌了藥,當貨物運輸,沒人告訴我時間,我迷迷糊糊也分不清?!?/br> 這些都是實話。 “云家?” 張大人抬起眼,手里急速記錄的筆一停,露出幾分驚詫:“是井水街的百年云家?” 云乘月點點頭。其實她不知道云家在哪條街,但浣花城的百年云家只有那一個。 張大人更吃驚,露出懷疑之色,眼神極為犀利:“可我知道,云家的二小姐是個傻子!” 他執筆向前,身周靈力滾動,腰間令牌隱隱放出迫人威壓。 他厲聲喝道:“休要冒充他人身份,你究竟是誰——從實招來!” 云乘月一呆。這劇本不太對吧? 以前看的故事里,大家不都來去如風、無影無蹤,連紫禁城之巔都隨隨便便用來決戰,什么時候會查驗身份,還通不過了? 如果她的人生也是一個劇本…… 那這劇本,怕是有點太嚴謹了? 第14章 前往浣花城 ◎【修】◎ “你究竟是誰——從實招來!” 張戶正一聲厲喝,驛站內外鴉雀無聲。 隱隱,有刀兵出鞘的冷冽脆響。一時間,連秋日明媚的陽光都冷了三分。 陷入迷思的云乘月也被震醒了。 ——[奇遇。] 薛無晦出聲提醒。 云乘月考慮了片刻。 她并不擅長說謊,但思忖一二,她覺得自己的經歷還真稱得上“奇遇”——被家族欺負的廢材少年跌落山崖(大墓),遇見被封印的神秘老爺爺(小干尸),獲得了天賦肯定與秘寶加成(墓里一大堆名帖)。 這豈非實話實說? 她暗中點頭,心安理得、十分篤定地開口:“我遇到了奇遇?!?/br> “……奇遇?” 張戶正一愣。 看他表情的微妙變化,似乎一瞬間腦補了許許多多她不知道的事。 云乘月淡定地回望著張戶正。 她的表情仿佛在說: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么一回事。 至少張戶正是這么理解的。 但他維持住了官員的基本素質,堅持狐疑地盯著她,謹慎地問:“可有證據?” 云乘月又思索了一下。 “擄我的賊人半道去遺跡探險,全都失蹤了,車馬還留在林子里,可以找到?!?/br> 她嚴肅地解釋:“我自己是看見了一枚書文,然后就變成了這樣?!?/br> 說的全是實話,只不過是選擇性的實話。 這大約就叫春秋筆法。 但也還是實話嘛。云乘月再暗暗點頭,嗯,她沒有騙人。 張戶正聽了,神色仍然嚴厲,卻已經緩和了許多。 他似乎又腦補了什么云乘月不知道的東西。 他又問:“這奇遇在什么位置,是野生的還是官方的?” ???奇遇還有野生的、官方的? 云乘月吃了一驚,面上也自然而然流露出訝色:“什么是野生的奇遇,什么又是官方的奇遇?” 她吃驚得很真實,落在其他人眼里,簡直太符合“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孩子、因為奇遇而僥幸找回神智”的狀態了。 張戶正神色更緩和了許多——這大概是個腦補徹底完成的標志。 周圍人也放松了,有余力倒抽一口氣。當這口氣再嘆出來時,顯而易見帶了深深的羨慕。 ——原來是奇遇!怪不得! ——是野生的吧?能把傻子給點醒,肯定是個大奇遇! ——唉,可惜,野生的奇遇可遇不可求,現在被人驚了,肯定已經跑了! ——是啊,可惜,可惜! 云乘月豎著耳朵聽,越聽越驚奇:奇遇還能長腿自己跑? 哦……也不對。她掛墜里這一位,不就可以算是長腿的奇遇? 這個世界真還挺有意思。 張戶正又問了幾個問題,像奇遇的具體方位、賊人的特征,又一一詳細記下。末了,他合上本冊,流露出一絲羨慕之色:“云二小姐因禍得福,可喜可賀。這應當是個野生的厲害奇遇,才既有殺人的兇戾,又有點化二小姐的神異?!?/br> 云乘月明白了:“野生的奇遇更兇?!?nbsp;可不是嘛,她墜子里的千年亡靈真是太兇了。 張戶正一愣,笑出聲:“這話倒也沒錯?!?/br> ——[……無聊。] “兇,也是機會啊?!睆垜粽锌負u搖頭,用筆指了指驛站前,“瞧,已經有機靈的打算偷偷摸摸去探個路了?!?/br> 門前窸窸窣窣的一群人尷尬地笑了幾聲。他們騎上坐騎,果然朝著云乘月描述的方向飛馳而去。 張戶正見狀,忽冷笑一聲:“一群蠢貨。野生的奇遇難不成還原地等你們?便是真有什么好東西,事后官府訊問,還不得乖乖吐出來?!?/br> 云乘月瞧著這場眉眼官司,暗想,看來這個世界的官府管控力較強,不僅對個人的身份管理嚴格,更是權威十足,才能連小官員都底氣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