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死了很多年 第5節
“那群不好吃的人販子?” 云乘月脫口而出。 話音未落,她頭頂的“篤篤”聲又頓了頓。 云乘月回頭看了看青銅棺槨,還是沒有等來任何變化,于是她扭回頭,身體略略前傾,凝神望著鏡面。 的確是那群商匪。 他們也在地宮里,緩緩前行。他們腳下是平整的道路,周圍有連綿的木結構建筑,街邊還掛著鮮紅的燈籠。其中,間或有一動不動、姿態各異的人影,乍一看以為是活人,仔細看卻都是活靈活現的石俑。 這座地宮比她想象的更大。云乘月意識到,她自己可能正位于核心的墓室里。 那群人販子會找過來嗎? 云乘月望著鏡中商匪,吹了一口氣,又小心地戳了戳鏡面。她有點惡意地想,這面鏡子能起到監視器的作用,說不定還能做到更多?比如讓他們全部掉進陷阱什么的。 可惜她想多了,什么都沒發生。 她只能繼續看著。 鏡子里,商匪走得很慢,一臉凝重。頭領走在最中間,手里牽著一根暈著光的“繩索”;而順著繩索朝前看…… 鏡子仿佛能感知到云乘月的心意,畫面平穩前推。很快,畫面中出現了一群被捆起來的人。 是那群被強迫探路的倒霉人。怎么少了一些? 一、二、三…… 云乘月很快數完人數。不是錯覺,探路的人真的少了。 中了陷阱,還是……? 無需她再想,畫面就給出了答案。 只見,當商匪們來到一座緊閉的城門前時,那位羅盤不離身的老葛走上去,拿著筆寫了一枚“解”字。他面色蒼白、渾身是汗,身體抖個不停。 那枚黯淡、顫抖的書文,勉強脫離了老葛的筆尖,有氣無力地貼在了城門之上。 接著,另兩名商匪上前,抓小雞仔似地抓出兩名渾渾噩噩的探路者,舉起刀,將手里的人給狠狠一抹脖子—— 鮮血飛濺! 被切割喉嚨的人不會立即死亡,而會在劇痛當中掙扎;可因為氣管被割破,他們無法發出慘叫?,F場變成了一出無聲的慘劇。 血液噴灑在城門上,壯大了那枚“解”字的力量;慢慢地,城門被推開了。而兩具尸體扭曲到極點后,終于乍然失力,倒在地上。 商匪們又抓了另一人,往他身上貼了什么東西,狠狠往前投去! 城門背后的黑暗之中,竟驀然倒掛出一條巨蛇! 巨蛇一張口,準確咬住了半空中的人,迫不及待地生吞下去;趁此機會,商匪們合力射出火弩,將巨蛇滅殺在原地。 鏡子前,云乘月看得發愣,本能捏住鏡框,又立即讓自己放開。 一個比此前更加強烈的認知,清晰地盤旋在她心中:這的確不是她原來那個文明社會了。這里的惡徒殺人如屠雞宰狗,沒有任何猶豫,遑論憐憫。 真可恨……要是她能做點什么就好了。 云乘月深吸一口氣,手指不經意輕輕掃過鏡面。 這個動作她剛才也做過。沒有任何變化。 但這一回…… 云乘月身形定住,心跳倏然加快。 青銅立鏡中,出現了水波般晃動的漣漪;地宮與她本人的影像交替呈現。 就在她身邊,剛剛還只有她一個人的地宮大廳里…… 忽然多了一個人。 與此同時,頭頂青銅懸棺中的“篤篤”聲,也戛然而止。 她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輕輕轉動眼珠,通過鏡子的倒影來觀察這位不速之客。 剔透的鏡面中間,映著她自己的臉;而在她倒影旁—— 是一名正好比她高一頭的男人。 一個年輕的、很好看的男人。 也是慘白陰冷、鬼氣森森的男人。 他披散著漆黑的長發,一雙迷霧般朦朧幽邃的眼睛,也正望著鏡子里的她。 下一刻,他淡無血色的嘴唇輕輕一彎。 “你?!?/br> 他開口發出的聲音低沉清越,回音疊在一起,如同古老的編鐘奏響古老的樂曲。 “想殺人否?” 男人指著鏡子,姿態優雅,眼里黑沉沉的霧氣卻仿佛深淵,即將吞噬一切。 第4章 墓室主人 ◎【修】◎ ——你想殺人否? 陰森詭異的地宮,忽然出現的鬼魅人影,一句殺氣騰騰的話。 云乘月沉默著,發現自己心跳雖然快,但還在可控范圍內。 她已經經歷了突然穿越到玄幻世界、醒來一身傷、被人販子捉住、差點被大石頭砸死……那再加一樣,遇見大墓主人詐尸,似乎也不足為奇。 習慣真是可怕的力量。 況且…… 她小心地抽了抽鼻尖,沒敢太明顯。好香啊…… 云乘月沒動,選擇坦然回答問題:“我是想殺一些人,但暫時做不到?!?/br> 男人盯著她,微彎的唇角落下來。他眉頭略低、眼簾略垂,眼神迷離又陰郁;當他目光流動時,仿佛漆黑的迷霧一點點結冰。 “你,想殺誰?” 云乘月一邊聽著自己的心跳,一邊抬手指著鏡面:“濫殺無辜者?!?/br> 他注視她片刻,頷首。 “好?!?/br> 他又一次彎起唇角。 他抬起左手、指向鏡面;水波紋無聲出現。 那群商匪也再次映照在鏡中。 此時,他們已經進入了內城。而在這不長的時間里,被他們用來探路的“貨物”又少了兩人;只剩五個人了。 墓主人的指尖點上鏡面。剎那,鏡中的街道接刮起一陣狂風! 狂風過去,那群人前方赫然出現了一座青銅獸首人型燈。 青銅人燈……? 云乘月立刻四下一看,果然見殿內立燈少了一座。 還真是有機關的東西。她若有所思,覺得可以更信任自己的直覺。 她只不過一轉頭的功夫,鏡中就傳出一陣驚惶的喊叫。 云乘月立即看回鏡面。 內城街道上,原本死氣沉沉的青銅人燈忽然活了過來。它本來跪倒在地,現在忽而站起,一把抽出腰間長刀,猛地指向滿臉扭曲的商匪。 ——殺! 它大喝一聲。 當它開口的同時,一枚巨大的篆體“殺”字也在瞬間成型。 隔著鏡面,都能感到震天的殺伐之氣洶涌而出。 青銅人以一種和體型毫不相符的迅猛速度,握著長刀往前砍去! 商匪們紛紛舉起刀兵、全力寫出自己的書文,但——杯水車薪。 不過幾陣凄厲慘呼,鏡中已是血霧翻騰。 真的殺了…… 云乘月凝視著這一幕,不讓自己錯開一絲一毫。血rou翻飛的場景讓她犯惡心,但她命令自己盯著,不準移開目光。這是她想做的事,這些人是間接因她而死,所以她不能逃避。 如果她認為這是正確的選擇,就絕不能逃避。她必須直面自己選擇所帶來的后果。 忽然,她注意到,商匪們的血rou剛一落地,就緩緩沉入了地面陰影。 而相應地,云乘月身邊的男人“咕嘟”一聲,似乎咽下了什么東西。 一次,又一次。 每死去一名商匪,他的喉嚨里就發出細微吞咽聲。 終于,商匪們被殺了個精光;還剩五名僥幸存活的人,都是被當成貨物販賣的探路者。他們剛剛才從“囚”字的控制下醒來,又被面前的一幕嚇得幾近暈倒。 云乘月緊盯著鏡子,指尖掐進掌心。 還會繼續殺嗎?她心中浮出這個疑問。 鏡中的青銅人抬起沾滿血rou的長刀,卻是轉了個身,直面了云乘月的目光。 而后,它轉向墓主,緩慢地、恭敬地拜了三拜。 青銅人燈重新跪倒,雙手高舉又定格,恢復成毫無生氣的立燈。 沒有再殺。